“先前我們在此處轉了好幾個時辰,鬼打牆似的,就是轉不出去。”


    顏悅問道:“會不會是虎頭寨的人在搗鬼?”


    迎程程搖了搖頭:“迎璜在樹下一直坐著,證明我們的確是繞迴去,並非有人故弄玄虛。”


    “虎頭寨的人沒這個本事,”九王爺卻忽然開口說,“他們背後另有高人。”


    這話怎麽這麽耳熟?


    迎程程看向單子寅,猛地一下反應過來,他先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他們“父子”之間,還真是有默契啊。


    “何以見得?”單子寅居然這時候還明知故問。


    九王爺瞥他一眼,不知為何又看了看迎程程,這才開口道:“林中故布疑陣,給野獸下的迷藥,處心積慮離間你們,簡直算無遺策,絕非山賊力所能及。”


    像是在故意解釋給迎程程聽。


    迎程程心想,我也算是熟讀兵書,難道這些道理我不懂嗎?


    但九王爺還在繼續往下說:“此處山賊為患,朝廷並非無意清剿。”


    他到底是王爺,是皇家貴胄,若不替朝廷開脫,也的確不合適。


    迎程程心中已經先入為主地有了決斷,然後又開始替九王爺辯解起來。


    單子寅歎了口氣:“九王爺當年便親自來剿過一次,隻可惜並未成功。”


    這次迎程程才著實有些吃驚:“九王爺曾來過?”


    顏悅插嘴道:“都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小,王爺若算年齡也不大,剛巧路過此處,被那些不長眼的給截了。”


    怪不得他們對這裏的地形如此熟悉,原來是曾經被困過。


    “此次迴京,我有意繞道走的這條路,不過這次風平浪靜,無人來劫。”


    迎程程道:“當年的九王爺尚且年幼,如今的九王爺卻已是大楚戰神,但凡有些眼力之人,自然不敢來犯。”


    單子寅輕笑了一聲,這笑聲像是正中迎程程怒氣的那根弦,並且還狠狠撥弄了一下。


    迎程程感覺一股火氣直衝腦門:“你笑什麽笑!”


    又是在嘲笑我言語間捧著九王爺,像個傻子嗎!


    九王爺詫異地看向單子寅:“你笑了?”


    顏悅誠懇道:“沒有。”


    然後她一扭頭看到迎程程臉色不好,又趕緊改口,指責單子寅:“你就是笑了!說,你笑什麽!”


    單子寅這迴是真的微微一笑:“事隨時移,當年僅憑小小疑陣便敢劫九王爺,如今陣法已然變換複雜,卻不敢再來,還是九王爺威名在外,夫人說的是。”


    他語氣聽上去還是十分誠懇的,但迎程程就是一股邪氣往上衝,很想跟他幹一架。


    隻是現在揍他都算是欺負傷患。


    迎程程負氣地扭頭:“還是盡早離開的好。”


    但這時候九王爺卻忽然說了一句:“恐怕出不去了。”


    從他們上來到現在,周邊的花草樹木已經不動聲色間變換過幾次地方了。


    鐵男他們能夠順利出去,完全是對方有意為之。


    也就是說,這次他們真正想抓的人,還在這裏,他們並不想抓一些旁人來消耗糧食。


    迎程程問:“王爺可能看出這陣法出處?”


    “不曾親眼所見,”九王爺道,“但有幸耳聞。”


    他說完並沒有接著往下說,而是側頭看向了單子寅。


    迎程程本能覺得這件事可能和單老將軍有關。


    果然,單子寅道:“九王爺與單將軍深交多年,又曾一同戍邊,單將軍最是看重如九王爺一般驍勇男子,自然是有何經驗係數傾囊相告。”


    從他語氣裏聽不出來任何不當,但迎程程卻覺得,比他先前調侃自己和九王爺時的語氣更為冷峻疏離了。


    顏悅聽不下去了:“你成日裏夾槍帶棍的說這些,有何意義?若是當真不服,你也上戰場去啊!”


    單子寅淡淡道:“如今已在議和,我去耍耍嘴皮子,倒也的確可以。”


    顏悅也沒想到他會迴這一句,還在思考該如何迴懟時,單子寅又說:“隻是單將軍見到我,說不定脾氣上來,又同他們打起來,那可就是罪過了。”


    這次所有人都能明確聽出來他話中的不悅,單子寅大約自己也覺得沒意思,於是蹙著眉提醒了一句:“既然出不去,還是早些為夜裏做準備的好。”


    九王爺起身,看向迎程程:“少夫人隨我一同去探探路?”


    這裏隻有他們二人身手能自保,迎程程有些猶豫:“可把他們留在此處……”


    一個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和一個柔弱不能自理且身受重傷的少爺,讓他們一起留在這裏,豈不是等著喂狼嗎?


    九王爺笑了笑:“看來夫人對子寅還是了解甚少啊。”


    顏悅也安慰她:“你隻管同九王爺去,子寅雖無蠻力,卻滿肚子壞主意,能布機關,我們不會有事。”


    迎程程這時候才想起來,她都折在過單子寅手裏,他雖無武功,倒也的確不必擔心會吃虧。


    等九王爺帶著迎程程走了之後,顏悅才在單子寅身邊坐下來,沒好氣道:“方才為何不開口?先前不是挺能說的嗎?”


    單子寅不理她,閉上眼睛不說話。


    顏悅推了推他胳膊:“別裝睡,謝貴妃到底怎麽會同意你們這樁婚事的?老太君都氣得不肯於婚宴上受你們一拜,單伯伯都不肯迴京……”


    “但木已成舟,陛下賜婚,難道將軍府還敢抗旨不從?”單子寅側過身,避開顏悅。


    顏悅又起身換到另一邊去,十分執著地追著問:“那你自己呢?入贅一事你都能忍?”


    單子寅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顏悅有些不高興:“你明知道我心意,還故意如此,你想幹什麽?”


    “你別忘了,”她又推了單子寅一把,“你答應過我的,若敢食言,上窮碧落下黃泉,無論如何我也要追過去,必定要找你討個說法!”


    單子寅冷笑了一聲:“那便等你當真追著我下地府了再說罷。”


    他這迴直接不論顏悅怎麽逼問,都再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再驚醒時,天已經大亮了,單子寅推開身上不知誰給搭的薄衫,四顧環繞一圈,沉聲喚道:“顏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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