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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大堂裏喝酒的江湖人雖然掩飾的極好,但他們眸中的貪婪卻是無論如何也是遮掩不了的,貪婪是原罪,教化如何,皆無法根除。


    王元寶混不在意,其實也就是打腫臉充胖子,唬人誰不會?要做得高深莫測,才能震懾住這些江湖人。


    倒是薑阿源和韓慎比之王元寶更為淡定,他們不知道這些或精壯,或瘦小的漢子為什麽一直向他們這裏看,不過很快,這份疑惑就給眼前的吃食給吸引了過去。


    看似雅致的客棧,吃食倒是頗為粗獷,跟那些戲文本子上寫得一模一樣,大塊肉,大碗酒,這才是江湖該有的風範。


    王元寶解下腰間的思無邪,放在了手邊,酒,他是不會喝的,如今這些江湖人虎視眈眈,他的酒量,也就不過三碗,這還是邋遢天君謝宗師一路灌酒的結果。


    酒分好壞,也分柔烈。


    好酒溫厚綿軟,氣勁悠長,最適合配著那些極為精致的小菜慢慢悠悠地一飲一啄;而江湖人喝的酒,卻極少是這樣溫厚綿軟的,溫厚綿軟在他們這些刀尖舔血的人口中,無異於淡出鳥,最是受他們歡喜的,還是那些烈酒。


    入口灼熱,後勁委實夠大的烈酒,才是江湖人該喝的酒,喝酒不僅隻是圖個口舌快感,更多的,喝酒喝的還是氣魄。


    略微濃稠的酒水從壺中倒出,落到薑黃色的養劍葫裏,一股濃烈的酒香,在大堂之中刹那飄蕩,引得坐在王元寶右手邊的韓慎不住地抽動鼻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酒壺。


    酒水落入養劍葫,但養劍葫中卻沒有絲毫酒水晃蕩的叮當聲響,王元寶見韓慎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手邊的酒壺,不由得有些好笑:“怎麽?你也想喝酒?”


    聞言,韓慎眼中陡然亮起了諸多小星星,喜出望外地點點頭:“想!”


    王元寶還沒有說話,卻見一隻白嫩的小手已經落在了韓慎的耳朵上,旋轉發力,這樣精巧的力道掌握,就連王元寶這個步入一境的武夫也是沒辦法做到的。


    可見,世上的事,皆是熟能生巧。


    熟悉的慘叫又一次響起,不過卻壓抑了許多,韓慎用餘光環視了客棧大堂一圈,見眾人皆低著頭默默喝酒,強忍著耳朵上的灼熱,低聲道:“別擰,疼,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這麽多人呢,快鬆開!”


    薑阿源看了看,鬆開手道:“還想著喝酒,你才多大?想學這些,還不如去把書先背熟,哼。”


    韓慎不敢反駁,小聲嘀咕道:“那王元寶才多大,憑什麽他能喝得,我卻喝不得……”


    “你說什麽?!”


    “哦,沒什麽沒什麽。”


    看著這兩個歡喜冤家,王元寶倒是樂在其中,原以為這行路會因為些許的隔閡而寂寞如雪,有了這二人打鬧拌嘴,卻是也頗為有趣。


    王元寶也是個少年,但是因為諸多的原因不得不選擇長大,隻有跟薑阿源與韓慎在一起,他才能感受到,自己也還是個少年。


    貪婪目光,依舊沒有消失,隻是也僅僅就停留在目光之上,沒有一人願意去做那出頭鳥,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可是至理名言,江湖人最忌諱的,就是未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若是踢到鐵板,那可不是肉疼而已。


    漸漸地,客棧之中也開始活絡起來,畢竟眼前的“肥肉”吃不得,也不能就這麽一直沉寂下去,江湖,本就是個多姿多彩的名利場,不管是真事還是吹牛,說書人與著書人所口耳相傳的故事,都是這麽來的。


    “聽說了沒有?寒山宗的仙師把海沙幫給蕩平了!”


    “真的嗎?怎麽會!海沙幫可是鐵沙江最大的幫派,怎麽會無端招惹上寒山宗的仙師?這二者,也沒有交集啊!”


    兩個精壯的刀客不住地討論著如今江湖上盛傳的事,有人不屑,有人震驚,更多的卻還是默默聽著,在心中計較著以後的路途。


    畢竟海沙幫在鐵沙江流域的地界上,牽連甚廣,客卿長老也是不少,各個堂口的舵主堂主也是多如牛毛,如今卻招惹上了山上仙師,這其中的關竅沒人知道,但趨吉避兇是人之常情,自然須得思慮。


    人老成精,在江湖中行走,刀尖舔血,更是要老於世故。


    王元寶與韓慎,薑阿源三人倒是聽得津津有味,這跟戲文本子上所寫的,說書人口中講述的,截然不同,少了些許煙火味,更多的卻是血腥殺氣。


    殺人,刀尖舔血,這是江湖中最平常不過的,講出來卻又是一個味道,仿佛這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薑阿源和韓慎聽得入迷,親曆者與講述者之間的關係,就是在一支筆與一張口之間。


    讀書人常做是非觀,殊不知江湖與朝堂一般,隻不過一者可見刀光劍影血色闌珊,一者看不到血色與刀光劍影,卻遠比江湖還要兇險。


    邊座的兩個精壯漢子講得愈發起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也是最平常不過的,隻不過說多錯多,說得多了,自然也會有著演義誇大。


    “哼,山上仙師豈是一個小小的海沙幫能夠挑戰的?山上仙師的手段,就算我等拚盡性命,也不能傷人毫分,你們這兩個小小的雜魚,也敢妄談山上仙師的不是!”


    大堂中坐著的一位腰挎長劍的瘦小中年人冷聲嗬斥道,山上仙師的手段,不知有多少,性情更是喜怒無常,那兩人這般胡扯,隻怕自己與這一客棧的人,就得給他們陪葬。


    心頭火起,那兩個挎刀精壯刀客,正準備發難,那瘦小的中年劍客倏地抽出腰間長劍,眸中冷冽,那兩個精壯刀客慢慢放下了搭在刀柄上的手。


    客棧大堂之中,諸多人皆冷眼旁觀,而這瘦小的中年劍客是老江湖,他方才所說的,大堂之中的眾人皆聽出了其中的關竅,早就有人將手搭在了兵刃之上。


    一時間,客棧之中氣機陡然緊張,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那兩個精壯刀客訕訕地坐了下來,嘴中嘟囔道::不說就不說,山上仙師也聽不到……”


    瘦小的中年劍客略一拱手,還劍於鞘,向著客棧後院走去,給兩個雜魚攪了氣氛,這酒是喝不下去了。


    大堂之中的諸人也覺沒了意思,紛紛走出大堂,隻留下那兩個“罪魁禍首”與王元寶等三人。


    “要不,我們還是早點休息吧?”薑阿源小臉煞白,輕輕拉了一下王的衣袖,有些後怕道。


    韓慎暼了一眼小臉煞白的薑阿源,哼了一聲,不過他也好不到哪裏去,放在在桌下的腿一直在顫抖。


    王元寶點點頭,如今也沒了吃飯的念頭,起身道:“好,明天還得趕路。”


    小二聞言忙迎上前來道:“三位,這邊請!”


    客棧大堂之中本就冷清,如今更是冷清,甚至有些滲人,那兩個精壯刀客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是驚悚,這客棧是住不得了,保不齊後半夜就身首異處。


    二人打定心思,快步走出了客棧大堂,如今街巷之中,燈火闌珊,隻有寥寥幾處秦樓楚館還燈火通明。


    倏地,一道微不可查的光芒在兩個精壯刀客咽喉劃過,驟然,血色彌漫。


    …………


    兩個房間皆是臨街,燈火透過窗紙映射到了客房之內,王元寶微微眯著眼睛,睡不著,思索著今日所見所聞,書上的道理,王元寶看了許多,高屋建瓴,皆是站在了道德山巔。


    但是如今一看,卻是在這江湖之中根本就行不通。


    方先生的厚德印在王元寶手中握著,聖賢書上的厚德,是厚德待人,厚德待物,以德報怨,但是王元寶理解不了,厚德似乎在這江湖之中,根本就是虛言。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向著王元寶放在床邊的書箱和養劍葫走去,小心翼翼,還不時看看王元寶有沒有感覺。


    就在黑影即將摸到放在書箱旁的養劍葫時,眼前忽然一陣恍惚。


    “迴去睡覺。”


    “哦。”


    王元寶拿起養劍葫,推開臨街的窗戶,拔開養劍葫的塞子,灌了口酒,一條火線自喉頭直達肺腑,辛辣,卻又令人癡迷。


    酒入愁腸,總是會令人提前醉。


    行路思索,印證自己所看的書中道理,這時方兩在書中所所寫的,這個人間不太平,所以需要好好看看其中的不太平。


    世間不平事很多,件件都有因果,不是你的因,就不能去摘他人的果,就是如此。


    王元寶不知道方兩說的是什麽,但陡然間想起了這些天的所見所聞。


    繁華的城市,其陰暗麵同繁華相同,貧民處於饑餓之中,富人貴族家的豬狗卻吃著他們吃膩了的山珍海味。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不隻是戰亂年代裏才有的事。


    賣子賣女的,也屢見不鮮,可能是為了口吃食,也可能是為了還債。


    繁華的背後,竟是悲哀。


    這樣的人間,卻也有千萬人流連和癡迷其間。


    心頭有股火在燃燒,公平?不存在嗎?


    如果不存在,那就用拳頭來終結。


    王元寶由沉思轉為淩厲,歎了口氣,這股火,還是燒了起來。


    和當年的老秀才一樣啊。


    “小乞婆,老子讓你偷!讓你偷!!”


    瘦弱的女孩在三個壯漢的拳腳下呻吟著,手裏攥著個沾滿土灰的饅頭。


    不遠處的角落裏,蜷縮著骨瘦如柴的男孩,麵如菜色,但目光中卻透著怒火,是憤怒,是不甘!


    “偷東西,等會大爺把你賣到青樓裏……”


    “啊……還敢咬我!!”


    “啪!”


    被咬的壯漢一個耳光抽在了女孩臉上,力道極大。


    他的手腕上,多了個帶血的牙印。


    女孩的臉腫了起來,嘴角有血。


    男孩看到了一切,也聽到了一切,本奄奄一息的他,像頭狼,衝向了為首的壯漢。


    但片刻,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倒飛出去。


    一個饅頭本不至於此,但人的貪欲卻可以無限擴大。


    女孩雖然瘦弱,但很漂亮,登州城裏最大的青樓裏除了自願倚門賣笑的,更多的還是被逼良為娼。


    因為青樓開出的價,讓人無法拒絕。


    冷眼旁觀,絕無可能。


    王元寶的臉色冷了下來,寒意從星辰般眸子中迸發。


    耳畔生風,臨街的到客棧的客房,本就不甚高,且王元寶是一境武夫,這點高度,還是難不倒他的。


    那三個壯漢忽地轉身,他們是秦樓楚館裏的護院,也是有些許的江湖大路貨拳術傍身,見有人站在他們身後,麵色不善,自然警惕起來。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臭小子,別多管閑事,小心自己的命!”


    “唰!”


    王元寶驟然發難,半步崩拳本就最適合這近身衝擊,拳勢展開,虎虎生風!


    而就在這時,一道寒芒卻在王元寶之前泠然而至。


    三個正待抓住女孩的壯漢,猛的捂住了咽喉,眼前閃過一道紅霞,很美,卻致命。


    血線,在脖頸間蔓延。


    三個頭顱橫飛,劃出道優美的弧線,是死亡的弧線,美即死亡。


    女孩低下頭,緊攥著沾滿塵土的饅頭,瑟瑟發抖。


    王元寶生生停下自己已然揮出的拳勢,而殺了三個壯漢的那道寒芒泠然而返,王元寶抬頭追望而去,卻看到一個曼妙身影在夜色之中驟然遠逝。


    似乎,還對王元寶笑了笑。


    三具屍體,血還溫熱,女孩低著頭不敢去看王元寶。


    而那原本蜷縮在角落裏的少年陡然站起,不知從哪裏來得勇氣,衝到身首異處的三個壯漢的頭顱前,狠狠地踩踏,仿佛要將這三個壯漢再殺一遍。


    王元寶歎了口氣,走到女孩麵前,蹲了下來道:“你為什麽要偷?”


    女孩抬頭,怯生生地看了看這個差點救了自己的少年小哥哥,猶豫道:“因……因為……餓。”


    看了看女孩骨瘦如柴的身子,王元寶心中一酸,從懷中摸出了幾枚銅錢,放到了女孩麵前,起身走了。


    而那個還在頭顱之上肆虐自己的怨恨的男孩看到了王元寶放在女孩麵前的銅錢,陡然衝上前去,拿起銅錢扔了出去大聲道:“滾!拿走你的臭錢,我們不是乞丐,不需要你的施舍!”


    王元寶轉身看見了男孩怨毒的目光,彎腰撿起四處散落的銅錢,不置可否。


    隻是那被男孩粗暴擋在身後的女孩,怯生生地望著低頭撿錢的王元寶,因為瘦弱而顯得極大的眼睛中,有著一抹歉意。


    撿起銅錢,王元寶直起腰,看著男孩怨毒的眼睛道:“自傲的前提是吃飽,尊嚴的前提是能夠更好地守護自己的親人,你連這兩者都做不到,沒有資格去拒絕別人的施舍,方才那幾個壯漢施暴之時,你在做什麽?眼睜睜地看著你自己所說的尊嚴被人踐踏,被人欺辱,你是個懦夫,對於旁人的善意,卻敢於破口大罵,拒絕,那你為什麽不去拒絕用拳頭欺辱你尊嚴的人?”


    男孩如遭雷擊,險些站不穩,王元寶語氣平淡,沒有一絲情緒,隻是說著事實。


    王元寶對於男孩的變化恍若未聞繼續道:“你是個懦夫,隻會拒絕旁人善意的懦夫,錢,我放在這裏,你要是想拿,過來打敗我。”


    男孩眼中閃過一絲貪婪,更多的卻還是畏懼,定定地盯著王元寶放在地上的銅錢,卻不敢動。


    “嗬嗬。”


    王元寶轉身離開,不可救藥的人,書上的道理,對他們來說,就是茅房裏的紙。


    女孩猶豫了一會兒,拿起王元寶放在地上的銅錢,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大聲道:“謝謝!”


    雖然有不可救藥的,但是也有懂得珍惜的。


    王元寶起身一躍,迴到了自己的客房之內,看呆了一直趴在窗欞上看熱鬧的韓慎。


    頭上挨了一記爆栗,韓慎捂著頭怒視王元寶。


    舉起另一隻手,王元寶道:“睡覺,和頭疼,自己選一個。”


    韓慎恨恨地躺迴床上腹誹道:“你們倆真般配!”


    夜色之下,血色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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