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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來未晚,萬象更新。


    北方的春天來得總是要比南方晚太多,過了上巳節,垂柳也隻是堪堪萌發了鵝黃芽頭,對於南瞻洲的北陽王朝都城泰安來說,此時已經接近深秋,過了冬,才是春來。


    王元寶除了每天走樁練拳,又多了件事情可做,莫名江開化,沉寂了一冬的魚也躍出水麵,張隋雖然頑劣,但卻不是不通世事的三歲稚童,娘親雖然不說艱辛,每日裏疲倦的笑容,總歸讓人看來心疼,釣魚不僅僅是樂趣,還是張隋貼補家用的辦法。


    和尚不吃魚,即使是還了俗的和尚王元寶也不吃。


    王元寶這個還了俗的少年和尚,在心中一直告誡自己,碗水八萬四千蟲,是殺生,吃魚更是殺生,殊不知,酒肉兩戒都讓邋遢天君謝宗師破了個幹淨。


    釣魚是個耐心活,修身養性,陶冶情操,涵養氣度,皆是釣魚的高雅好處,但張隋的目的要功利許多,釣魚不就是為了吃嗎?話雖如此,但是每次釣魚最多的,還是王元寶,張隋帶迴去的魚,有一半是王元寶的功勞。


    少年人心性跳脫,大抵不耐等待,而王元寶練拳走樁本就是個水磨功夫,若是沉不住氣,一切都是空談。


    打鐵須得自身硬,劍器司署總歸是要開工鑄造劍器的,要是再歇個幾天,怕是龍場鎮哪天晨起一開門,大街上怕是要有不少奄奄一息的漢子,哀嚎著喊餓。


    添炭加火,王元寶做的倒是得心易手,幫閑的漢子大抵都是些老油子,沒人看著,停工偷閑的功夫煞是純熟,而偷閑事最喜歡做的事,那就非講葷段子酸曲不可,講到興起,上下其手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惹得哄堂大笑,倒也是其樂融融,好不快活,隻是王元寶這個心思純潔的少年人聽得麵紅耳赤,雖說戲文本子裏也有許多葷段子和酸曲,但是總歸沒有這些幫閑漢子們說得這麽露骨,文人墨客文縐縐,市井小民酸溜溜,這世間的喜好大抵如此,接地氣,在文人墨客眼中就是俗氣,殊不知,市井小民也認為所謂高雅不過是不合時宜的拽文。


    幫閑漢子裏更有甚者一個姓蔡的漢子,掐著戲台上戲子的蘭花指,咿咿呀呀地唱開了從南楚煙花地流傳來得《後-庭花》曲,那嫵媚的姿態眼神,比之南楚煙花地金銀台,章台柳裏的頭牌清倌人,不遑多讓,隻是由個粗糙漢子唱出來,演的惟妙惟肖,不禁讓人惡汗。


    王元寶強忍著惡汗和笑,不住地念叨著從學堂聖賢書本裏看來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


    蔡姓漢子生性懦弱,不像個男人,反似個柔柔弱弱的大姑娘,幫閑中的惡趣味者,常常對他上下其手,言語上的欺辱調笑也自然不會少,詼諧者也給他起了個諢名“蔡娘子”。


    而轉過頭來,這蔡娘子對王元寶則是極盡刻薄之能事,弱者欺訥於言者,雖然不帶刻意之心,但總歸是自卑的表象。


    日暮收工,拖著疲憊的身軀,王元寶向著折柳巷的小院走去,縱使《憾鼎拳》的“滴水石穿”式練出點意思,飯量也增了不少,但日日如此,體魄確實撐不住。


    生活的艱辛大抵如此。


    讀書人開口閉口皆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但又有幾個能夠真正去嚐嚐世間的艱苦?


    先賢中倒有一位濂溪先生負笈遠遊,縕袍敝衣,無口體之奉,侍奉先達,也在這艱辛中讀出了道理,但自濂溪先生後,紅袖添香夜讀書的的多,願意嚐不辭辛苦遠遊求學的,當真沒有幾個。


    這些都是王元寶從書裏的看來的,方先生除了那次的深講後,便再沒有教過他,但是學堂裏的書卻任他翻閱,也不講解,尋常時艱深的文章在王元寶讀來,雖然不懂,但日子久了,倒也養出了個慢性子,讀書須得靜心,慢性子反倒能看出書裏的大道,如琢如磨,如同咀嚼骨頭,食髓知味,自然也會喜歡讀書。


    不懂的,不求甚解。


    看懂的,加勉礪影。


    “王元寶,你等等我!”


    身後傳來陳越的唿喊聲,王元寶停住腳步,等到陳越來到身邊問道:“怎麽了,越哥兒?”


    親近陳越的,都叫他“越哥兒”,聽得王元寶叫他越哥兒,陳越憨厚一笑,攬著王元寶的肩膀笑道:“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師父要收徒弟了,有興趣嗎?我師父說,行走天下,有一門手藝傍身,總比空有一身力氣要好,也是,再怎麽困苦,也餓不著手藝人。”


    聞言,王元寶一愣,馮鐵匠是劍器司署有明正典身的鑄劍師,每旬有數百兩的收成,他收徒,若是承襲了衣缽,那就是劍器司署的編內工吏,比幫閑的地位工錢要高出許多來。


    但看了看陳越憨厚的笑,和他眼中的熱忱,王元寶道:“那你呢,越哥?”


    陳越撓撓頭不好意思道:“我師父嫌我太笨,再找個徒弟也是對的,大不了我可以幫忙打下手嘛。”


    陡然間,王元寶眼前一熱,認真道:“越哥,你師父說得肯定是氣話,不能當真的,天底下承襲衣缽的徒弟,哪個不是師父選好的,氣話做不得真,趕緊迴去賠個不是,再說了,就是真的我也不能去,方先生那裏我要去學聖賢道理呢,要是學了鑄劍,那算怎麽迴事?”


    “嘿,真是個傻子,有好處也不去,真是傻到透頂啊!”蔡娘子擺弄著粗腰,好不“嫵媚”也不無嫉妒的酸溜溜地諷刺道。


    陳越聞言,雙眉一橫道:“怎麽,這蔡娘子是不想在劍器司署做工了,也是一座小廟怎麽能容得下蔡娘子這般的大神呢?”


    還想再諷刺王元寶幾句的蔡娘子聞言,忙陪笑道:“我就是開個玩笑,莫當真,莫當真,我這就走。”


    看著灰溜溜遠去的蔡娘子,王元寶道:“越哥,你快些迴去吧,讓你師父等急了,你可是要挨罵的。”


    陳越道:“下次這個蔡娘子再欺負你,就跟我說,一個幾十歲的人了,還這般小肚雞腸,也是夠了。”


    “好。”


    但是王元寶卻不打算說,蔡娘子也是個可憐人,雖說刻薄,但心地還是不錯。


    說罷,陳越邁開步子跑迴了劍器司署。


    望著陳越的背影,王元寶想起了桃花寺裏那個極為愛護他的師兄,也如陳越一般高大,懷著一顆對誰都極為真誠的赤子之心,可惜,天不假年,時疫過去,人就沒了,那時的王元寶不知道什麽是死,隻當時師兄去了很遠的地方,但現在迴想起來,總會莫名傷感。


    老和尚顧兩禪說過“人生下來,就是個等待死亡的過程。”


    得饒人處,且饒人。


    三月過去了大半,天氣早就開始迴暖,許多走街串巷的小販同說書先生也開始了他們的行腳生意,冬天不出門,聞春就開張,天氣迴暖,生意也就好做許多。


    折柳巷邊來了個算命的女冠。


    周易術數這等旁門異術出自道家,但森羅天下真正願意吃透這門異術的,除了太上道宗,天上山長生觀裏的“道癡”就再無旁人。


    大道之行至簡,長生大道更是講求從一而終,上五境之下的修士都勤勤勉勉地打坐練氣,或者入世修行,不入金丹,就算不得真正的入道。


    上五境人物的周易術數,也多是推演劫數,對於算人命途貴賤前途的事,根本不屑於去做,行腳擺攤算卦的,或許真有手段,但大多都是江湖騙子,隻是猜的透人心,世人都希望聽得好話,別說是真是假,算命求卦的人,深諳其中關竅,自然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世人求個平安,而算命求卦的求個財源廣進,這兩者並不矛盾。


    龍場鎮中的老少,信比道的不少,因此算命女冠的生意甚是興隆。


    就連李家的少郎也在比求簽問卜,尋求個好姻緣,結果自然是兩家各自歡喜,李家少郎命裏有福,明年定然會娶得一房旺夫旺子的新婦,而算命女冠則得了幾十兩卦金。


    王元寶日日走樁練拳,並沒有在意巷口的女冠。


    隻是那巷口女冠每每看王元寶的眼神,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正陽山上的那位,似乎也擅長術數周易,但她卻從不以真麵目示人,折柳,這留。


    當真是好名字。


    隻是愈發接近下旬日子,被王元寶放置在床頭的葫蘆內的一團玄黃氣愈發濃厚。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


    學堂內,古槐下。


    中年儒生與徐熾在古槐下手談,無論讀書人還是統率一方的將領,皆會下棋,不過真正懂得棋道的,卻真的須得下番功夫。


    君子六藝,棋道最深。


    徐熾執黑先行,落子縱橫捭闔,猶如一支鐵騎,於荒原上馳騁,勢不可擋,棋道所包含的道理最多,兵家,道家,儒家,陰陽家,縱橫家的學問在棋盤上皆能衍化,至於多少,皆看自己的悟性,到底,下棋拚的是心。


    中年儒生就是方先生,他所落白子,步步綿密,猶如銅牆鐵壁,難以攻破,如穩坐釣魚台,任他風高浪急,氣勢如虹,我自淡然處之。


    良久,徐熾棄子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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