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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如是從來就沒有這麽想過,從來就不敢這麽想。而如今這事兒真真實實落在他頭上的時候他隻覺得心中滿是慌亂,隻默默念叨著我有什麽好呢?無非就是一個市井無賴之徒罷了,我哪裏有什麽好?


    從來這個世界上瞎了眼的人不算是少數,這個世界上慧眼識珠的人也不算多。


    可就是不曉得是哪裏來的情緒,又是天上那輪血月之上哪位不長眼的混賬亂牽的紅線,華采看上這個傻裏傻氣的草包了。


    華采要他娶她。


    那天成如是在華采的書房之中望見了那一副字之後轉頭便看見華采站在門口。


    華采惱的時候便像是刀尖上的一抹鮮血,心驚觸目。靜的時候就像是天山上的一朵絕世冰蓮,波瀾不驚。


    而此時,華采站在門口便是如此淡然模樣,絕美的臉上也未曾露半點羞怯之意,一如往常模樣,就好似這書桌上的這一副字根本就不是出自她的手,就好似這一幅字根本就是隨意摘抄,就好似成如是根本就不是她心中的“君”。


    華采緩緩走上前來,從成如是手中拿來了那一副字,隨手折起,夾在她最喜歡看的那一本江南雜記之中,淡淡道:“你看見了?”


    成如是怔怔點頭,卻不曉得該怎麽迴話才好,就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也是一如往常模樣。


    可心中劇烈起伏,半分慌亂,半分膽怯,半分欣喜,半分自嘲,八分不信。


    華采看著成如是,就這麽看了許久,自看得成如是鼻尖冒汗。


    “抬起頭來,看著我。”華采道。


    成如是便如同木訥一般抬起臉來,望著華采那一雙平靜如秋水的眼眸,眼神稍微躲閃。


    華采揚起臉,嘴角勾笑,這一抹弧度足以傾城,“那日你說你於我許下的那一個約定是作數的,是不是?”


    成如是又木訥點頭。


    “那好,你娶我!”


    成如是頓時瞳孔猛縮,不由自主退了兩步,心髒劇烈蹦跳,便連帶臉色也猛地漲紅,勉強一笑,打了一個哈哈,“這個玩笑開得有些大了吧,哈哈。”


    華采沒迴話,就隻是盯著成如是的眼睛。


    成如是臉上的笑意緩緩收住,“我就是一個無賴和尚,雖然腹中確實有經綸,但是我。。。”


    咬咬牙,成如是一把將自己的帽子摘了下來,指著自己腦袋上的那幾個戒疤道:“你看,我急隻是一個和尚而已,你哪裏能看得上一個和尚呢不是?再說和尚也不能親近女色不是?”


    華采隻掃了一眼成如是的頭頂,緩緩坐在了書桌麵前,緩緩翻開書,“那沉獄秘境也就隻有十來天的功夫就要關閉了,我們便在半個月之後成親,到時候他們也能觀禮。你若是喜歡熱鬧,便隻管將你的那夥朋友全部請來,若是再叫上一些狐朋狗友也全無關係,我們便在這中府之地坐上紅轎周遊一月,昭告天下,叫中府之地的萬萬鬼魅大鬧三年以做恭賀。你若是不喜排產,便就隻在這王宮之中開一桌酒席,請上我娘親,請上馬王爺,再請上你那一夥朋友就夠了。你怎麽想?”


    成如是隻覺得自己已經是沒有任何插嘴的餘地,可是心中仍舊是不信啊,仍舊是不敢啊,仍舊是慌亂啊,“可是,我說的那個約定便隻是不違人情,不違世故的呀,例如你可以叫我教你三年的書,例如你可以叫我做牛做馬,例如你可以。。。。”


    話還沒有說完,華采便道:“那便是不作數了?”


    成如是不曉得自己還如何迴答,隻覺得自己原本溜圓的嘴皮子此時根本就沒有半點用處,口拙舌笨,隻低聲重複道那幾個字,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華采抬起眸子,“還是說你不樂意同我成親?”


    成如是沒敢迴話。


    “這件事就算是你不樂意也全無關係,”華采語氣微冷,“若是不娶我,你便不能從這鬼王城之中活著走出去!”


    成如是咬緊牙關,終於清晰而朗聲道:“可是這感情之事如何能夠威脅逼迫呢?尋常事你都可以拿威脅來做手段,可感情之事如何能夠兒戲?”


    華采站起身來,瞥了一眼成如是,冷笑一聲,“如今你最好去同侍女準備一番行頭,若是半月之後你對你自己的喜服不滿意,丟的可不是我的臉。”


    那天說完這一句之後華采走出了門,成如是望著華采的背影,隻望見華采今日的衣裳格外鮮豔,轉頭一看,便望見那一朵麟火玫瑰被華采擺放在窗台上,開得極豔。


    。。。


    這天成如是一個人蹲在這王宮之中的一處流水小榭麵前發呆,嘴裏叼著一根草葉子,手裏拿著幾塊碎石頭漫不經心往這流水之中丟去。一朵朵浪花濺起,但很快便淹沒在隨風勢而走的波瀾之中。


    天上的血月並不明亮,便連帶在這血月下方的景致都昏暗了不少,盡管這冥地萬年如一日


    的昏暗。


    成人故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以及微微清脆的瓷瓶交錯的清響,成如是並未曾留意。直到一個軟糯糯的東西跳上了他的肩膀之後他才猛地驚醒。


    站在他肩膀上的正是囫圇子。


    囫圇子手裏拿著一塊鬆果兒慢慢啃著,“先前找了許久都未曾找到你,問下人也盡數是搖頭,沒想到你竟然跑到這裏來了。成叫花,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麽呢?”


    馬卿來一聲輕笑,將手裏的酒瓶放在了成如是的邊上,又緩緩靠著酒瓶子坐了下來,“怎麽?看這模樣,想必是已經曉得了?”


    成如是沒吭聲,隻是吐出了嘴裏的草葉子,呆呆地看著這草葉子漂浮在水麵上。


    囫圇子一聲驚唿,“你竟然咬的是這種陰草?這有毒的!尋常人隻吞下一點汁液便渾身潰爛,你比尋常人還不如,隻怕是已經死到臨頭,還不快快去找人看看!”


    成如是毫無氣力嗯了一聲。


    囫圇子轉頭看著馬卿來,馬卿來聳聳肩,“看樣子是真曉得了。”


    馬卿來的帶來的陰釀名作馬血,倒也不是由馬血煉製而成,而是這陰釀成型之後色彩通紅,猶如鮮血,更是像極了冥地之中一種寶馬坐騎的血液,此稱唿便因此而來。雖然對於陽世人來說,這陰釀看上去有些滲人,可真真確確是千金難求的好酒!


    馬卿來打開酒蓋蓋,便有一股清香撲麵而來。這清香之中略帶一絲辛辣,有些像陽世之中的燒刀子,隻是喝下去之後味道卻沒有燒刀子那般濃烈,倒有幾分梅子酒的芬芳。


    冥地之中許多女鬼修都對這馬血情有獨鍾,端上一杯馬血酒,唇為酒染而嫣紅,如品鮮血,嫵媚而捎帶一絲毒辣之色便凸顯而出!而且在女鬼修的嘴裏,這馬血酒有另一個名字,稱作一品紅。


    遞了一瓶酒給成如是,又拿起酒蓋蓋給囫圇子道了一小杯,馬卿來自顧自抿了一口,舔了舔嘴唇,問道;“不開心?真有你的,這都不開心?想什麽呢?你曉得這個冥地之中有多少人日思夜想想要見華采一麵麽?如今你與華采要成婚,你竟然還不開心?”


    成如是拿起酒瓶子往肚子裏邊就是吞了一大口,被這酒氣上湧衝得臉麵通紅,可絲毫不在意,又往肚子裏邊吞了一口,眼神略微迷糊,轉頭衝著馬卿來打了一個酒嗝,終於忍不住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你說她怎麽就看上我了呢?”


    馬卿來愣了愣,隨即極為嫌棄地掃開成如是吐出來的酒氣,罵了一聲果然是毫無酒品!


    成如是又吞了一大口,臉麵便有些恍惚了。為酒意上心頭,話關子終於大開,“你說我這人吧,一來沒有什麽本事,雖然肚子裏邊讀過幾本書,可盡數都是閑看而已,根本就未曾領悟到其中的一兩分真意。除此之外我就隻會一些什麽了呢?就隻會算算命,就隻會跑跑腿,就隻有一雙嘴皮子靈泛一些,能夠討人歡心。可在這個世道上,嘴皮子這種東西是最沒有用的東西了,你說她怎麽就看上我了呢?”


    囫圇子也略微有些上頭,咕嚕嚕從成如是的肩膀上滾了下來,又極為費力地撐著自己的身子靠在成如是的腿上,“算你還有一些自知之明。”


    成如是渾然不理會囫圇子的酒後真言,又如同自顧自地嘀咕道:“二來,你說我盡管模樣還算是俊秀。。。”


    馬卿來翻了一個大白眼。


    “盡管我模樣還算是俊秀,可是這大千世界之中比我生得俊秀的男子又何其多了?雖然你們冥地之中普遍都是歪脖子咧嘴的小鬼之流,可也不乏那種相貌堂堂的美男子吧?憑著她的身家與姿色,什麽樣的男子找不到?怎麽就偏偏看上我了呢?”


    馬卿來沒吭聲,隻默默吃酒。


    “你要說起來的話,我這個人一無是處。原本就是一個海邊漁家村的孤兒,自幼父母雙亡,住在我大伯家裏頭,可是我嬸子與我大伯看著我便是冷眼,恨不得我早早去死!我受不了這種眼神,便就離開了這漁家村子。一個人走啊走,走啊走,吃得是野果,睡得是樹梢,後來竟然是被一個老禿驢誆騙去做和尚去了。我又不喜歡做和尚,我便偷偷跑了出來。可我就隻是在那和尚廟裏邊讀了幾本書,哪裏會討活計,竟然還做了一段時間的叫花子。又從一個算命老的手裏學了幾招騙術,擺了一段時間的攤,可是血本無歸!你看我這個人,做什麽什麽就不成事兒,就連騙人都不會,就隻能做那等跑腿打雜的活計,用江漓漓的話來說我就是一輩子的狗腿子命!”


    “你莫看江漓漓他尋常時候脾氣不小,可那都是被逼的,沒辦法,人生在世,總會有不如意,你要麽強硬起來,要麽就順勢而為。就像是行船一般,總會遇上逆流之境。我若是遇上了逆流之境,便隻會得過且過,叫這條船順著風飄,安慰自己有上天庇護,會被待到一個富饒的好地方!可是江漓漓不同,他這個人不甘心,若是遇上


    了逆流之境根本就不會同我一般,而是會拚命劃槳,逆流也上!我認識他有多久了?三年多,快四年了吧。他每年如一日清晨練刀,大毅力,我死死佩服他,一看他的麵相就曉得他是做大事的料!不像我。”


    “還有蘇小九,蘇小九那人隨和,可骨子裏邊也是一個不肯認命的人,天生又福運綿長,說是上天眷顧也不為過。天生迷迷糊糊,可又比誰都精明。待人不卑不亢,處事不悲不喜,總是對別人好之後再考慮自己。臉上一直掛著一副好看的笑臉,好像從來就沒有什麽煩心的事兒,就算是有煩心事也仍舊是掛著一副笑臉,叫你莫要煩心。總是幹幹淨淨,總是清清白白,少年劍仙翩翩而立。我與他才認識多久,頂多也就一個來月的時間,這一個月的時間我就將他當做自己人了,好像這個人從來就沒有誰不喜歡他,誰都喜歡他。不像我。”


    “還有羅十六,你也曉得他吧,翠雲山莊與江漓漓打架的那個。他多帥啊,一個人背著一把大刀就敢走天下,一個人一把刀就敢打那狐妖,一個人一把刀站在那裏,你就感覺他像是一座高山。這個人或許不會叫別人喜歡他,但是能叫別人都佩服他。我想,那些雜文異誌之中所說的大俠就是這個模樣了吧!不像我。”


    “不像我,我就是一個無賴混子,膽小怕事,遇上豪強隻敢息事寧人,不像江漓漓他們一樣能夠獨擋一麵。不像我,我就是一個爛泥糊不上牆的主兒,遇上喜歡的姑娘不敢說出口,說是跟著江漓漓走天下,其實就隻是逃避罷了,你說我這種人能有什麽出息?”


    成如是醉眼熏熏,酒氣衝天,“你說她怎麽就看上我了呢?”


    這是成如是短短的時間之內第四次問自己這個問題。


    馬卿來沉默了很久,忽而哈哈一笑,將自己酒瓶之中的馬血酒一飲而盡,擦擦嘴,反問道:“既然世上有這麽多好男兒,你說她怎麽就看上你了呢?”


    “是啊,她怎麽就看上我了呢?”


    馬卿來又是一聲笑,拎著已經醉醺醺的囫圇子的尾巴,晃蕩著囫圇子緩緩遠去,隻將成如是一個人丟在這流水小謝麵前。


    囫圇子迷迷糊糊著罵罵咧咧,馬卿來又大聲喊了一聲,“你說她怎麽就看上你了呢?”


    兩人緩緩遠去。


    成如是愣了很久,打了一個酒嗝,提著還有小半瓶的馬血酒緩緩朝著自己院子裏邊走去。


    一路上踉踉蹌蹌,歪歪斜斜,扶著樹,靠著牆,為冷風一吹,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往草叢裏吐出一大口汙穢。


    好半晌,成如是才緩緩站著了身子,正欲隨意拿衣袖擦擦嘴之時,忽而瞥見眼前遞過來一張秀氣的手帕。


    手帕上一縷清香。


    成如是抬起頭來,便望見站在自己麵前的乃是華采。


    華采語氣清冷,“你還想要叫我幫你擦不成?”


    成如是便接過了手帕,隨意在自己嘴邊點了幾下,一時之間不曉得自己該做什麽才好,便咕嚕嚕又吃了一口酒。


    華采未曾阻攔,隻靜靜看著成如是將這一瓶馬血酒喝幹淨,拿過成如是手裏的酒瓶隨意丟給侍女,“迴去好好睡一覺,若是成婚那天你也是這副模樣的話,你完了。”


    華采轉過身,走了兩步,便隻聽身後一聲撲通聲。連忙轉過身來,便望見成如是已經倒在了地上,嘴裏仍舊是不停嘟囔著,“你說她怎麽就看上我了呢?”


    “你說她怎麽就看上我了呢?你說她怎麽就看上我了呢。。。。。。紀姑娘,你說她怎麽就看上我了呢?”


    華采麵色微變,隻擺擺手叫侍女下去,隨後獨自扛起了成如是,將其帶迴了房間之中。


    為其脫下靴子,為其擦幹淨臉,為其解開衣扣,為其蓋上被子,華采坐在了成如是身邊,看著成如是的臉,心中一動,取下了成如是的帽子,看著成如是的光頭,看著成如是頭頂上的戒疤,手指緩緩撫摸上去,輕聲一笑。


    笑著笑著,華采臉色便沉了,她歎了一口氣,“你說我怎麽就看上你了呢?”


    華采道:“我曉得你的,我曉得你這人向來都將別人放在第一位,向來自己都是放在最後,就連性命也是。因此我都隻敢以你的性命來威脅你,都不敢用你的那些朋友的性命來威脅你,都不敢用你那嘴裏的紀姑娘來威脅你,就是怕你惱我。”


    “我向你保證好不好,這是我最後一次威脅你了,以後我再不用這種手段了好不好?但是這一次,最好就隻有這一次,你就怕我成不成?想想那地牢之中的冤魂,想想阿大的鐮刀,想想鬼魈的血嘴。想一想,就雙腿發軟,就滿頭冷汗,就嘴唇發白,就很怕很怕,怕到隻好娶我。”


    華采給成如是帶上了帽子,輕著吐氣吹滅油燈,輕著腳步走出房間,輕著聲音掩上房門。


    。。。


    成如是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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