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高喊之後,可能是有些勞累了,身體此時微微彎曲,雙手負後,走了過來。


    跪倒在地的高力士艱難起身,抹去額頭的汗水,輕聲問道:“陛下,您這是要迴宮了嗎?”


    皇帝搖搖頭,剛剛的意氣風發像是把皇帝的精氣神消耗了大半,皇帝感覺自己有些勞累,輕輕走迴房間的門口,對著裏麵的內侍說道:“都下去吧。”


    裏麵的內侍紛紛低頭退下,不敢再看皇帝一眼。


    皇帝看著最後一個內侍從門口走過,直接坐了門檻上,毫無皇帝的威嚴,更像是一個年邁的老人,坐在自己家門賞雪。


    皇帝將披風輕輕扯下,蓋在自己的身上,身邊的高力士想要進屋拿出一個毛毯,卻是被皇帝攔下。


    “不用了,老高,坐在這裏,陪著朕聊聊天,現在朕能夠相信的人不多了。”


    高力士不敢逾越規矩,推辭道:“感謝陛下信任,不過老奴站在這裏就好了。”


    皇帝也沒有強求,隻是笑道:“你這個事事都要按照規矩辦的奴才啊。”


    高力士一笑,繼續陪伴在皇帝的身邊。庭院外的大雪繼續落下,剛剛皇帝走過的道路上,浮現的腳印已經被大雪覆蓋。


    “說說朕的皇子府上,有沒有什麽動靜。”


    高力士輕輕迴複道:“太子府上現在知曉了太子所犯下的罪過,現在已經開始各處求援了,太子妃帶著皇孫,跪在太後的寢宮外,已經一個上午了。而後又派出家丁,分別去往子午巷,楊府,就連在宮裏麵當差的李賀統領,都派人來側麵接觸過。”


    皇帝輕輕點頭,算是自己知曉了這件事情,太子府的動作與應對還是算不錯的。


    “這等安排應該是出自那個徐先生之手吧。”


    “陛下聖明,是那個徐先生在住持這太子府的大局。”


    皇帝抱著自己的雙腿,再次問道:“老二老三呢?”


    “趙王與代王府上便是相對安靜了許多,隻是派了點人在外麵守著,並沒有多餘的動作,除了後宮那邊算是有些混亂之外,都還好。”


    皇帝微微一歎,“都是朕的好兒子啊,盧忠他們有什麽動靜?”


    高力士緩緩說道:“盧忠帶著大批的錦衣衛剛剛調查了綠竹的住處,發現了綠竹與人私通的證據,抓了那個男的,關在了詔獄裏邊。”


    “審問出了什麽?”


    高力士搖搖頭,事情發生的很快,已經出乎了他的意料,“老奴不知,不過料想要是問出了什麽,盧大人早就進宮匯報給陛下了。”


    “楊釗呢?”


    “老奴唯一知曉的便是楊大人動用了刑部,京兆府,大理寺,開始徹查百官,挨家挨戶的開始搜查。”


    皇帝微微皺眉,心裏有些不喜,“這不是胡鬧嗎?!”


    高力士見到陛下如此生氣,勸解道:“陛下,可能是楊大人發現了什麽,這也是一種辦法。”


    皇帝有些試探的問道:“不會打擾諸位朝臣的過年雅興?”


    高力士微笑道:“不會,


    楊大人為陛下辦事,百官們配合還來不及。”


    “哈哈。”


    皇帝一笑,心情瞬間大好,隻在幾句話間,皇帝便是喜怒無常,讓人摸不著頭腦,可是見慣了這些的高力士隻是微笑道:“陛下,要不進屋裏去吧,外麵天寒。”


    皇帝緩緩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輕輕拍著高力士的肩膀,“你說說朕這一生,究竟留下了什麽?”


    說罷,不等高力士迴答,皇帝徑直走進屋內,而後將房門關閉,將高力士關在了外麵。高力士站在門口處,想了想,輕輕道:“陛下,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說。”


    房間之中,皇帝的大笑聲再度響起,極為痛快。


    高力士緩緩起身,右手扶起自己身邊的衣擺,而後對著前麵一甩,離去。


    魏國公府。


    住在魏國公府附近的百姓今早就看見掛著紅燈籠的國公府在中午時分,全部換成了白色的綢緞,府內門上,白色盡顯。


    天地之間,大雪紛飛,更是為國公府增添了不少的肅殺之氣。


    百姓開始拉著自家的孩子躲在一旁,不允許他們在放爆竹,之後的整條街上再無一家有任何紅色喜慶的東西,全部換成了白燈籠。


    百姓這才知道,今天的國公府出了大事,是喪事。


    想來想去,應該是那位老國公故去了,人們開始悲傷不已,老國公在世的時候,與人為善,街坊鄰居或多或少都受過他的恩惠,所以當老國公去世的時候,人們開始返迴家中,在門前掛起白燈籠。


    人們紛紛走上街頭,等待著國公府裏麵出來人解釋一下,他們不想那個失去的人會是老國公。


    很快就有家丁走了出來,宣布老國公因病去世,皇帝下旨,追封魏王,太子太保,由其大兒子接替魏國公的爵位,世襲罔替。


    人們紛紛嘩然,即是為老國公的離去感到悲傷,也是為陛下賜予老國公世襲罔替咋舌。


    張忠明走出小巷的時候,在路上買了一壺酒,準備借酒消愁,迴到家中好好醉倒一番,有道是一醉解千愁。


    但是還沒有走到家門口,張忠明手中的酒壺中的酒便是下去大半,張忠明醉醺醺走在街上,左搖右晃的,路過的百姓紛紛遠離這個喝醉的酒鬼。


    張忠明來到魏國公府外的街上,這裏掛滿白色燈籠,這就讓張忠明這個酒鬼有些來了興致,在年關的時候,敢於在大街上掛出白燈籠,無異於挑釁大明的威嚴,但是對於他來說,不過是看著樂嗬而已。


    常在長安城混跡的混混,大多數都是知曉這個親爹是張居正的貴公子,他們跟在遠處,萬萬不敢離去,要是這位爺出點事情,那麽他們就不用活了。


    張忠明分開人群,一步走到了魏國公府的門前,看著上麵“魏國公府”的四個大字,張忠明晃了晃腦袋,略微有些清醒。


    魏國公府,好像是徐老頭的家吧,這怎麽都是白色的燈籠,死人了?


    張忠明用手敲敲了自己的腦袋,想讓自己更加清醒一點,徐老頭可是好酒未見了,怎麽就死了?還是自


    己眼花了?


    閉上眼,而後瞬間睜開眼,很遺憾,還是白色燈籠,這下張忠明才算是發應過來,那個看見總是愛笑的徐老頭真的沒了。


    張忠明腦子一熱,這要去拜一拜啊。


    他走上魏國公府的台階上,這裏的下人早就發現了他,但是作為魏國公府的下人們哪裏會認的張忠明,直接推了一下張忠明,本就走路搖搖晃晃的張忠明摔倒在地。


    後邊的混混不幹了,急忙扶起醉酒的張忠明,對著那個下人便是一頓罵,下人今天心情也是不好,老爺去世,對於他們這些下人也是一件噩耗,畢竟老爺在世的時候,對自己很好的。


    下人直接一腳踹在了混混的身上,緊接著,國公府前,便是混亂一團,好在早早就有人跑迴去,稟告徐輝祖,剛剛繼承爵位,守在自己父親靈前的徐輝祖一聽,也是大怒,父親剛死,便有人欺負我徐家無人了嗎?


    帶著大批的家丁,徐輝祖便走了出來,一眼就看見門前扭打在一起的兩撥人,徐輝祖大喝一聲,“停手。”


    眾人紛紛停下,那些挑事的混混看見徐輝祖走了出來,當即便跑了,原地之上,隻留下一個醉酒的張忠明。


    徐輝祖是認得張忠明的,畢竟在長安城生活很多年了。將手中的棍子交給家丁,徐輝祖急忙上前扶起張忠明,輕輕拍帶著張忠明的臉頰。


    “張忠明,張忠明,醒醒,醒醒。”


    張忠明的酒勁早就在剛剛的打鬥當中消除了大半,張開眼睛,看見熟悉的徐輝祖,張忠明輕輕說道:“輝祖,你。。。你怎麽來了。”


    徐輝祖輕歎一聲,“來人,幫我將張公子扶進去,今天的事情你們派人去給我查,真以為我徐家好欺負不成。”


    下人們紛紛稱是,開始帶著剛剛留在這裏的百姓,進行調查,徐輝祖扶著張忠明便是來到了一處房間之中,卻是不想醒酒的張忠明拒絕了徐輝祖的好意。


    “輝祖,我就不去休息了,我先送送徐叔叔吧。”


    “忠明,你。”


    張忠明不等徐輝祖說些什麽,徑直走到靈前,一拜再拜,三拜九叩首。


    禮畢以後,張忠明拍了拍徐輝祖的肩膀,“有事就去找我,雖然我和我爹說不上話,但是有時候我的話,我爹也要考慮的。”


    說罷,張忠明直接離開了魏國公府,來到青蘿所在的院子。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天地是大,最後所占不過方寸之地,人活一世,不過百年三萬六千五百日。他想要對青蘿說一句話,說過之後,自己就不再後悔。


    推開大門,張忠明第一次沒有敲門等待青蘿為他開門,張忠明一路直行,進入房間,正在和麵的青蘿被嚇了一跳,有些顫抖地看著張忠明,但是接下來的話,讓青蘿這輩子都忘不了。


    張忠明說:“青蘿,我喜歡你,我從見到你的第一麵就喜歡你,雖然你拒絕了我的胭脂,但是我張忠明並不會退縮,我會繼續對你好,這次不參加任何的雜誌,就是因為喜歡你。”


    “我張忠明喜歡青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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