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同舟深眉蹙起,冷冷地看著臉上掛著討好的笑的胖子。


    良久才道:“吳管家大駕光臨,我怎能不給麵子?錦衣衛犯不著為了一個男寵跟王爺翻臉,這人,吳管家就帶迴去吧。”


    當今聖上不顧蒼生,而他的孿生弟弟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整日拈花惹草,論起風流的名聲,除了青州的宋崖詞外,就是盛都的五王爺虞澤洲了……


    而這位吳管家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為虞澤洲挑選好看的女子跟男子。


    若非今日的事情,虞澤洲在楚同舟的眼中還隻是流連在聲色犬馬中的廢物。


    吳管家也笑了,“楚大人,這人我可就帶走了——”


    話還沒有說完,一道陰冷的白光在管家眼前一閃而過。


    楚同舟麵帶薄笑,用刀挑起一杯茶水送到吳管家麵前。


    “天氣炎熱,吳管家來詔獄一趟不容易吧?坐下來喝杯涼茶,消消暑。”


    吳管家早被那一刀嚇得渾身冷汗,此刻臉色蒼白,額頭上冷汗淋漓,哪裏還覺得熱?


    他又是怕又是怒,怕的是楚同舟繼續為難自己,怒的是楚同舟竟然真的敢為難自己!


    吳管家瞳孔緊縮,雙手緊握,指尖青筋畢露,頃刻後,這些情緒又被他一一壓下去。


    他還是接過了楚同舟刀背上的茶水,而後一飲而盡。


    “多謝楚大人款待,我先帶著這人走了。改日,我再帶著王爺的‘禮物’來拜訪楚大人!”


    吳管家說最後一句話時,聲音中的怒氣藏不住。


    楚同舟沉沉地看著已經被吳主管帶來的人抬走的陳雪啖。


    到了這一步,楚同舟自然知道陳雪啖背後的人是誰了。


    他道:“巧了,我也有件‘禮物’要送給王爺。不過,我的‘禮物’今日就要送出去!”


    若說吳管家的話是威懾,那楚同舟的話就是已經懸在五王爺頭上,且馬上要落下的刀了。


    吳管家聽後,連最基本的客套也難以維持了,臉再一次被嚇得慘白,著急忙慌地趕迴五王爺府。


    畢竟王爺給他下的命令隻有帶迴陳雪啖,並沒有讓他得罪楚同舟……


    馬車上,管家看著昏厥的陳雪啖,重重歎了一口氣。


    “已經得罪了楚同舟,你最好還是爭點氣,把傷養好,別真的死了。


    你要是死了,按照王爺的脾氣了,我也活不成了……”


    懷揣著不安的心,吳管家用最快的速度趕迴王府。


    吳主管安置了陳雪啖後,就趕去見虞澤洲。


    庭院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張華麗的紅木太師椅,而虞澤洲不算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許是渴了,他手往旁邊一探,準備拿水喝。


    他沒有用茶杯,而是直接抱起了茶壺,對著嘴喝。


    等虞澤洲喝完一壺茶後,吳管家也在虞澤洲的麵前站定了。


    他把今天跟楚同舟對峙時發生的話和盤托出。


    而後小心地問虞澤洲,“王爺,我們的人是否要警惕起來?”


    虞澤洲突然把茶壺摔到吳管家的身旁。


    紫砂壺碎裂後的殘片割破吳管家的額角,可他大氣不敢出。


    明明發了好一通火,可虞澤洲的臉上還掛著笑。


    虞澤洲的皮相不差,否則不會有被他拋棄後要死要活的人。


    他身穿錦袍,肩上披著玉蘭花翎,眉眼間自帶著一股風流,頭發烏黑濃密,眼神深邃而迷人。


    隻有眼底的冷意暴露了他真實的情緒。


    “楚同舟不是善茬,他能當著你的麵說出這樣的話,恐怕心中的把握已經有了十成。”


    虞澤洲不願意在注定要失去的事情上糾纏,他隻是有些奇怪。


    “楚同舟怎麽會跟宋雲山的廢物兒子扯上關係?”


    想著想著,虞澤洲忍不住笑出了聲,“說起來,那個宋崖詞跟我還算是‘同道’。


    假正經的楚同舟怎麽會這樣在意呢?難道宋崖詞的樣貌真的跟盛京近來的傳聞一樣?”


    吳管家心中一抖,有些害怕自家王爺因為好奇真的讓自己把宋崖詞帶到五王爺府……


    按照虞澤洲的性子,這件事還真的有可能發生……


    吳主管隻能說,“王爺怎麽能信這種話呢?不過是沒有頭尾的流言罷了。”


    虞澤洲輕笑,“陳雪啖在逢春閣不是學了丹青?恰好他又見了宋崖詞兩麵,讓他畫出來吧。”


    吳管家沒跟虞澤洲說陳雪啖現在傷痕累累,陳雪啖間接讓楚同舟忌憚上虞澤洲。


    別說是傷痕累累了,就算隻剩下一口氣,陳雪啖也要畫!


    於是,吳管家在陳雪啖麵前勸。


    “動筆吧,王爺本就是為了你的皮相才留下你,你跟後院的那些人沒有任何區別。


    你又為王爺惹來了大禍,不順著王爺的心,小心被趕出王爺府……”


    管家說的是實話,陳雪啖自然清楚。


    他沉默地拿起畫筆。


    他能做的隻有沉住氣,先活下去。


    跟那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不同,棋盤上的陳雪啖就連活著都是奢望。


    跟秀美的外表不同,陳雪啖最喜歡畫的是潑墨山水。


    可他甚至見不得真正的山水,而大開大合的潑墨畫也跟他夾縫中求生的人生完全不同。


    所以山水在他筆下是虛浮的,而花鳥、人物他又無心觀察,畫得更是一塌糊塗。


    可他今天偏偏想畫一個人。


    他專注到可怕的境地,就算手腕上的傷口裂開了也沒有停止……


    一旁的吳管家則是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紙上出現麵容後的心慌。


    這下完了,就連宋雲山那個老狐狸也要一並得罪了!


    日落時分,虞澤洲終於知道楚同舟的‘禮物’是什麽了。


    “你的意思是,戶部尚書被楚同舟抓了?”


    “……是。”


    虞澤洲笑著說,“也好,那個蛀蟲不僅貪,還很醜。抓了他,我眼前也幹淨些……”


    隻是,自己還沒有挑好用來頂替戶部尚書的人。


    虞澤洲眼底閃過一絲厭煩,“這個楚同舟,讓我想想該送他什麽‘迴禮’比較好。”


    正在虞澤洲思考的時候,吳管家帶著畫進了書房。


    畫卷在虞澤洲麵前鋪陳開來。


    在看清畫卷的一瞬間,虞澤洲眼底帶著冷意的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認真的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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