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前麵有家旅店!”


    追著杜寶珠一行人的蹤跡跑了一整夜,宋文通喉嚨幹得幾乎冒煙。然而在這荒郊野外忽然見到一座孤零零的旅店,他依然覺得可疑。


    可不等他發令,已經有兩個心急的兵卒驅馬趕到旅店門口:“喘氣的在麽?”


    一個一臉伶俐相的灰衣夥計聞聲從店裏鑽出來,笑盈盈地撣了撣汗巾:“有人有人,幾位客官裏麵請!”


    神策軍的兵卒在城裏當慣了大爺,遇見這樣的荒野小店更是盛氣淩人,下馬將韁繩往夥計懷裏一塞,便大步踏進了店裏:“把你們店裏最好的酒拿出來!”


    那夥計被他們摜得差點摔倒,臉上仍然帶著笑:“幾位爺稍等,我這就去後廚搬酒!”


    “隊長……”幾個沒進店的兵卒聽見‘酒’字,隻覺得口中生津,恨不得也進店喝上一碗。


    宋文通捏著韁繩的手不由緊了緊。


    他雖然當了隊長,但時日尚短,手下兵卒並不全和他一條心。尤其昨晚撲殺杜寶珠一事失利之後,這些人便愈發不服管教了。今日竟敢直接無視他的命令,貿然進店喝酒!


    可如今已經折損不少人手,剩下的人若是分散,隻怕更容易遭遇不測。他隻能咬緊牙關,翻身·下馬:“進去吧。”


    “得令!”幾個兵卒見他點頭,便興衝衝將韁繩交給夥計,大步踏入旅店:“有什麽菜,給爺們炒幾個!”


    宋文通走在最後,眉頭緊鎖,犀利的眸光一直留意著周圍的狀況。很快,他便在門框上發現一處不起眼的刀痕。


    刀痕嶄新,木茬上還沾了一點暗紅的印記,分明是打鬥留下的。瞧那血跡的顏色,似乎還很新鮮。


    “這位爺,有什麽吩咐?”夥計去馬棚栓了馬迴來,見宋文通站在門口,便笑嘻嘻地湊了上去。


    宋文通眸光閃爍,麵上卻不露半點破綻,冷冰冰收迴手:“無事。”


    說罷,便若無其事地在桌邊坐下:“同你打聽件事,先前可曾見過一隊人馬從這裏路過?領頭的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娘子,青帳的馬車……”


    老六一聽他的描述,便知道是在問柴房裏的那夥子人,立刻裝起糊塗來:“嗬嗬,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今日太陽升得早,熱得慌,我一直窩在店裏,沒瞧見什麽青帳馬車。”


    宋文通不置可否,扔了幾枚銅錢給老六,權當打聽消息的酬勞。等老六離開,他才招手將幾個心腹叫到一處:“這家旅店有古怪,隻怕是家黑店。”


    “那……咱們這就走?”


    “不急。”宋文通抬手止住心腹的動作,低聲道:“門外車轍淩亂,卻沒有往前走的痕跡。杜寶珠一行人八成就在此處,等會兒夥計上菜,咱們先下手將他製住,仔細審問再作計較。”


    眾人聽令,連忙將武器藏在桌下,靜靜等待夥計上菜。


    不一會兒,老六就端著加了料的酒菜迴來了:“菜來了,幾位爺慢用!”


    誰知,盤子還沒沾到桌麵,就先看見桌下的寒光。沙場裏摸爬滾打出來的經驗讓他立刻將手裏的菜碟扔向宋文通等人,自己則就地一滾,滾到牆邊。


    “兄弟們,抄家夥!”


    老六一嗓子,躲在後廚的大漢立刻拎著刀衝出來,和宋文通等人打作一團。正在柴房裏的杜寶珠等人聽見大堂的動靜,趕忙提著柴棒衝出來。


    她並未全信老六的說辭,自然不是來幫忙的。而是這荒郊野外,難得遇上兩撥行人,她懷疑這後來的一撥便是昨晚偷襲車隊的刺客。


    因此,出了柴房,便拉著鹿鳴彎腰伏在窗外,往大堂一望,便看見了人群中打鬥的宋文通。


    是他?杜寶珠瞳孔緊縮,一時驚疑不定。


    這人到底是衝著她來的,還是衝著宋文來的?可是宋文的手下有奸細?


    “杜娘子。”老四不明所以,學著杜寶珠的模樣蹲在簷下:“屋裏的可是您的夥伴?”


    他在心裏叫苦,這家旅店是他們從另一夥強盜手中搶來的,至今一共開了兩迴張。頭一迴冒犯了杜娘子,這二一迴難道還是惹了杜娘子的人?這還如何補救啊?


    “不是。”杜寶珠搖頭。


    老四總算將心放迴肚子裏,暗道僥幸。


    誰知,他嘴角還沒咧開,就聽見杜寶珠又說:“他們是我的敵人。”


    還有這事?老四總算找到將功補過的機會,連忙將嘴角咧到最大,自信滿滿地拍拍胸口:“既然是杜娘子的敵人,那就是咱們的敵人。您瞧好吧,保準一會兒就把人綁好,送到您麵前來!”


    說完,便從腰間解下牛耳尖刀,悄悄摸進屋中。


    宋文通此次出城,是為了除掉杜寶珠,因此,帶了全隊一共十人。昨晚打鬥折了兩個,此時隻剩八人。


    八個逞兇鬥勇的兵痞,對上五個宋文精挑細選的先鋒,打得也算有來有迴。


    可他們和杜寶珠一行人一樣急行一夜,又水米未沾,早已人困馬倦。老四提著尖刀入場偷襲,形勢便立刻發生逆轉。


    幾番打鬥,宋文通等人最終被綁作一團。


    義軍的先鋒們這才想起柴房裏的‘大佛’:“老四,那位走了麽?”


    老四憨憨一笑:“沒,還在外麵等著呢。”


    “什麽?”一幫大漢立刻冷汗淋漓:“老四,你這是搞什麽鬼?再不將人送走,隊長就該迴來了。到時候,咱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啊!”


    老四摸摸後脖頸,指著宋文通等人幹笑道:“別急,咱們抓到這夥子人便是將功補過了。”


    大漢們頭碰著頭,聽老四講完前因後果,這才把心放迴肚子裏,順手一巴掌拍在老四後腦勺上:“娘的,不早說,嚇老子一跳!”


    留下老六老七看守俘虜,眾人搓著手朝後院走去:“見過杜娘子。”


    老四殷勤地湊到杜寶珠麵前,嘿嘿幹笑:“杜娘子,人都抓住了,先前的誤會還請您替咱保守秘密啊。”


    既然是誤會,杜寶珠本就沒打算計較,如今最重頭的便是弄清宋文通追殺她們的原由。


    她與宋文的關係不能暴·露,於是派了大漢裏最機靈的老六去問話。不一會兒,老六就迴來匯報:“杜娘子猜得不錯,他們確實是追著您的蹤跡來的。可那領頭的人嘴嚴,不肯說出幕後主使。”


    杜寶珠雖然隻和宋文通接觸過一兩迴,但也能猜到此人心性堅韌,很難從他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對此也算有準備。聞言便點點頭,不再多問。


    她伸出短小的手指托在腮下,認真思索著:宋文通是神策軍的人,此事便必然和田令孜脫不開關係。


    可是,她先前明明已經向田令孜投誠,這幾個月也多有孝敬。為何田令孜會突然對她出手?難道他們對付孫放之事提前走漏了消息,引來田令孜不滿?可這消息又是從何走漏的呢?


    宋文一進旅店,便看見杜寶珠坐在桌邊皺眉沉思。


    她年紀小,又被崔氏養得十分仔細,生得又白又圓·潤,活像一粒瑩瑩生輝的東珠,確實不負‘寶珠’的名頭。


    可她偏偏作出老成的姿態,便顯得尤其可愛。


    宋文沒忍住,唇角高高揚起,露出唇下兩個深深的梨渦:“杜娘子。”


    杜寶珠聞聲抬起頭,便看見那意氣風發的少年正站在她麵前。


    許久未見,少年似乎又長高了許多,膚色黑如古銅,眼睛圓圓的,眼角卻略微有些向下拖長,顯得笑容有些慵懶,卻又正好撓在她的心窩上,讓她忍不住也笑起來:“宋郎。”


    她頓了頓,露出一抹調皮的笑容:“還是應該叫你‘朱郎’?”


    宋文知道自己用假名的事暴·露了,似笑非笑地掃向一旁的幾個大漢,那幾人趕忙低下頭,生怕和他的目光對上。


    宋文這才收迴目光,來到杜寶珠麵前,認真道歉:“是我不對,不該用假名騙你。”


    義軍的先鋒幹的都是隨時掉腦袋的事,用假名也是為了保護家人。杜寶珠並不覺得奇怪:“我知道你身邊有多少兇險,不用道歉。”


    “還是要道歉。”宋文眨了眨眼,忽然湊到杜寶珠耳邊低聲道:“騙旁人可以,騙我未來的夫人卻是大罪過。你想如何罰,都隨你。”


    杜寶珠沒料到正經說話還能扯到旁的事上,鬧了個大紅臉。好一會兒才想起應對:“這麽說來,你這是迴來報恩了?”


    她頓了頓,狡黠地笑起來:“卻是早了幾年,我還沒有選婿的打算。”


    “我知道。”宋文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我先在你麵前露露臉,以免你選婿的時候忘了還有我這號人物。”


    兩人說笑一陣,才說迴正題上:“宋文通為何追殺你?”


    “不知道。”一說起這事,杜寶珠便緊皺起眉心:“他嘴巴嚴密,老六沒能問出什麽消息。”


    宋文眸光微沉,略微想了想:“還是由我去問一問吧。”


    說罷,便起身走進馬棚。


    杜寶珠怕暴·露她與宋文的聯係,此時仍將裴沼等人關在柴房裏。宋文通等人便沒處可去,隻能和馬匹拴在一處。


    宋文大步走進馬棚,隻一眼便認出領頭的宋文通,想也不想,就扳斷他一截小指:“你們是神策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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