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得令,紛紛讓出了一條生路,魏虎拖著重傷的身體先行下了逃生船,屠妖妖則趕緊幫楚驚歡包紮傷口,見他真的是要放了自己,楚驚歡說道。


    “到還是條漢子。“


    “你別得意,女人都是善變了,你都是快三十歲的大叔了,指不定哪天小神醫就厭倦了你,我這麽年輕,有的是機會的。“


    楚驚歡無語的白了一眼,背過身去,這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哪裏曉得大叔的魅力,自己是豬油蒙了心才會與他廢話。


    可這邊,年華怎肯放過如此戲謔楚驚歡的機會,他不死心的喊話。


    “小神醫,我們都是十八歲,他都快三十了,你不覺得他老了點嗎?我這樣的美少年不好嗎?“


    年華嘴上不饒人,可他的心裏還是很佩服楚驚歡的功夫,膽略,乃至氣魄的,可嘴上就是想氣氣那個楚驚歡,誰讓他拐走了自己的小神醫。


    “是二十六,我是二十六歲。“


    哪來的三十,楚驚歡恨得咬牙切齒,他本不想與個孩子計較,可這混小子挖我牆角之心不死,實在不能忍。


    “四舍五入不懂嗎,你這都六了。“


    “你...“


    屠妖妖好笑的拍了拍被氣得語塞的楚驚歡,難得見他這般孩子氣的與人鬥嘴,她小鳥依人的躺在他懷裏,輕聲哄著。


    “好了好了,我就喜歡二十六歲的。“


    屠妖妖轉身瞪了年華一眼,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扔了過去。


    “你就少說幾句吧。接著,頭疼的時候吃一顆。“


    屠妖妖見過年華頭疼發作,這個少年雖然出身尊貴,卻是體弱多病,渾身新的舊的傷痕無數,更是年紀輕輕就落下頭疼的毛病,隻怕是沒有被人貼心照顧,過得並不如意,也不知道這個少年是被人怎樣帶長大的。


    年華接過藥瓶,他仔細捏了幾下,感受著帶著小神醫體溫的感覺,那樣溫暖,是他一直渴望的,卻不曾擁有的。也罷,總是自己年輕,有的是時間拆散他們,這樣想著,反而豁然開朗。


    他冥想了半晌,抬頭打算告別,忽然臉色大變,驚恐萬分,不顧一切的向屠妖妖衝去。


    屠妖妖被他猛地一推,生生摔了出去。等她反應過來時,就看到那把淬了劇毒的匕首直直插在了年華的心口,罪魁禍首秦雨霏滿眼驚顎,慌亂,最終痛苦的哭喊出聲。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少主,那個女人有什麽好啊,你為什麽要救她,少主。“


    楚驚歡聞聲迴首,看著眼前的一切,瞬間明白了,他抬腳踹飛了秦雨霏,直踹得她飛出三尺遠,生生吐了幾口血,動彈不得。


    “小神醫,我好疼。“年華無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屠妖妖。


    屠妖妖急忙趕過去,扶起年華,伸手按住他的傷口,想必秦雨霏真的是恨毒了她,這次是用盡了全力,匕首插的極深,即便楚驚歡封住了年華心口周邊的大穴,卻也無力迴天,汩汩的鮮血怎麽也止不住了。


    治不好了嗎,為什麽不能給他一個做好人的機會?屠妖妖數次仰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現在她能做的,隻是讓他舒服點,她用金針封住了年華的痛覺,顫抖著聲音,安慰他道。


    “好了,年華,不疼了,這下不疼了。“


    “果然是好人不長命啊,我這輩子壞事做盡,偏偏就對你做了這一件好事,想不到馬上就遭到了報應。“


    屠妖妖笑出了聲,卻又忽然紅了眼眶:“你也知道你是壞人啊,放心吧,禍害遺千年,你不會有事的。“


    “你說謊,哈哈...咳咳~“


    年華好笑著撒嬌,卻牽動了傷口,引起了一陣咳嗽,屠妖妖趕緊為他順氣,他平複了唿吸接著說道。


    “小神醫,你可曾恨我。“


    屠妖妖點了點頭,想起他已經沒多少時間了,複又改口,伸出一節小手指比劃道。


    “有一點點,就這麽一點點。“


    “你又騙我,不過我好開心啊,為什麽你騙我我還這麽開心呢。“


    “因為你變態嗎?“


    “哈哈~咳咳~“


    年華咳的更厲害了,直到噴出來汩汩的鮮血,屠妖妖的眼淚奪眶而出,她胡亂的幫他擦去嘴邊的鮮血,卻是越擦越多,滾燙的鮮血燙傷了她的心,沾滿了她的手,最終染紅了年華那張稚嫩的臉。


    年華抬手擦去屠妖妖的眼淚,望著指尖的淚珠,他開心的笑了,笑得像個天真爛漫的男孩:“小神醫,你在為我哭嗎,有人擔心的感覺真好。“年華喘了幾口氣,張了張嘴,努力了半天,最終似用盡全力般吐出了一句:“別恨我。“


    此時,天雷陣陣,狂風暴雨席卷而來,海麵上波濤滾滾,餘下的人蒼茫逃竄。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懷裏流逝,那麽脆弱,那麽無力,屠妖妖貼著年華的臉頰,哭得撕心裂肺,鬥大的雨水衝幹淨了年華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他乖乖的躺在那,似是睡著般安詳,他再也不喊疼了,他去了,離開了這個不曾給他一絲溫暖的世界,離開了這個不值得的人間。


    屠妖妖失魂落魄的任由楚驚歡牽著離開,遠遠的看著秦雨霏的身影爬向年華,發出尖銳的哭喊,最終拔出年華身上的匕首,插向了自己的胸口。看吧,還有別人關心你的,年華。


    十八年前,古雪的家族日益衰敗,此時她的表姐杜憲,成親十載仍無所出,借助古雪家族的秘藥,使得她終得一女嬰,杜憲感激不已,便接古雪前往相聚。哪知這一去,便改變了彼此的一生。


    古雪趁著杜憲忙於照顧幼兒的時候,趁機勾搭上了她的表姐夫,也就是如日中天的七星教的教主年瑞,並且一招有孕,誕下麟兒,也就是年華。杜憲得知,又氣又惱,竟是一病不起,從此撒手人寰,由此,古雪上位,古家日益強大。


    三年後,古雪對年似錦下毒被年瑞無意間發現,更是牽扯出了陳年往事,原來杜憲的病逝竟是古雪一手所為,年瑞本就對發妻愧疚,想不到竟因自己的多情害死了自己的發妻,自此之後,他便冷落了古雪,甚至遷怒與稚子年華。


    古雪見年瑞恨毒了自己,便將主意打到了孩子身上,她時常對年華下毒,利用幼子爭寵,導致年華小小年紀便經常頭疼腦熱,身體日漸衰弱,年瑞疼惜孩子漸漸原諒了古雪,古雪見此,更是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年華身上,她逼著年華白日練武,夜間讀書,功課稍有差錯便是一頓毒打,年幼的年華身上常年青一塊紫一塊的,金尊玉貴的小公子,身上盡是沒有一塊好肉,下人們迫於古雪的威勢,個個敢怒不敢言。


    年華六歲那年,有了人生中第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那一日,他在院子裏練劍,一個小姑娘站在邊上,看得起勁,甚至鼓起掌來,因為母親的緣故,從未有人和他親近,那日,他有了人生中第一個朋友,年華小心翼翼的和這個花匠的女兒相處,時時拿些點心與她分享,珍惜他們小小的友誼。可不多久卻還是被古雪發現,她以小女孩耽誤了年華課業為由,不顧年華苦苦哀求,當著年華的麵用鞭子生生抽死了小姑娘,並將小姑娘的父母發賣到西北荒涼之地。事後,更是泄憤一般,抽了年華一頓鞭子,理由是七星教的教主不需要婦人之仁。


    自此,年華哭幹了眼淚,徹底封閉了自我,不在做無畏的掙紮,因為他知道,所有和他有關係的人終將被他母親除去。


    直到多年以後,花匠夫妻曆經苦難,輾轉迴到七星教,並向年瑞控訴古雪當年的惡行,喪心病狂的古雪這才被年瑞徹底唾棄,關了起來。


    年瑞方才得知自己的兒子這麽多年所受到的非人虐待,他本想好好補償年華,卻被古雪得知他竟然秘密的培養年似錦,似是已經決定將年似錦作為未來的新一任教主,古雪恨自己兒子懦弱,對於教主之位無動於衷,她決定靠自己。


    一次外出,年瑞與仇家相遇,傷了身子,古雪聽說後,懺悔痛哭,假意悔改,竟騙得年瑞放她到身前伺候,古雪趁此機會,下毒害了年瑞,並假傳年瑞的指示,立年華為新一任教主,七星教大亂,由此分崩離析。


    最終年似錦取得了暫時的勝利,她雖然懷疑古雪害了自己的父親,卻苦於沒有證據,隻得作罷。


    古雪卻不甘心,她偷偷的對年似錦下毒,卻被年似錦換了茶杯,盡是作繭自縛,毒害了自己。


    年華得知母親中毒,第一反應卻是欣喜,欣喜再也沒有人能逼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了,可他又很害怕,那畢竟是自己的母親,如果她沒了,恐怕這世上再也沒有人在乎自己的死活了。


    他拚命的找大夫,可卻沒有一個治得好他的母親,他憤怒,他不知所措,隻有鮮血能讓他不那麽痛苦,他將滿腔的怒火統統發泄到了大夫身上,就如同當年他的母親抽死那個小姑娘一般,心狠,毒辣。他終究是活成了自己的母親模樣,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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