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冷哼了一聲,一聲令下,護衛便將一人推了進來,正是江夜寒,此時他坐在輪椅上,短短幾日竟臉頰凹陷,清瘦至此,毫無半點生氣,看似已然是將死之人,他強撐著睜開眼,氣若遊絲。


    “二叔,放了小妖兒吧,我已抱了必死之心,何必再害一條性命。“


    “你是為了她才耗盡心力的,她若不能為你舍了性命,這樣的女人便不值得你付出。“


    “我當時決定救她的時候就沒有想著迴報,夜寒短短此生唯愛此女,二叔,你就成全了我吧!咳咳~“


    “婦人之仁,諾大的山莊你也不管了嗎?“


    “我死之後,二叔可代為接管。“


    “你連後事都想好了?也罷,既然你心軟,有所顧忌,就讓二叔為你做決定。推下去吧。“


    江夜寒艱難轉向屠妖妖,似有千言萬語終是一句:“對不起。“


    他不甘心的閉上眼睛,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終是我負了你。“屠妖妖無奈的低聲道。


    “妖女,你到是嘴硬得很啊,我到要看看你的心有多硬。“說著便要對方先用刑。


    “慢著!“年似錦披著鬥篷,從陰影處走來。


    “這是臥龍山莊的私事,還不勞七星教的人費心。“


    “他們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當送送,不知江家二老爺可否給我這個麵子。“


    江清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得罪七星教,畢竟是自己的地盤,料他們插翅難飛,扔下一句“莫要耍花招“便出門了。


    “我現在也是寄人籬下,能做的有限,你看我有什麽能幫的,我必然盡全力助你。“


    年似錦開門見山,她自是看不慣江清的做法,無奈她現在自身難保,實在沒有能力救人。


    “請你如實的告訴我,楚驚歡到底如何了?“


    年似錦一瞬間的驚詫,隨即了然,怕是江湖上的傳言是真的了,玄武教教主竟真的為了一個女子,陷入情愛無法自拔了。


    “在我將你從百獸山救迴的那一天,嵐山別院失火,此前有人看到化身沈騰飛的楚驚歡在那出沒過,所以大家猜測裏麵的屍體是楚驚歡。“


    “單憑一具燒焦的屍首如何斷定他就是楚驚歡。“


    屠妖妖喃喃自語,她無法相信,她不能相信,他的武功那麽高,不可能逃不出來,可是他被自己金針刺體,封住了經脈。不,不可能!


    “那具屍首與楚驚歡身高體型相似,而且楚驚歡就此失蹤三個月,時間也對的上,所以眾人的猜測也不無道理。“年似錦將自己所知一五一十的轉告。


    “是年華?“


    “年華個人行為,與我七星教無關!“


    是他,真的是他,他死了,因為我,又是因為我,為什麽所有我愛的和愛我的人都要死,明明我才是那個該死的人啊~


    屠妖妖怒火攻心,似有錐心之痛,痛得她眼淚噴湧而出,卻是張著嘴哭不出聲,她聽不見看不見,腦子裏一遍一遍的過著和楚驚歡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她喜歡他,她還沒來得及和他好好相處,遲了,一切都遲了,她為什麽要弄暈他,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跑出去的,她的腦子很疼很疼,疼到她喊不出,疼到她看見了衝天的火光,疼到她看到了母親慘死,疼到她看見師傅跑來抱住昏迷的她,意識混沌,她仿佛迴到了十年前。


    那一日是二月初十,屠妖妖盤算著還有三天就到自己母親的生日,她的母親那麽溫柔,那麽美麗,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她要為自己的母親準備一份生日禮物,所以她提前三天偷偷下山。


    她的母親最喜歡梨花,她早早的來到了那顆下山必經之路邊上的梨樹前,鋪好了網子,等著梨花雨下,香塞滿懷。春日的陽光總是讓人容易入睡,尤其是對於貪睡的屠妖妖,等她醒來,樹下已經倚坐著一位少年,屠妖妖一躍而下,飛舞的裙角濺起了漫天的梨花,傍晚的餘暉灑在她的身上,籠罩著一層金燦燦的光芒,仿佛仙子下凡一般,就這樣直接看呆了樹下的少年。


    “吃嗎?“


    屠妖妖不喜歡吃獨食,她掏出口袋裏的果幹,伸手贈與眼前的少年。


    少年一臉警惕,不接也不拒絕,看著他渾身血汙,滿臉的疲憊,像是剛經曆過一場慘烈的廝殺,屠妖妖心軟下來,不去計較他的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好心的幫他包紮。


    她的小嘴一刻不停的嘰嘰喳喳,少年卻是不發一言,見無人迴應,屠妖妖感覺很無聊,她瞧著這麽一個嫡仙似的美人,怕不是個傻子吧。少年傷勢有些反複,夜間發熱起來,屠妖妖不放心離去,隻好留下來照顧了他一天一夜,想著做好事總要討些報酬的,還是問清楚姓名來曆以圖來日報達比較好。


    “我現在是你的救命恩人哦,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如果你無以為報的話,你可以選擇以身相許哦。現在恩人問話你要老實迴答知道嗎?“


    少年很想笑,笑她人年紀雖小鬼主意卻大,笑她紮著兩個啾啾可愛,笑她軟軟糯糯的好欺負,笑她笑起來雙眼彎彎活像隻狡黠的小狐狸。


    “你叫什麽名字?“


    “楚驚歡!“


    他說他叫楚驚歡,竟是他!屠妖妖赫然驚醒,那個小姑娘分明就是自己,自己真的是他要找的人,他來報恩了,而自己竟將他忘記了,是啊,忘記了,她為什麽要忘記,屠妖妖狠狠的捶打自己的腦袋,悔恨,滿心悔恨無處彌補。


    方先嚇壞了,他看到屠妖妖一會昏迷一會清醒,昏迷中還在喃喃自語,醒來也是囈語不斷,他不停的叫著丫頭丫頭。


    屠妖妖呆呆的看著方先,空洞的雙眼恢複了些許焦距,看清是自己的師傅,她終於大哭起來:“師傅,師傅,是我封住了他的經脈,是我害了他呀,師傅,我好疼,我的心好疼,它不聽我的,它一直在疼,你幫幫我~“


    “丫頭,不哭,可是出了什麽事了。“方先方寸大亂,他輕拍屠妖妖的後背,輕聲安慰著。


    屠妖妖哭得幾次昏厥,直到最後幹嘔起來,甚至吐出了綠色的膽汁,她的心裏苦,嘴裏更苦,整個人仿佛抽幹了元氣,無聲的呆坐著。


    方先急得搭脈,卻也隻知道是傷心過度,所為何事,他問不出。突然屠妖妖站起了身,衝著進來的江清說道。


    “我可以救江夜寒,但有一個條件。“


    “丫頭,莫做傻事啊...“方先意欲阻攔,卻被江清命人封住了嘴巴。


    “你說。“


    “在我放幹心血,取出蠱王之時,我要你自斷經脈,以死向我母親謝罪。“


    江清沉默了,他思考了一會,似是下定了決心,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決絕的轉身出門。


    直到第二天晚上,江清帶著年似錦再次來到了密室。


    “你提的條件,我答應了,就請七星教的教主做個公證人吧,這樣你會比較安心吧。“


    “多謝!“


    屠妖妖知道,江清會死,而年似錦亦會殺了年華,此刻,她無比慶幸自己救了年似錦,她的仇人終將身死。。


    年似錦有些惋惜,惋惜屠妖妖的醫術,惋惜她年紀輕輕,本可成為一代名醫的,惋惜兩人之間原本是可以做朋友的。


    一切就緒,屠妖妖望著方先:“師傅,我要去找他了,沒有他我生不如死,你不要擔心,我是自願的,我很高興。“


    屠妖妖將一把放血的尖刀狠狠的刺入胸膛,尖銳的疼痛促使她咬破了嘴唇,她望著殷紅的鮮血順著血槽流入碗中,漸漸生出了笑意,一碗接滿,又是一碗,她漸漸感覺渾身發冷,一陣陣睡意襲來,快了,就快了,不知道在地下她還能不能見到他。


    砰的一聲,一個人影衝破屋頂直接墜下,那人帶著恐怖的麵具,腳一沾地便點了屠妖妖幾處止血大穴,將屠妖妖攔腰抱起,踹門而去。待江清反應過來,他趕緊召集人手追去,整個臥龍山莊傾巢而出。


    屠妖妖撫著那人的麵具,即使隻看到一雙丹鳳眼睛,她也能認出他。


    “我就知道可以見到你,你這樣的人除了地獄還能去哪兒,你知道嗎?我們的狗洞被人封上了,我找不到你,我到處都找不到你的氣息,我好想你,好想你。“屠妖妖說的斷斷續續,又帶著哭腔,楚驚歡實在聽不清楚,他隻知道這個小丫頭很想他,他很高興,可是追兵太多,他又很不高興,尤其是耽誤了他救治小丫頭,他更是怒火中燒。


    一路奔命,深更半夜,哪裏還管得了方向,這不兩人被人追到了懸崖邊,深夜的涼風吹醒了屠妖妖的大腦,她依偎在楚驚歡的懷裏,對著追來是江清斷斷續續的說道。


    “現在我是不可能跟你迴去了,你若還想救江夜寒,不如趕緊迴去,趁著我的心頭血未冷,或許我的師傅還有辦法救他。“


    江清聽後,似有疑惑,卻還是在一瞬間決定相信屠妖妖,他疾步迴轉,卻在臨行前撂下一句話:“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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