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穀內,花草樹木繁多,偶有飛鳥掠過,倒不失為人間美景,用作隱居之所顯然要比無生居好得多,不過穀中雲霧繚繞,稍微添了幾絲涼意。


    遠遠看去,屋舍大概有七八間,但卻沒什麽煙火氣,有些冷冷清清的感覺,倘若非是偶爾會有琴聲傳來,恐怕難以察覺尚有生人居住。


    穿過花林草地來到穀中腹地,在弧形環繞的屋舍前不遠處,有一麵積不算大的石台築起。


    石台上此刻有一白須白發的老翁,看起來已愈古稀,但卻精神抖擻,雙目有神,正中氣十足地在講琴論法,時而親手示範。


    在他麵前,弟子不過寥寥,傭人也僅有二三,每一人都在誠心請教求學。


    看見女子帶著江離三人到來,老人也停止了講述,讓眾人各自散去感悟。


    無需女子開口,江離首先上前拱手拜見,“江離見過前輩,多年未見,前輩依舊神采飛揚!”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道理他還是懂的,雖然他不是愛多禮的性子,但與人交往時難免要“虛偽”一翻。


    更何況眼前之人,乃是當世為數不多的聖人之一,他是打心底裏敬重的。


    同時他也明白,在恰當的時候,遇見了合適的人,拍些適當的馬屁,也是無妨的,或許還會有些好處。


    在某些方麵,他的性子和什方有些差不多,或許是“近墨者黑”吧。


    見他如此,琴聖也是笑著撫須頷首,顯然並未因為他打擾了自己的隱居生活而不喜。


    不過,隨即卻是有些感慨地道:“山中無歲月,當年你初入琴穀時,意氣風發,隻可惜如今……五年前,清兒迴來時也曾求過我,可老夫雖然被世人尊為琴聖,但對你之事卻也無能為力。”


    說話時,還看了一眼此刻站在她身旁姓沐名清兒的人一眼。


    沐清兒聽了臉色有些不自然,顯然是不想讓江離知曉自己曾為他求過情,更何況,求情的結果是無用。


    “有勞前輩掛念,有些事情,強求不得。”江離或是無奈或是灑脫地這般說道。


    隨後輕指身旁兩人,並介紹道:“此二人乃是自幼便與我相識的弟弟、妹妹,兩人自幼便是對老前輩仰慕不已,此次專程隨晚輩一同前來拜見,若有打擾,還請前輩海涵。”


    “楚風、青衣,拜見琴聖前輩!”


    “不必多禮,既然來了,便住上幾日,一同在琴會之上旁聽吧。”


    於是兩人再度行禮道謝,這便是“晚輩”與“前輩”的差別,恐怕幾人之後仍是將會不斷地給琴聖行禮。


    打量了二人一番,琴聖對楚風說道:觀小友一身道家正氣,可是道門中人?”


    “楚風再次拜見前輩,前輩好眼力,酒瘋子正是家師!”


    直言師傅是“酒瘋子”,自然非是不敬,而是連他師傅本人也不曉得或者說忘記了名字,因而自稱為“酒瘋子”。


    也正是楚風當年被江離帶迴江家之後,酒瘋子遊曆各地路過江家,覺得“與他有緣”,所以便親自收徒並將他帶迴了山上。


    而酒瘋子一生不曾收徒,據說早年撿了個孩子迴去,也隻是隨手丟給了自己的師弟調教。


    如今突然多了一名弟子,想必自是有非凡過人之處,琴聖更加認真端詳了楚風一陣,頷首說了句“不錯”,隨後才看向青衣。


    “婢子青衣,隻是伺候先生的一個小丫頭罷了。”


    不勞下問,青衣率先開口說明身份,倒也是天真可愛,琴聖再次微笑撫須。


    之後又對江離說道:“琴穀向來少有人煙,此行並非特意來看我這麽一個老頭子的吧?”


    年輕人那些情愛之事,顯然他也是有所聽聞的,更何況是關乎她的寶貝弟子。


    而江離則是被問得有些尷尬,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此刻臉色也有些不自然的沐清兒。


    隨後口是心非道:“晚輩知曉前輩不僅以琴技入聖道,棋藝精湛也是當世少有,此前小子恰好無意間得了一副上佳的白玉棋盤,特意帶來獻予前輩。”


    揣摩人心乃是他較為擅長之事,雖然僅是見過一次,但琴聖這樣的隱世高人,自然不在乎尋常寶物,好在他卻懂得投其所善、投其所好。


    而到了此刻,與他隨行的二人卻是突然明白了過來,原來是怕來了不被待見,而且不願直說來意,竟是提前找好了“獻寶”的借口。


    怪不得出遠門還攜帶如此重的東西,兩人再次發現,這位心思夠深的。


    尤其是青衣,她可是清楚江離是如何“誆騙”三爺主動要求賭棋的,而且連“賭注”都騙人家自己提出來。


    當然,三爺可能也是有些故意的,不過她心裏仍是心疼不已,寶貝嘛,還是自己留著更好些。


    琴聖則是問道:“聽聞你也擅長此道,為何要將它贈予我?”


    雖然他喜歡收藏些古琴名棋,但他也不能如此簡單直接便收下,總歸還是要借口“推讓”一番。


    “在前輩麵前,不敢妄稱擅長,正要向前輩請教一二。”江離也是少有的謙虛起來。


    理由說得極為合適,既然是上門來請教,琴聖也並未繼續擺前輩高人的架子,隻是頷首道:“也罷,便在穀中住上一些時日,每日聽聽琴音或許對你的身體有些幫助。”


    再好的東西,對於修士而言都是身外之物,哪裏比得上自身修為來得重要。


    老人家顯然也懂得“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的道理,既然收了禮便還你一份更大的,


    雖然江離不懂音律,但無論對自己是否有好處,能聽到琴聖親自彈奏,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於是,幾番道謝寒暄之下,三人便在穀中住了下來。


    ……


    次日,琴穀內


    一間尋常屋子裏,江離正在與琴聖奕棋,既然說好了是來請人家指教的,自然得裝裝樣子。


    更何況二人都極為擅長,此刻棋盤上已經布滿了棋子,卻也是不分勝負。


    “嗯?”


    突然間,好似正有一物從穀外飛速而來,引得琴聖抬頭皺眉看將過去,並且發出了一聲疑惑之音。


    江離自然也察覺到了,抬眼望去,隻見一道黑色流光正直奔他而來。


    待離得近些了後,才發現此物原來正是曾經出現過的傳信“黑羽”。


    這是他與某個人的特殊緊急聯絡方式,乃是用特別手段,讓一種稀有靈鴉以燃燒自身精血的方式進行傳信。


    其速度之快,僅次於聖人手段的傳信,而且同樣不易被人察覺。


    即使有高人將它截下,得到的也隻會是一片虛無,乃是當年“鬼醫”教授予他的。


    如今再見此物,他不禁眉頭緊鎖,莫非對方又有大動作?不知是然發生或是將要發生?


    接過在手,自動顯現出一行小字:不日,百鬼齊出,襲震、風。


    短短不到十個字,卻使得江離臉色大變,甚至帶著驚恐,瞬間便聯想到震、大風兩國,成為了對方的目標。


    雖然不知具體時間,但以傳信方式以及那群人的行事風格,恐怕很快便會發生。


    “百鬼齊出,百鬼齊出……”他嘴裏念念有詞,正在快速思考如何解決應對的方法。


    雖然被晾在一邊,但根據他的反應,也能猜到應是有大事發生,琴聖未曾怪罪,隻是問道:“小友何事如此驚慌?”


    “前輩,事發突然且情況緊急,恕晚輩無禮,先行告退了!”來信讓江離有些亂了心神,他必須立刻去作些安排應對。


    有些事情,他不便讓旁人知曉,以免有關之人會暴露,從而危及生命,好在曉得琴聖也並非小氣之人,他說完便火速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琴聖則是獨自搖頭歎息,想來也是有感自己不甚關心的民間凡俗,恐怕又將有大亂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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