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走走停停,明明沒有多少話,可卻沒有絲毫尷尬怯場之感。


    木兮看著眼前這個麵容俊美的人,想起來她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


    其實,池晏不知道的是,她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並不是在囚牢裏,也不是在他被人淩辱的時刻,而是在鬥獸場上。


    她也在那裏,聽到周圍自以為高尚的人述說著他的經曆。


    私出皇宮密探民情的她那兩日去了不少地方,本不欲去奴隸市場,可在路過的那一刻不知道怎麽就改了主意。


    畢竟沒去她也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


    但是她從來不知道,那裏的人,過得比她還不如。


    至少,曾經她還有一個公主的身份,即便曾經她比下人還不如。


    走進大廳的那一刻,冥冥之中好似有什麽指引著她,最後,在各種各樣的聲音中,她於人山人海裏一眼望去那個與猛獸搏鬥的男人。


    男人纖瘦枯黃,滿身鮮血而周圍的人哄喊著“去死”,他奄奄一息,在沒有一個人認同他能活下來的時候他卻迸發了最後一絲力氣將惡虎擊倒。


    那一刻,他眼中沒有勝利的喜悅,沒有活下去的僥幸,他雙目殷紅卻無神,卻牽引著她心緒。


    她的心跳在那一刻驟停。


    他不應該這樣,他不應該在這裏。


    奴隸她見過不少,可那刻,奔湧的情緒緩緩流出,心中酸澀異常猛烈。


    激烈的情緒過後,她知道這個人不一般,至少對於她來說,不一般。


    但真正讓她選擇買他入宮,卻確實是因為他的身份——奴隸。


    她需要一個人,去做引頭之人。


    她也需要一個人,幫她堵住大臣的嘴。


    那些大臣她並不怕,隻是她隻是想要一個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


    她要他。


    不知何時兩人走到水池邊,木兮接過宮人手中的魚食撒入池中。


    “十七是人牙子給的代號,你真名叫什麽?”


    池晏神色一暗,搖頭,“屬下從小漂泊,未見過父母,並無名字。”


    “既然如此,朕給賜個。”


    “謝陛下恩賜。”


    岸邊的燈光璀璨,木兮望著池水,遊魚浮出浮入於金色圓月的倒影中,水波蕩漾。


    “朕今日看到一句詩,‘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物’,而此刻恰於池邊,便以池為姓,晏為名。”


    池晏眉眼下垂,“謝陛下賜名。”


    木兮看著身旁的人,腦海深處一閃而過一片火紅,瞬間一股強烈的熟悉感襲來,好似這樣的事曾經發生過一樣。


    奇怪?


    木兮的驚疑也隻有那麽幾瞬。


    月光斜射,兩個人的影子倒映在池邊。


    從這日起,木兮便要求池晏每日入禦書房研讀。


    天色微黃,木兮處理完奏章以及密件後,撐著臉頰看著側麵不遠處的俊俏男子。


    果然她的眼光不錯,如今被養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雖仍消瘦,可身體也已經靠近康健的水平了。


    是時候可以下手了。


    木兮久久地看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她真期待他知道她想對他做什麽的時候精彩的表情。


    那一定美妙絕倫。


    若知道她也和那些貴婦人小姐一樣的心思的時候會不會害怕地跑掉呢?


    屋外,女官麵色糾結,欲言又止。


    最終,在木兮準備起步之時還是開了口,“陛下,臣有一言。”


    木兮頓住,開口,“說。”


    女官在木兮銳利的目光下磕磕巴巴道:“古往今來,魚水之歡本應是夫妻之間才可,您此番……最少也該是你情我願,您與池公子……”


    “蕭梵,你又怎知他不願意?”


    “池公子平日與您並不親近,相處時總會保持距離。”


    木兮橫眼一瞥,“這世間情愛是最不可靠的東西,朕要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他的心。”


    “陛下,請三思。”


    作為局外人的她更清楚兩人的狀況。


    陛下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對池公子並不是簡單的新奇與捕獵,她也從不知道她看著池公子時眉眼輕柔。


    是她從未見過的。


    隻是,池公子對陛下並非如此,他的世界裏好似隻有練武與學究,對陛下更多的是恭敬有禮,卻也疏離。


    她隻是希望陛下不要做出後悔的事情。


    可是臣難動君心,陛下還是靠近了池公子的屋子。


    隻是,在臨近房門之時,拐彎去了窗邊,輕躍進去。


    窗?


    蕭梵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迴神。


    陛下翻窗進去了?!


    她是不是看花眼了。


    天!


    她是不是看到的太多了


    還有命活不?


    蕭梵扶住旁邊的大樹,堪堪穩住身形。


    屋內寂靜無聲,木兮緩步走近,轉步躍過屏風。


    隻見熱氣彌漫,麵前的男子胸光大露,雙眼微閉,顯然已被藥物迷幻。


    也許是木兮的視線太過於露骨,突然,池晏雙眼迅猛大張,眼含狠光,下一秒又現震驚與恐慌,整個人不經意地向後退怯。


    身後的手緊握,青筋暴起。


    池晏極力穩住心神,讓自己平緩一些。


    如果她強來,他不介意魚死網破。


    昏迷之前,他就發現了異樣,但奈何藥性強烈,他終究還是昏了過去。


    隻是,怕是女皇陛下也不知道,他早已對這些普通的藥產生了抗性,不過畢竟是皇宮密藥,非民間可及,他也中了招。


    木兮神色微頓,最終將藥丸拋入水中,視線順著藥丸看向袒露的胸膛,以及因為自己行為而假意平靜的人,隨之才轉移。


    她竟然跨不出這一步。


    “宮人意錯,自作主張,讓你受苦了。”


    還是,再等等吧。


    池晏微垂下頭,“謝陛下,屬下無礙。”


    “這便好。”


    木兮無法看清池晏的神情,但聽到此,便不再打擾,轉身翻窗離去,隨後還貼心地幫對方關好窗子。


    隻是她看不到身後的人在她轉身的那一刻雙眼烏黑暗沉,全然無平日的平靜如水。


    黑夜逝去,晨光熹微,兩人如往日一般,也從未提起過,好似昨夜真的是一場意外。


    但池晏真的信了嗎?


    木兮可不認為這蠻狠的狼崽子會那麽容易相信自己這一番漏洞百出的敷衍。


    能從獸嘴口中流血活命的人,木兮一直知道池晏並不簡單。


    不過,她並不在意他的想法,她要的,一直都是一個能幫她生出孩子的人,若他能安分守己,她倒能讓他過得好些,若他心有他思,她的身邊則不需要這樣的人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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