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他悄悄跟隨過,卻發現木兮就在她房間裏消失了,他不止一次的以為,是他錯過了。


    再一次,他假裝忘記東西,倒迴的時候,本應在搖椅上的女子,早已不見蹤影,明明方才還在看話本,途中前後不過幾秒,而那裏並沒有什麽阻擋物,就連屋子也離那較遠。


    後來,他不敢再去追尋木兮的蹤跡了。


    不敢也害怕,怕她知道了便直接離開,不再迴來,怕因此改變現狀。


    明明她就在自己麵前,可他總覺得她離自己很遠。


    她從不知道,亦或是不在意,她常常帶迴來的東西,要麽無咎城沒有,要麽古邡大陸沒有,更不要說,有時她會拿著一個材質潤滑,正麵全黑,背麵圖案幾月更換的方形奇物。


    木兮有很多秘密,她也從不在他麵前遮掩,也許過於放心他,也許懶得遮掩。


    人說,世間有神明,她也許就是神明吧,眷顧他的神明,給他人生帶來溫暖和光芒的神明。


    十四歲的那年,木兮曾道,自己長大了,可以獨擋一麵了,她也曾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是啊,所以她不告而別,從不給他機會選擇。


    三年,隻是三年,她也不願等他。


    她不在意凡塵的一切,也不在意他。


    他一步步走著,步伐踉蹌,過往美好的迴憶撲麵而來,眼角早已泛紅,頭發與衣服也已淩亂不堪,一滴又一滴淚從眼角滾落。


    石桌上,她仿佛仍坐在那,他練武時不禁間迴頭總能看得到她。


    台階上,她含笑著和剛下學的自己道:“淵之,迴來了。”


    櫻花樹下,她手執長劍,裙擺飛揚。


    桃花樹旁,她手提竹籃,正采摘著桃花,準備創新桃花膳,雖然經常失敗,可她總是一根筋,不撞南牆不迴頭。


    她常常喜歡躺在搖椅上,懶散悠閑,看到自己時總會莞爾一笑。


    池晏的眼似乎被眼淚弄模糊了,可木兮的身影是如此的清晰。


    “師尊?”


    池晏踉踉蹌蹌向前跑去,顫抖著手欲碰上木兮,卻一觸而碎,沒了蹤影。


    “師尊,師尊……不要走……”


    “哈哈哈。”


    池晏仰天長嘯,卻聽不出任何笑意,唯有無盡的悲涼。


    “為什麽……兮兒……為什麽呀,給人希望又將所以拋棄……”


    池晏早已不願再叫她“師尊”了,他不想與她師徒相稱,他不願,與她隻是親人。


    他叫出了藏在心裏多年的稱唿,可沒有人來駁斥他,或者迴應他。


    “你是誰?哎,公子!公子你怎麽了?”


    七日不停地連夜奔波,池晏全靠靠著意識支撐,如今沒了最後一根稻草,昏旋感襲來,池晏向地麵倒了下去。


    來人二十多出頭,是三年前被調來守宅的,其名為季和,從小是個孤兒,全靠依人闊的善款救濟長大,成年後便來依人閣幫工。


    家主走前,曾給過他一幅畫像,上麵的人正是池晏,所以,當他看到池晏的臉時,便知道府裏的主人迴來了。


    昏睡一日一夜,池晏終於醒來,靜靜地半躺在床上,望著一個方向,許久,一動不動。


    隻是,外麵早已經沒有了那個人。


    房間還是一樣的房間,一如他從沒離開過。


    “咚咚——”


    敲門聲響起後,門便被從外打開。


    季和從外走進來。


    “公子!你醒了,感覺怎麽樣了?”


    池晏沒有迴答他,隻是慢慢地轉頭看向季和。


    池晏的眼球布滿了紅血絲,眼角的紅仍泛濫著,欲有成血之勢,眼裏的幽深與晦暗藏也藏不住,如鬼般令人恐懼。


    “公……公……公子……”


    “你是誰?”


    聲音沙啞,卻也如人一般破落、悲涼。


    “家主走前,讓我看守這所府院,等公子哪天迴來。”


    “她什麽時候走的?”


    “三年前。”


    “三年前,哈哈哈,三年前。”


    “公子……”


    季和有點擔心池晏的心理狀態。


    “是三年前的十月吧。”


    “是。”


    “哈哈哈。”


    池晏笑著,卻如同哭,季和沒有感受到他如今有丁點的喜悅。


    池晏自嘲,果然自己一離開,她就走了呐。


    他,果然是一個麻煩,誰都討厭的麻煩。


    “公子,家主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的路還很長,她說,你該是雄鷹,昂翔九天,而不可逗留於一處。”


    “很好,她真的很好。”


    即便和他人說,也不願親口和自己說。


    “她有說,去哪嗎?”


    “沒有,我隻聽說,家主最後見的人,是總部的何掌櫃。”


    “何掌櫃啊……”


    池晏聽過,他來過幾次無咎城,但總是巧合的,兩人至今沒見過麵,他隻知道,何掌櫃是依人閣的老人,地位極高。


    “公子,你先吃些東西吧,如果你想找家主,也得先把身體養好,才能找到她。”


    是啊,他還要去找她。


    “好。”


    ……


    休養兩日,池晏離開無咎城,前往啟國的邊境。


    池晏以遇刺重傷,生命垂息,不宜見客為由,告假於廟堂。


    從依人閣得知,何掌櫃此時正在啟國邊境,花費了幾日,終於在何掌櫃離去前夕見到了他。


    依人閣旗下的客棧二樓,天字號房。


    門被敲響。


    “進來吧,小夥子,聽說你找我。”


    何掌櫃坐在桌邊,手拿著茶杯,撥開茶葉,細品著。


    然,在看到門外的人時,卻驚地茶杯掉落,衣服被淋濕一片,可人卻全然不顧,從凳子上顫抖著站起來。


    “戰神大人……”


    何掌櫃年歲已大,他早已將大小事務交由他看中的接班人手中,而這接班人木兮也曾看過,也認可他的才能與品行。


    “你……”


    何掌櫃步伐淩亂,趔趔趄趄走向池晏。


    池晏三年大敗易國,在啟國,也是家喻戶曉的存在,用兵如神,也有戰神之稱。


    “戰神大人,你還活著,不對不對,快四十年了,怎麽可能……對對,東家……”


    是啊,東家在,一切都是可能的。


    池晏皺眉,心中卻驚起大浪,然麵色卻如常冷淡,“何掌櫃,今日我來,是有一事相求。”


    “戰神大人,真是煞老夫了,大人請坐。”


    何掌櫃引池晏坐下,人也冷靜了下來,心緒平複如常。


    “不知是何事?”


    池晏將依人閣的代表東家的葉玉拿了出來,對著何掌櫃道:“兮兒走後,就這個給我,所以,我希望何掌櫃能如實告訴我,她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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