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下午去拿了藥迴來以後,便在吃完飯以後熱過了倒在杯子裏給鹿輕輕喝了。


    鹿輕輕看著杯子裏那濃黑的藥汁,還有直衝天靈蓋的苦澀,就覺得自己其實身上這點難受,可能也不算什麽。


    她,還能再堅持一下。


    最後還是在張伯的催促裏,方才捏著鼻子把杯子裏湯藥喝了。


    鹿輕輕覺得就那麽短短一分鍾的功夫裏,她就已經升天無數次了。


    怎麽可以這麽苦!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麽苦的東西麽?


    張伯拿了一塊蘋果遞給了鹿輕輕,“水果可以吃,鹿小姐吃一塊蘋果吧!”


    鹿輕輕看著那小到一口能沒有的小塊蘋果,有些痛苦的問張伯道:“張伯,就隻能吃這麽一塊?”


    張伯點了點頭,“有點涼,等明天我出去看看買點別的什麽迴來,給鹿小姐喝藥以後壓壓。”


    鹿輕輕吃了那一塊小的可憐的蘋果,低低應了一聲,“謝謝張伯。”


    “鹿小姐上樓休息吧!這裏我收拾就行了。”


    鹿輕輕點了點頭,便轉身上樓去了。


    雖然喝了藥,但是這也不是什麽靈丹妙藥,見效沒有那麽快,她現在還是全身無力的很。


    洗了個熱水澡,鹿輕輕換上了睡衣然後直接倒在了床上。


    這一天下來,隻有在這一刻她是覺得真正舒服的。


    全身的那種疲倦,乏累,幾乎讓她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過了一天。


    鹿輕輕蓋著被子有些後悔,早知道如此,昨天就應該去看看。


    或許,今天還能好上一點。


    隻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隻能祈禱著明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情況別太糟糕。


    不然怕是明天去了公司,也會像今天一樣,那可真是再糟糕不過的一天了。


    鹿輕輕這麽胡思亂著,竟然很快進入了夢鄉。


    而外麵,此刻卻連天還都沒黑下來。


    這一次,鹿輕輕的夢裏迴到了從前。


    迴到了鹿之言在醫院住院養病的時候,他的臉色很差,蠟黃蠟黃的,看上去再也沒有一點精銳的模樣。


    鹿輕輕很心疼,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麽辦法,才能叫鹿之言好起來。


    夢裏的日子日複一日,鹿輕輕忙碌著,照顧著鹿之言。


    她知道這是個夢,可是即使這是個夢,鹿輕輕都希望能一直下去。


    因為在這個夢裏,鹿之言還活著。


    除了在鹿之言剛剛去世的時候,鹿輕輕幾乎再也沒有夢見過自己的爸爸。


    像是怕她傷心一樣,夢裏什麽根本搜尋不到他的影子。


    所以這一次,鹿輕輕明明知道這是夢境,卻還是甘之若飴的願意留在這裏。


    隻盼著這個夢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鹿輕輕嘴角帶著笑,但是眉頭卻很矛盾的微微蹙了蹙。


    這一個夢,便是三個小時。


    等到再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整個屋子沒有黑漆漆的,她本就暈,這樣一來再坐起來時候,更是花上很長時間才適應了屋裏的光線。


    她沒有開燈,就這麽的靜靜床邊。


    此刻萬籟俱寂,隻剩下她自己了。


    她能從門縫裏看著外麵透著的一點的光,但是也僅僅的一點點。


    因為那巨大的光源,都被一扇門全部阻絕在了外麵。


    鹿輕輕不想出去,她覺得這裏很好。


    如果可以,她想永遠留在黑暗裏。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身體不好的原因,這種陰暗的想法突然浮現在了腦海裏。


    簡直是根本沒有任何緣由的,就這麽出現了,讓她毫無辦法。


    而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種可以吞沒所有的悲傷。


    像是洪水一樣,徹底將她席卷了。


    鹿輕輕知道自己這樣的情緒不好,可是偏偏卻根本無法抑製這突如其來的負麵情緒。


    眼淚一滴滴的打濕了衣衫,悄無聲息的,在這黑暗之中留下了一片無形的印記。


    她想鹿之言了,她想他了。


    她不在乎鹿家有沒有錢,也不在乎以後的生活能怎麽樣。


    她好累好難過,她想要鹿之言迴來。


    可是她做不到,鹿之言已經不在了。


    在這冰冷的天地之間,隻剩下她自己了。


    她再無支撐,而在這一刻,顧沉的存在反而成了另一種悲痛。


    因為顧沉不屬於她,是她依附在了顧沉的身邊。


    無論什麽原因,顧沉都可能隨時讓她離開。


    這樣的結果,加速了眼裏滾落的淚水,那是她的恐慌跟焦慮,也是她的在乎跟不舍。


    就在鹿輕輕已經枯坐了許久,眼淚流了滿麵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鹿輕輕楞了一會兒,連忙抽出了床頭櫃上的抽紙擦了眼淚,然後啞著嗓子問了一句:“張伯,我睡了,有事嗎?”


    “是我,顧沉。”


    門外響起來的聲音讓鹿輕輕心頭猛然一動,簡直像是這黑暗裏燃起的一團火焰,瞬間將剛剛的悲痛全部都驅散了。


    顧沉迴來了?


    鹿輕輕抹了眼淚,“等等,我穿一下衣服。”


    顧沉應了一聲,鹿輕輕連忙開了燈,將已經被淚水打濕了的睡衣換了,又洗了一把臉的時候,顧沉已經在外麵站了有十分鍾了。


    鹿輕輕打開門,有些不好意思的對顧沉說道:“進來吧!”


    顧沉卻沒動,眼睛停留在了鹿輕輕微紅的雙眸上,一瞬間逼的她低了頭。


    “哭什麽?”


    鹿輕輕死鴨子嘴硬,“沒有,沒哭。”


    顧沉邁步進了屋裏,將門虛掩了,“沒哭地上的水是哪裏來的?”


    鹿輕輕一時驚慌的看向了地毯上的水澤,剛剛哭了太久,這裏又正好鋪了地毯,這會兒全部暴露在了燈光之下。


    鹿輕輕有些窘迫,一時想不出什麽反駁的話,氣氛一瞬間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小聲對顧沉問:“你今天,不加班了麽?”


    顧沉坐在了不遠處的椅子上,並沒有迴答鹿輕輕的這個問題,隻道:“明天不用去公司了,我已經跟簡冰打過招唿了。”


    鹿輕輕跟張伯形容的一樣,不光聲音沙啞,連臉色都蒼白的不像話。


    最重要的是,鹿輕輕的精神狀態看上去也很不好,這才是最讓他擔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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