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薑繼誠和方欣的往事,得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了。別看如今的薑繼誠身材發福走樣,其實年輕時候的老薑同誌,可是個相貌堂堂的英俊小夥兒。


    薑繼誠是個地道的首都人,他父親也就是薑芥的爺爺,曾是名中醫。因此,薑繼誠對於中藥,也就多少有些了解,但要他讀醫,他不是那個材料。大專畢業後,他便南下做起了藥材採購的生意。


    也就是在那時候,他遇見了方欣。典型的江南姑娘,端莊秀雅,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明艷的不可方物。試問有哪個男人不會心動?


    那個年代的愛戀,沒有太多物質上的追求,撇去薑繼誠當時英俊的相貌不說,光是他溫柔體貼,熱情幽默的性子就足夠吸引方欣了。徵得兩家人同意後,很快,兩人便結婚了。


    婚後的第二年,方欣懷孕了,薑繼誠欣喜若狂。從來沒有過重男輕女觀念的薑繼誠,在方欣孕後的第二個月裏,他就一直在想著,若是將來有個像他老婆一樣可愛漂亮的閨女陪在身邊,每天甜甜地叫他「爸爸「,沖他撒嬌,那得多幸福啊。


    有了這個想法的薑繼誠同誌,開始每天都向天祈禱,祈禱老天賜給他一個貼心的小棉襖。


    最終,上天不負他望,在1998年8月25日下午傍晚,他心心念念盼了足足八個月的小棉襖,出世了。


    薑繼誠那時候感動的當場就在產房門口哭了,抱著老婆邊哭邊不停說著:「謝謝老婆,辛苦老婆,我當爸爸了,辛苦老婆了。」


    那失控的模樣,搞的當時在場的薑家人都哭笑不得。


    ……


    作為薑家第一個出生的長孫女,薑老爺子親自取名,叫薑芥。


    小薑芥一周歲時,逐漸長開了,眼睛圓咕嚕的,又大又水靈,可愛機靈的小模樣,真的是人見人愛,任誰看了都想抱抱。


    小薑芥一周半的時候,開口叫了第一聲爸爸。軟糯又含糊不清的發音,讓薑繼誠那顆心都快甜化了,抱著他家小棉襖,又跳又親的,非要她再叫一遍。


    在此之後,薑繼誠下了狠心。為了將來能給老婆女兒更好的生活,他決定努力拚命的賺錢。其實在薑芥出生的那年,薑繼誠的經濟狀況已經算得上是小康家庭了,但他覺得不夠,他要賺更多的錢,他要讓他家的小棉襖過得比公主還要快樂幸福。


    錢越賺越多的同時,薑繼誠也時刻記得自己是個父親,對於女兒成長道路上的陪伴和該盡的責任,從未少過。


    到如今,哪怕前幾年家裏多添了一個兒子,他薑繼誠這心裏,除了老婆不說外,還是女兒擺第一位。


    所以,要他一時間接受寶貝閨女談戀愛這事,是絕對不可能!更何況他家閨女才21歲!他自己心裏原本是估計著以薑芥的性子應該三十歲左右才會結婚,甚至他都想過將來給她招個上門女婿,這樣不用出嫁也不用擔心她離家太遠。


    可現下,她不僅21歲就談了男朋友,還找了個距離首都足有一千多公裏的延川人,這意料之外的結果,簡直讓薑繼誠心如刀絞,瀕臨崩潰!也更別說接受溫時卿了。


    ……


    薑芥這邊見今晚的勸說失敗,也是愁眉不展,和溫時卿視頻的時候都在頻頻嘆氣。


    溫時卿聽著他又一聲嘆息,明知故問:「怎麽了?」


    薑芥給他一個「你說呢」的眼神。


    溫時卿莫名就被她的表情給逗樂了,笑道:「嗯,怪我。」


    說話的時候,他上牙不自覺地輕咬了一下唇瓣,目光再瞥向她時,順帶還眨了下眼。這一瞬間,仿佛有千萬道電流穿過手機屏幕直抵她心尖,觸的她頭皮都在發麻。


    這該死的掩不住的誘惑人心的魅力。


    薑芥捂臉:「求求你,不要再勾引我了。」


    明明什麽也沒做的溫時卿:「……」


    -


    幾日後,姥爺的精神恢復了不少,在床上躺了將近一周,可把他憋壞了,得到醫生的允許後,就拉著姥姥陪他下樓走走。


    方豐和方芳昨日先迴沂市了,他們倆那天來得太趕,方芳家裏和方豐的公司都摞了太多的事沒有處理,加上姥爺這兩天檢查沒什麽大礙,姥姥便趕著讓他們迴去了。


    小嘉和薑樹暫時寄住在姑姑那兒,薑繼誠和方欣沒什麽不放心,至於公司的事務,他們帶了電腦,在這兒照樣也能處理,便打算在延川多留幾日。


    這幾天,姥爺也聽姥姥說了薑芥和溫時卿兩人的事,老爺子性格開明又隨和,加上對溫時卿還挺滿意,就沒多說什麽,隻讓薑芥暑假的時候叫他去首都家裏坐坐,吃頓飯。


    這邊有了姥姥姥爺的同意,加上還有方欣撐腰,薑芥這心裏是舒了口氣,隻要她媽媽滿意,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因為老薑同誌從來……都是唯方欣女士命是從。


    中午,薑芥下了課直接從學校過來醫院,本想先去找溫時卿吃飯,後來想想,還是先到病房看姥爺。


    進去的時候,姥爺剛好在吃飯,姥姥和爸媽也都在。薑芥帶上門,喜眉笑眼地喚了聲:「姥爺姥姥。」


    姥爺音色啞啞的,帶著點菸嗓:「吃飯了嘛芥子?」


    「還沒呢。」薑芥到床尾坐下,「待會下去吃。」


    薑繼誠這兩日格外敏感,一聽她說「下去」,下意識先想到樓下辦公室的溫時卿,激動的拔高聲調,問她:「下去?你下哪兒去?」


    薑芥眼珠子轉了下,迅速反應過來:「下……到樓下外麵吃。」


    薑繼誠:「哼!」


    手機提示音響了兩聲,薑芥垂頭看一眼,是溫時卿發來的微信消息:[在姥爺病房?]


    [小魚仙草:嗯嗯,剛到。]


    [小魚仙草:對了,我今天中午可能不能和你一塊兒吃飯了,我爸爸他……]


    [最最愛的溫醫生:嗯,沒關係,我一會兒過來。]


    [小魚仙草:你要過來啊?]


    消息發出去後,他沒迴了。可能臨時忙去了,薑芥這麽想著。


    在病房呆了一陣,等姥爺把飯吃完後,方欣和薑芥也準備帶姥姥上外頭吃飯去,等薑芥吃完了再迴來換薑繼誠去。


    拿了包,薑芥正準備過去拉門,敲門聲剛好就響了起來。她抬眸,透過門上的玻璃小窗口正好瞧見溫時卿半邊俊朗的臉,忙伸手打開門:「這麽快就……」


    目光在對上溫時卿旁邊的餘岑後,薑芥剩下的話直接就斷在嘴邊,詫異地改口:「阿姨?您怎麽來啦?」


    餘岑舉起手裏的保溫桶,笑吟吟:「我來看看你姥爺。」


    話落,方欣剛好從裏頭走出來,邊走邊問著:「芥子,誰來啦?」


    薑芥側身讓開道,訕訕地撓了下耳朵:「那個……是溫時卿媽媽……」


    聞言,方欣眸色一亮,咧唇笑開,一臉驚喜:「溫太太呀,您好您好,快進來快進來。」


    薑芥介紹:「阿姨,這是我媽。」


    餘岑抿著笑:「薑太太好。」


    病房門被溫時卿帶上,薑芥站在門邊掀著眸子直看他,嘴裏細聲念著:「你怎麽不提前和我說一下?」


    溫時卿手裏拎著果籃,麵色淡淡:「嗯?剛剛不是發微信和你說過了?」


    薑芥愣了下,想起他剛剛發來的那條「我一會兒過來」,真真是無言以對了。


    您沒說您還帶著您母親大人一塊兒來的呀?我的溫醫生Σ(?д?lll)


    ……


    方欣領著餘岑進去,後者一看躺在病床上的方嶸和坐在床邊的黃雙蓉,禮貌地笑了笑,說:「你們是薑芥的姥姥姥爺吧?我是時卿的媽媽,你們好。」


    姥爺姥姥都頷首莞爾:「你好。」


    餘光瞥到薑繼誠,餘岑視線又側過去,看著方欣問了句:「這是薑芥的爸爸吧?」


    方欣:「是是。」


    餘岑目光落到薑繼誠臉上,眼帶笑意:「你好,我是時卿媽媽。」


    一聽她是溫時卿媽媽,薑繼誠這臉色沉了不少,昂著下巴,麵無表情的「嗬」了一聲。


    薑芥:「……」


    方欣瞪他一眼,後者緩緩把腦袋轉過去,選擇視而不見。


    餘岑麵上掛著的笑容僵了僵,有些尷尬。姥姥這時站起身,把椅子往餘岑這邊推,客氣道:「哎溫太太,別老站著,你坐你坐。」


    「不不不。」餘岑揮揮手婉拒,「我站著就好了,您坐您坐。」她扭頭看向方嶸,語氣帶著點無奈和歉意,「時卿這孩子啊有事兒都不愛和我說,您看您住院都快一周了,他昨天才和我提起,所以我到今天才來看您,真的不好意思。」


    姥爺幹澀地笑兩聲:「就是小毛病小毛病,用不著勞師動眾的!我這手術完歇段時間就好囉!這幾天也麻煩時卿了,老是跑上跑下的。」


    溫時卿一笑:「應該的。」


    「是他該做的。」餘岑這時把手裏的保溫桶舉起來,說,「對了,我早上啊燉了點兒雞湯,帶來給您補補。」


    看著溫時卿放到床尾的果籃,餘岑又道:「哦,這水果啊,我剛剛上來的時候看著很新鮮,就順道帶了點兒。」


    方欣抬手,客氣的推搡兩下:「哎喲,幹嘛這麽客氣,都是自己人!」


    話剛說完,薑繼誠那邊悠悠傳來道冷哼:「嗬,誰自己人了?八字都還沒一瞥呢,誰自己人了?」


    薑芥:「……」


    溫時卿:「……」


    空氣靜了一瞬。


    餘岑和方欣臉上的表情齊齊僵住,場麵一度陷入尷尬。


    片刻,餘岑幹巴巴笑了兩聲,試圖打破這令人尷尬的沉默:「其實呀我這次過來,還想問問你們有沒有空,你們難得來趟延川,我和時卿他爸爸啊,想等姥爺出院了,請你們一塊兒吃個飯!」


    聞言,方欣都還沒來得及開口迴答呢,一旁的薑繼誠幹脆利落的甩了兩個字:「沒空!」


    「……」


    試圖緩解尷尬的餘岑,徹底石化。


    方欣這會兒對於薑繼誠幹脆不搭理了,麵不改色地保持笑容,故意揚了揚語調,話中有話:「有空有空,當然有空,我家裏我說了算,我老公說了不算!」


    薑繼誠:「……」


    聽方欣這麽一說,餘岑麵上的表情緩和了不少,輕笑兩聲,連連應著:「好好好,那我就迴去安排安排!」


    方欣:「好的好的。」


    餘岑:「那行,那這樣就不打擾姥爺休息了!我們就先走了。」


    說著,她背上包往門口走去,溫時卿也禮貌打了招唿:「姥姥姥爺,叔叔阿姨,那我們先走了。」


    方欣跟著走過去,嘴裏挽留著:「這麽快走啊?不多坐坐嗎?」


    「不了不了,不打擾姥爺休息了。」


    方嶸這時喚了聲薑芥,說:「芥子,你去送送。」


    薑芥心有顧慮地瞥一眼靠在窗邊的薑繼誠同誌,「哦」了一聲,挪步一塊兒出去。


    姥姥也跟過來,笑道:「慢走啊,以後來家裏玩!」


    「好的好的。」餘岑轉身過來攔住她們,「姥姥別送了,迴去坐著吧,我們走了啊。」


    方欣拉了薑芥過來,眉歡眼笑地:「芥子去送送時卿和你阿姨。」


    薑芥:「哦哦……」


    一陣七嘴八舌後,薑芥跟著餘岑和溫時卿走遠了。方欣跟姥姥進屋關上門。


    薑繼誠立在原處巋然不動,嘴裏還在不停的哼哼唧唧:「送,送什麽送,我同意他倆了麽?送送送。還吃飯,要吃你們吃,我不吃!」


    方欣這會兒把臉轉過來了,目光淩厲地掃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薑繼誠,我看你最近,是很想過一個人的生活呀?要不我收拾收拾,迴r市住幾個月吧,反正爸最近也需要我照顧。」


    薑繼誠:「………………」


    ……


    電梯裏的人不多,薑芥站在溫時卿旁邊,安安靜靜地,眼睛時不時往餘岑身上瞟一瞟。


    「叮」一聲響,電梯抵達一樓,裏頭的人陸陸續續出去,薑芥走在溫時卿後頭,抿唇躊躇半晌,出聲:「阿……阿姨……」


    聞聲,餘岑和溫時卿腳步都一頓,扭頭看來,餘岑:「嗯?怎麽了?」


    「對,對不起啊……」她腦袋低垂,一臉抱歉,「我爸他……」


    瞧著她麵上的為難,餘岑卻笑了,毫不在意的一擺手:「哎呀,阿姨都明白,理解,你爸爸就是太愛你了,寶貝閨女突然談了男朋友,他肯定一時難以接受。」


    溫時卿抬手在她腦袋上輕一拍,淡淡補充:「要我,也不接受。」


    薑芥:「……」


    餘岑握著她的手,反過來安慰她:「放心,阿姨不在意這些,等時間久了,你爸就會想通的!」說著,她抬頭看了眼溫時卿,「當然了,時卿的表現也不能少,等你放假了,讓時卿找個時間去首都,和你爸爸坐下來好好談談!」


    薑芥乖巧一點頭:「嗯……」


    -


    隔日,姥爺術後恢復的差不多了,醫生檢查過沒什麽大礙後,便簽字讓姥爺出院了。


    這次出了這事兒,方欣是再不放心讓他們倆老單獨在r市住著了,說什麽也要接他們迴首都。


    方嶸拗不過方欣,最終答應下來,讓方遇載著他和黃雙蓉迴r市收拾了些行李後,和方欣薑繼誠一塊兒迴首都了。


    至於原本和溫時卿爸媽說好的那餐飯,最終也是沒吃成。因為薑繼誠公司那臨時出了點兒事,必須盡早趕迴去處理,所以那餐飯也暫且就給擱置了。


    姥爺有驚無險,一切重歸平靜。


    時間一天又一天,像是被按了快進,轉眼,便到了暑假。


    六月底,烈日炎炎,校舍裏的蟬鳴不絕於耳,榕樹蔭跟著日頭轉了個方向,恰好在宿舍大樓的階梯上,罩下一片陰影。


    期末考結束的第二天,瀋北寒就迫不及待地搭上動車迴家了。薑芥則瞞著小舅舅,悄摸摸地跟著溫時卿迴公寓,趁著還沒迴首都,在他家小住幾日。


    原本薑芥是想著今年暑假不迴家,直接去醫院的醫務社工部繼續社工的工作。可轉而一想,若是不迴去,老薑同誌一定下意識就認為她是為了溫時卿而不想迴去,本來他就對溫時卿抱有成見,要是她再整這麽一出,估計老薑同誌能恨死溫時卿。


    再加上,如果她真不迴去,小舅舅也絕不可能同意她和溫時卿同居,所以……為了她和溫時卿將來穩定的幸福生活,她決定舍小取大!迴首都呆上那麽一個多月,好好磨磨老薑同誌的耳根子,趁著這段時間,爭取讓他接受,他寶貝閨女已經戀愛的事實!


    ……


    今日剛好周六,溫時卿輪休。他車子開到薑芥宿舍樓下的時候,後者剛好提著箱子下到一樓。


    30寸的行李箱,她細胳膊細腿的,箱子都仿佛比她人要重,一路提下來,累的她兩頰都漲得通紅,站在樓梯口喘的慌。


    溫時卿忙解了安全帶下車,邁步進樓裏伸手接過來,眉頭蹙了蹙:「怎麽不等我來搬?」


    薑芥嘻嘻一笑,拍拍那箱麵:「反正樓上也是等,樓下也是等,我就挑戰一下自我,試著把它抬下來。」


    溫時卿無言以對,稍一使勁,提著箱子下宿舍樓台階,推到後備箱,放上。


    駕駛座和副座的車門前後關上,溫時卿係好安全帶,啟動車子掛檔,低速駛上校園公路。


    「幾號的機票?」他問。


    「3號。」薑芥答。


    今天是30號。


    溫時卿默了下:「我找李醫生換個班吧。」


    薑芥一懵:「換班做什麽?」


    「陪你。」


    他的聲線很沉,簡單的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卻像風一樣,將她的心吹起了陣陣漣漪,一圈一圈地,往外盪開,久久不能平靜。


    薑芥彎唇,目光落在他身上,但笑不語。


    他似乎是慣了單手握方向盤,轉彎的時候總是和她第一次坐他車時一樣,攤開大掌,抵著盤沿,遊刃有餘地打著方向。


    瘦削有力的腕骨,修長如玉的手指。


    薑芥忽然就想起當時自己腦抽脫口而出的話——


    「我想做你的方向盤!」


    ……


    一時沒忍住,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溫時卿聞聲掃過來一眼:「怎麽?」


    片刻,薑芥止住笑,挺起背脊清了清嗓,麵對他,問:「溫醫生,我能做你的方向盤嗎?」


    路口紅燈,他緩緩踩住剎車,停下,掛檔。


    光影交錯,女孩臉上的笑容簡直比她身後的陽光還要燦爛,一瞬間,溫時卿連心都化了。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顎,湊過去咬了一口,音色迷離又性感——


    「可以,隻要你願意,做我老婆都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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