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年輕的時候在r市曾當過十幾年的檢察院院長和法官,那時候的r市還隻是縣,姥姥姥爺都屬r縣某個村鎮裏的人。在方遇之前,姥姥姥爺曾有過兩個孩子,但都生下來沒多久就夭折了。附近村裏的人聽說後,都猜測是姥爺那幾年當法官誤判了人,所以拿他的孩子,一命還一命。


    流言越傳越開,大夥兒幾乎信以為真。沒多久,姥爺便把檢察院的工作辭了,在縣裏開了家雜貨鋪,做起了小生意。1989年,方遇出世,雜貨鋪生意也不景氣,為了一家六口的生計,姥爺關了雜貨鋪,南下做起了石材生意。


    1998年,姥爺在石業上賺了大錢,方家一夜之間富裕起來,薑芥,也在同年出生。


    喜事臨門,姥爺高興壞了。第一時間和姥姥帶著方遇去了首都。


    往後,姥爺石業的生意穩定,老二方豐和老三方芳也陸續結婚生子,加上方遇那時上了高中,學習成績好到無需他操心,他便比之前清閑了不少。那幾年和姥姥基本都長住在了首都,隻有暑假的時候,會帶著薑芥來r市小住。


    自三歲那年爺爺奶奶去世後,薑繼承和方欣因為生意上的事總是很忙,薑芥記憶裏照顧她最多的,便是姥姥姥爺和方遇了。


    長這麽大,她總覺得生命很漫長,總覺得姥姥姥爺會陪著她一輩子。在今日之前,她甚至都沒想過他們會離開。


    可現實擺在眼前,姥爺突來的疾病,猶如晴天霹靂,「咣」地砸在她眼前,將她整個人劈得七零八落,方寸大亂。


    ……


    醫院門口,行人來去匆匆。


    薑芥就這麽趴在溫時卿懷裏哭了一陣。後者默不作聲,大掌不停順著她的腦袋,給予安撫。


    哭聲漸退,薑芥一抽一抽地拭了把眼淚,忽然說道:「不能哭……」她軟糯的聲線因哭泣而多了些許鼻音,自我安慰著,「我不能哭,我姥爺肯定沒事!我哭了就不吉利了。」


    她仰頭,臉上還掛著兩行淚,沖溫時卿咧出個勉強的笑容:「是吧溫時卿?」


    男人扶著她後腦的手移到前頭來,用拇指將她的淚痕抹開,動作輕淺而溫柔:「嗯。」


    「咱們快上去吧。」發泄完之後,心裏舒暢多了,她收拾好情緒,吸吸鼻子拉著他往前,「再耗下去,粥就涼了。」


    「薑芥。」溫時卿走在後頭,突然喚她。


    薑芥迴頭看一眼:「嗯?」


    「不要太擔心。」他說,「術前檢查沒問題後,安排手術成功植入心髒起搏器,就會沒事的。」


    昏暗光線下,女孩明艷的臉蛋上,掛起了一絲微笑。


    她點頭,輕輕應了聲:「好。」


    -


    再迴到病房,小姨和大舅已經在了。


    她和溫時卿齊齊出現在病房門口,方芳和方豐都稍一愣,好奇地多看了眼溫時卿。


    方遇這時也扭頭看來,溫時卿沖他相視一頷首,把粥交給薑芥後,就不便多留的先離開了。


    拆了打包盒遞給姥姥,薑芥這才反應過來,抬頭看了眼方芳和方豐,問:「大舅小姨,你們吃過了嗎?」


    方芳莞爾:「我們來之前吃了點麵包,現在還不餓。」


    方豐這會兒開口,沖黃雙蓉道:「媽,您吃完飯,讓方遇帶您迴去休息一下吧,下午忙到現在都沒合過眼,待會您身子撐不住。」


    「對。」聞言,方遇也說,「我讓孜孜帶您去我那兒睡一會兒,這我和哥看著先。」他又看向方芳,「二姐,你也跟媽和孜孜一塊兒迴去……還有芥子……」


    「我不迴去。」方遇話還沒說完,薑芥直接出聲打斷,語氣堅定又帶著股倔意,「我就在這陪著,我不迴。」


    見狀,方遇也不多勉強,應下來:「那行,那芥子就在這和我們一起,待會我剛好還得去機場接你爸媽,你就和你大舅在這待著。」


    薑芥:「嗯。」


    而後,沈孜孜帶著姥姥和方芳迴了方遇的公寓。


    ……


    方欣和薑繼誠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淩晨十二點了。原本方遇是讓他們明天再過來的,但方欣不安心,在首都等不了一夜,直接和薑繼誠買了最近的航班飛了過來。


    薑芥坐在木椅上,背抵著牆。醫院環境幽靜,加上她今晚情緒波動過大,此刻靜下心來,著實是有些累了。腦袋歪斜地靠在白牆上,昏昏欲睡。


    直到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她腦子裏被睡意壓製的神經瞬間又繃直了,兩眼倏地睜得極大。


    「媽!」她壓著嗓低低喚了聲。


    原本趴在床沿小憩的方豐聽見聲音,腦袋也抬了起來:「姐,你來了啊。」


    方欣放輕腳步,走過來,看了眼床上插著醫用氧氣管的方嶸,用氣聲問了句:「爸怎麽樣了?」


    「睡著了。」方豐輕聲應一句。


    方欣站在床尾半晌,眼眶不自覺地就紅了。


    薑芥瞧見她麵上的神情,也分外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她站起身,拉著方欣到病房外頭,問:「媽,爸呢?」


    「你小舅帶他去酒店辦理入住。」方欣一吸鼻子,從包裏抽了張紙,往眼上按住眼淚,「我們還有行李在。」


    「那小嘉和小樹呢?」


    「托到你姑姑那了。」


    「媽。」薑芥抓著她的手,柔聲安慰道,「您別太擔心,醫生說明天做完術前檢查沒什麽問題後,就可以手術了。等手術完,姥爺就會沒事。」


    這是溫時卿晚上安慰她時說的話,她原話轉述給媽媽。於他,她向來信任。


    方欣點點頭,微一笑:「嗯,媽知道,你小舅和媽說過了。」


    方豐這時從病房裏出來,見方欣泫然欲泣的模樣,擔心方欣會觸目傷懷,便道:「姐,你帶和薑芥迴酒店歇著吧,我在這陪爸就好了。」


    方欣張了張口,正想拒絕,方豐就猜到她想說什麽,不給她出聲的機會,催著她:「哎呀,去吧去吧,你們睡一覺,明天來換我就成!」


    聞言,方欣也不再多說了,頷首應下:「那辛苦你了。」


    ……


    薑芥和方欣搭電梯下樓了。圖方便,薑繼誠和方欣今晚就臨時先住在醫院對麵的一家快捷酒店,過個馬路就到。


    出了住院大樓,薑芥手裏一直握著的手機震了下,來了條消息。她翻過來看一眼——


    [最最愛的溫醫生:在醫院嗎?]


    薑芥訝然:[你怎麽還沒睡?]


    消息發過去,他直接一個電話撥過來了。


    震動聲在這靜謐的小道上聽起來格外突兀。旁邊的方欣好奇扭頭過來:「這麽晚了誰打電話?你小舅?」


    薑芥下意識把手機屏幕往胸口上一貼,莫名心虛了一下:「朋……朋友……」


    「這麽晚了……」方欣碎碎念一聲,忽然想到什麽,直問,「男朋友?」


    薑芥一愣,掀眸子看她,心裏想了半會兒,不對呀,她有什麽好心虛的?小舅都知道了,她還藏什麽?


    於是她一點頭:「嗯。」


    「真是呀?」方欣小小意外了一下,聽著還在鍥而不捨作響的手機,笑了笑,「你先接。」


    「哦。」薑芥忙滑開接起,「餵……」


    「怎麽這麽久才接?」他沒什麽語氣地問了句,聲線卻依舊溫柔。


    薑芥尷尬地「呃」了一聲:「和我媽在一起……」


    那頭的溫時卿愣了下,薑芥又問:「怎麽了嗎?」


    他一笑:「你晚上吃得少,怕你餓。」


    聞言,薑芥正想迴一句「不餓」,肚子剛好叫了下,「咕嚕」一聲,細細的還帶著尾音。


    薑芥訕訕撓了下腦袋,應他:「我隨便吃點東西就好了……」


    溫時卿默了會兒,隻道:「嗯,吃完早點休息。」


    薑芥:「你也早點睡啊!」


    「好。」


    電話掛斷,方欣忍不住笑了:「談多久了?」


    薑芥一貓唇,頓時覺得有點羞澀:「有一陣子了……」


    「延川的?」


    「嗯。」您也認識。


    「大學同學?」


    「不是。」


    「你舅兒知道沒?」


    「……知道了。」薑芥細細應一句。


    「揍他沒?」她笑著問了聲。


    薑芥哭笑不得,這您都能拿捏的這麽準啊?


    「揍……」


    薑芥嘴巴微張,迴答剛起了個話頭,餘光就瞥見前頭不遠處一輛熟悉的途銳。


    男人修長的身影倚著車門,換了身休閑服,濃重的夜色裏,他俊朗的五官在指間燃著的那點猩紅下,若隱若現。


    薑芥登時怔在原地,要說出口的話到了嘴邊戛然而止。


    方欣見她突然停下來,目光也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怎麽了?」


    薑芥迴過神,見前頭的溫時卿一支煙快抽完,忙轉頭沖方欣道一聲:「媽,您先迴去,我一會兒就來。」


    方欣茫然地蹙了下眉,放眼瞧了瞧。


    昏暗路燈下,隱約間隻望見一抹俊挑的背影,她頓時明白過來:「行吧,你去吧,注意著點兒安全,早點兒迴來。」


    「知道了媽。」薑芥急急應一聲,轉身拔腿跑過去。


    方欣望著她匆促奔跑的身影,忽而彎唇笑了。


    閨女大了,總留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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