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別墅的院子裏穩當停下,副座的薑芥一看前頭多了兩輛邁巴赫和路虎,想臨陣脫逃的那股慫勁又冒出來了。


    她扯了扯安全帶,直挺的背脊彎下去,苦惱狀:「溫時卿我覺得我還是先告辭吧……」


    溫時卿抬手摁住她,問:「怎麽?」


    「我……」薑芥眉頭皺了皺,看著他臉上的傷,嘴角往下一癟,哀嚎,「我沒臉見你爸媽和你爺爺……」


    溫時卿笑了,解開安全帶,安慰:「沒有人會在意這些,不用想太多。」


    薑芥:「可……」


    溫時卿鬆開她,推開車門下去,繞到副座拉開門,朝她伸手:「走吧,一起迴家。」


    薑芥心裏忐忑,手沒伸。


    溫時卿輕笑一聲,又道:「今天這麽畏畏縮縮,都不像你了,平時那股熱情勁呢?嗯?哪兒去了?」


    聞言,薑芥目光閃躲的看他一眼,最終把手遞給他。後者握緊,見她兩腳下了地,臂上稍稍用力,將她往懷裏輕一帶,趁著她訝異抬頭那陣,垂頭在她唇上一吻,溫柔輕淺。


    薑芥原本還糾結不安的小情緒,瞬間就被他這吻給蓋了過去,下意識扭頭先看看四周有沒有人。


    溫時卿麵不改色,關上門拉著她直接往屋裏去了。


    今天溫家很熱鬧,是溫念出月子後的第一次家庭聚餐,溫老爺子很是重視,從上上周開始,就再三強調讓溫時卿帶著薑芥一塊兒來。


    開了門鎖換過鞋進去,倆人剛好撞見從客廳準備去廚房的溫禾。後者瞧見他們,步子一頓:「咦,哥你迴來啦!我小嫂子呢!」


    聞聲,躲在溫時卿身後的薑芥默默移出來:「在……在這……」


    溫禾沖她招招手:「嗨!」


    隔得有點遠,溫禾這時注意到溫時卿臉上有塊黑黑的東西,蹙蹙眉一臉茫然的走近一看,驚唿:「我的媽溫時卿!你的臉怎麽了!」


    話落,旁邊的薑芥脖子下意識一縮,頓時愧疚的想找個洞鑽進去。


    玄關和廚房離得近,在裏頭炒菜的餘岑聽到溫禾的驚唿聲立馬關了火跑出來:「怎麽了?」


    話問完,餘岑也看見了溫時卿臉上那塊傷,湊近仔細一瞧,緊張地皺了下眉頭:「喲,臉怎麽了,不會被人揍了吧?」


    薑芥不敢出聲。


    溫時卿倒是淡然:「撞的,沒事。」


    溫禾越看越不對勁:「撞的?我看不像啊,怎麽撞能撞成這樣?」


    溫時卿涼颼颼睨了一眼過去,沒好臉色。


    溫禾訕訕一貓唇,識趣的不敢再問,邊轉身走邊說:「我去切水果,切水果。」


    餘岑抬頭反覆看了幾次,那傷口黑紫黑紫的淤著血,看著很疼的樣子。她拿圍裙擦了擦手,想抬手上去摸一摸,溫時卿稍一側臉躲開了,笑笑:「媽,沒事,小傷,上過藥了。」


    一旁的薑芥這時出聲了,幹巴巴笑了下,喚:「阿……阿姨好……」


    餘岑這才注意到她,後知後覺地一拍手:「哎喲芥子,你在怎麽也不出聲,躲在他後頭的,我光看他傷口,都沒看到你!」


    「來來,進去坐。」餘岑伸手牽住她,往裏屋走,「聽時卿說你喜歡吃蝦和螃蟹,阿姨今天買了很多,一會兒記得多吃些!」


    薑芥越內疚了:「謝……謝阿姨。」


    「謝什麽謝,早晚都是一家人!」


    薑芥開始承受不住良心的譴責了,她覺得她如果不和溫時卿他媽實話實說,她待會兒吃那些蝦和螃蟹的時候可能都會被紮破嘴!


    她停下腳步,前後看了眼。溫時卿剛剛過去找他爸了,溫禾還在廚房沒出來,其他人都在客廳,不過為了顧及到溫時卿的麵子,薑芥還是小心翼翼的把餘岑拉到了角落,防止被別人聽到。


    見她一時間這麽神神秘秘的,餘岑不明就裏:「怎麽了?」


    薑芥抿抿唇,腦袋垂得很低,一副我是罪人的姿態:「阿姨,對不起……」


    道歉來的有點突然,愣是給餘岑整的更懵了,麵上一愣,又問:「怎麽迴事阿?好端端幹嘛道歉?時卿欺負你了?」


    薑芥笑哭:阿姨,我跟您道歉,您不該質問是不是我欺負了您家兒子嗎???


    「其實……」薑芥半吞半吐的,「其實溫時卿那傷……是,是我舅舅打的……」


    聞言,餘岑隻微微一愣,倒沒很大的反應:「你舅舅打的?」


    薑芥頷,張口還想說什麽,身後冷不防又傳來一道高唿——


    「什麽?你說溫時卿那臉是被你舅舅揍的?」


    尖細又透著些許笑意的聲音,嚇得薑芥愣是一顫,扭頭看去。


    溫禾端著水果盤兒,就站在她和餘岑身後,那捂嘴偷笑的模樣,是明顯的幸災樂禍。


    她邊笑邊走過來,攬上薑芥的肩,開始八卦打聽:「小嫂子,他被你舅舅打了幾拳啊?」


    薑芥:「……」


    「有沒有還手?」溫禾若有所思,「應該沒敢還手,拱了你舅舅的小白菜,他要是敢還手他今天就不會站這了吧?」


    薑芥:「……」


    妹妹,你咋不心疼心疼呢……


    ……


    晚飯,眾人圍滿圓桌。溫禾還沉浸於溫時卿被打的幸災樂禍中沒出來,一餐飯,是一邊吃一邊笑。


    秦儼莫名其妙瞥她一眼:「笑什麽?」


    溫禾目光又下意識掃了眼溫時卿的臉,這下是實在憋不住了,放了碗筷笑的更大聲。


    薑芥腦袋垂的整個人都要鑽桌子底下了。


    嗚嗚嗚溫時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溫老爺子見溫禾笑沒個度的,出聲提醒一句:「幹嘛呢小禾,吃飯就好好吃飯。」


    溫禾貓唇忍笑:「哦。」


    飯後,幾個小輩幫忙收拾碗筷,溫禾收好筷子,抬手拍拍溫時卿的肩,一臉忍俊不禁:「哎哥,我跟你說,你拱了年輕的小白菜,這一拳沒算啥,你還是占便宜了。」


    薑芥:「……」


    溫時卿收碗的手一頓,目光沉沉地睨她一眼沒說話。


    旁邊的溫念一頭霧水:「什麽啊?什麽一拳?」


    餘岑這時從廚房裏頭走出來,接過溫念手裏的廚餘垃圾,很順便說了句:「你哥被芥子她舅舅打了,就臉上那塊。」


    那說話時的語氣和神色完全沒了一開始看到溫時卿受傷的緊張樣兒,甚至還透著幾分「他活該」的意味。


    這下,溫念都沒忍住,輕笑一聲,反問溫時卿:「哥,你真被打了啊?」


    溫時卿:「……」


    薑芥:「……」


    這……好像和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


    下午,兩人就一直待在別墅,偶爾逗逗溫念的孩子,偶爾陪溫老爺子說說話,偶爾和溫時卿媽媽一塊兒烤餅幹。


    等吃過晚飯後,兩人才離開。


    迴公寓途中,溫時卿收到一條微信消息,趁著紅綠燈,他瞄了眼亮起的手機屏幕,在看到上頭方遇兩個字後,目光一頓,伸手拿過來打開——


    [方遇:過來。]


    [:哪裏?]


    [方遇:我家]


    [:知道了。]


    把手機放迴原位,綠燈剛好亮起,薑芥看他剛剛似在迴復消息,隨口問了句:「怎麽了?有事嗎?」


    溫時卿默了下,扯謊:「嗯,醫院臨時有事,要過去一趟。」


    薑芥:「要我陪你嗎?」


    溫時卿麵不改色:「我怕會忙到太晚,現在先送你迴學校吧。」


    「哦。」薑芥倒沒任何懷疑,扭頭看了眼外頭的街道,「那你不用送我,在這放我下吧,我可以自己走迴去,也不遠的。」


    溫時卿向右打了個方向,一笑:「沒關係,醫院那現在還不急。」


    薑芥想了想:「那你放我到學生街口那下吧,我給瀋北寒帶杯奶茶。」


    溫時卿:「好。」


    ……


    將薑芥送達後,溫時卿調頭往方遇公寓駛去。


    快到小區時,方遇又來條微信,溫時卿放慢車,摸過來看一眼——


    [方遇:路過小賣店,帶兩瓶夢之藍,要最高級別的那種。]


    溫時卿:「……」


    盡管料想到今晚有場惡戰,溫時卿還是拎著那兩瓶昂貴的酒英勇迎戰去了。


    門鈴響了兩聲,來開門的是沈孜孜,瞥他一眼,一副早就知道他要來的模樣。


    溫時卿換了鞋進來,把酒遞給她。


    沈孜孜一臉懵逼:「幹什麽?」


    溫時卿:「方遇要的。」


    說完,方遇聽到動靜從裏屋出來,穿著休閑衛衣和運動短褲,仰著腦袋拽天拽地的走過來,語氣十分囂張:「那我要的,進來坐。」


    沈孜孜懶得管他們,坐沙看電視了。


    溫時卿跟著他徑直走到餐廳。


    餐桌上擺了幾碟小菜和兩個空酒杯,除了他帶來的兩瓶白的,方遇還另外準備了一箱青啤,看這副架勢,怕是要一番血戰。


    方遇拉了椅子坐下,溫時卿也跟著坐下。


    兩人麵對麵相視片刻,方遇忽然冷笑一聲:「看你很輕車熟路啊在我家,趁我沒在來過幾次了?」


    溫時卿:「……」


    方遇掃一眼他嘴角的傷口,倒沒再追問下去,開了瓶夢之藍,給杯子加滿酒,眉梢微挑,問他:「能喝?」


    淡淡的語氣,不是正常詢問,是透著點有目的性的挑釁。


    溫時卿早有所料,一點頭。


    見狀,方遇把自己的杯子也推到他麵前,不懷好意:「那這兩杯,你都幹了,沒意見吧?」


    溫時卿看一眼他,又看一眼酒杯,最後舉杯仰脖,眼睛都不帶眨的全飲盡了。


    方遇笑了,眼裏盡是不以為意:「想做我外甥女婿,那可得千杯不倒。」


    溫時卿:「……」


    客廳裏的沈孜孜簡直看不下去,出口罵了聲:「……方遇你差不多得了。」


    「閉嘴!」方遇低斥一聲,「爺們說話,娘們別插嘴!」


    沈孜孜:「???」


    這他媽是皮癢了最近???


    ……


    接著,兩人默默你一杯我一杯,就跟在拚酒似的,不帶歇的下肚了一瓶酒的三分之一。


    喝得太急,這會兒兩人臉都有些紅了。方遇一拍桌子,歇口氣,上來就問:「睡過沒?」


    溫時卿直視他,毫不猶豫:「沒。」


    方遇這下總算是步入正題:「我說她才21歲,你怎麽下的了手泡她?」


    溫時卿默了下,剛想張口說話,一旁的沈孜孜插嘴了,毫不客氣戳穿:「據當事人薑芥親口透露,是她主動追的溫時卿!」


    「……」方遇頓時無言,但氣勢還是要有,戳戳桌麵,拔高聲線,「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她才21歲,你怎麽能讓她追你!」


    沈孜孜:「……」


    溫時卿:「……」


    「真的是日防夜防,兄弟難防了還。」方遇自嘲地笑了聲,又問他,「你喜歡我們薑芥什麽?」


    溫時卿垂了垂眸,直言:「什麽都喜歡。」


    方遇「呿」一聲,顯然不吃這套:「你別跟我整這些花裏胡哨的,要不是芥子喜歡你,我真想把你剁了。」


    「還有,她說好不容易才追到你,你是讓她追了多久?」方遇想到這茬兒又開始冒火,「為了你居然都去當社工了!整天借我家廚房給你做飯,給我吃剩飯的,你竟然還吊著她!你他媽還是不是人!」


    溫時卿麵色淡然,應得很快:「不是。」


    「……」


    方遇噎住,本想著溫時卿為自己辯解幾句的話,他還能沒事找事給點下馬威,這承認的這麽快,有點不按劇情展走啊……


    溫時卿舉起那一口杯,仰頭又吞了口白酒,聲音很緩很沉:「如果早知道我會這麽愛她,在她攔下我表白的那一天,我一定毫不猶豫的接受她,和她交往,和她結婚,和她偕老。」


    「可說到底,還是我太懦弱,她那麽年輕,我不敢觸碰,我隻怕自己留後患,我寧願狠點心,讓她離我遠遠的。」


    想到有人竟然要拒絕他家外甥女兒,方遇莫名又騰起三分火,吼他:「那你他媽後來又接受她幹嗎!」


    溫時卿笑了,眼裏帶著幾分無奈和疼惜:「她那麽熱情、勇敢、善良、漂亮,哪個男人能拒絕的了?」


    聞言,方遇得意的輕哼一聲:「這還差不多,我親手帶養大的小白菜,自然是比外頭的野花好一千一萬倍!」


    ……


    最後的最後,兩人幹掉了兩瓶夢之藍,方遇醉到說話都打結了,抱著沈孜孜在那裏對著溫時卿咿咿唔唔:「溫……時……親!再,再讓我……我幹一……一拳!」


    沈孜孜:「……」


    溫時卿整個人趴餐桌上,腦袋昏沉的抬不起來,更別說說話了。


    沈孜孜看這樣不是辦法,她一個人也顧不過來兩個醉鬼,最終,給薑芥撥了個電話。


    ……


    薑芥趕來的時候,溫時卿已經被沈孜孜扶到沙上躺著了。身高腿長的擠在沙上,清俊的臉被酒精薰染的很紅,濃重的酒味瀰漫了整間屋子,熏的薑芥快窒息。


    她一捏鼻子,拍了拍溫時卿的臉,簡直不可思議:「這到底喝了多少??」


    沈孜孜安頓好方遇從臥室裏出來,迴答她:「兩瓶,夢之藍。」


    薑芥被氣笑了:「這倆他媽喝多了想作詩呢?酒仙李白???」


    沈孜孜嘆聲氣:「不過啊,看晚上聊天的情況,你舅兒應該是不生氣了。」


    薑芥目光一喜:「真的啊?」


    沈孜孜點頭:「但是你最好還是來哄哄你舅兒,他那死鴨子嘴硬的毛病很討厭。」


    薑芥心領神會:「我懂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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