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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十多年前至今前後共出四位極富盛名的佳公子,分別於琴棋書畫四道上各擅其長,若依照著“琴、棋、書、畫”的順序依次為妙手清音的奚廣陵、弈不逢敵的堂從戟、驚才絕豔的秦子長、風神凝遠的齊歸城,巧的是這也恰是四人年紀長幼與成名先後的順序。


    不過在年輕姑娘的心中卻不是這麽個排名法,姑娘家少女懷春,自然更偏愛模樣佳家世好的公子少年,除了奚廣陵因其身為其他三人的師長身份依舊位居首位,其餘三人便先依品貌再照家世而分,於是品貌不相上下的齊璟與秦淮便是齊璟因皇子之尊略勝一籌,而容貌剛硬性子還有些不解風情的年輕將軍堂戰堂從戟不幸墊底。


    公子奚容,字廣陵,世人常稱廣陵公子,江南廣陵人氏,素有才名,卓絕難逾,十五歲拜為廣陵知府,十六歲受提拔入京為禮部尚書,四年後升為統領六部之尚書令,兼任禦書館子苑少傅,廿四之齡自請辭官,歸故鄉廣陵任廣陵學館掌事先生,今剛過而立。


    奚容字廣陵,既非生於廣陵之地,亦非曾任廣陵知府,而是因他極擅音律,撫得一曲隻應天上有的曠世絕響《廣陵散》。


    奚家其實該說是嵇家,即是魏晉之時竹林賢士廣陵絕響的嵇康那個嵇家。


    嵇家祖上本姓為奚,祖輩為躲避家仇改為嵇姓,出自嵇家的嵇康為名望極高的竹林七賢之一,臨終前撫的一曲《廣陵散》失傳百年,嵇家往後也漸隱世不出。世人皆道《廣陵散》自嵇康之死成不傳絕響,實則不然,嵇康惜曲,不忍叫其隨自己身死一同隕滅,私傳於子,囑其每代擇一人傳之,後因嵇康三代絕後,後裔過繼了宗室子,《廣陵散》一曲便在嵇家約定俗成傳與每一代最擅音律的子弟。


    前朝大殷時期嵇家其中一脈選擇入世,為與嵇家出世派區分,向先祖請迴了奚姓,因奚家這一脈中子弟受傳《廣陵散》,便將這支失傳已久的天人之曲重新帶迴世間。


    奚廣陵便是他這一輩中撫《廣陵散》者,還未傳與後輩。也因其天資極好,幾歲之齡便可熟練撫奏,叫族中長輩驚為天人,便直接以曲名中“廣陵”二字冠與他為表字。


    而奚廣陵不僅擅音律,品貌也是天人之姿,身如玉山立,貌若瑤台月,常常穿著印染寥寥青竹的寬袖白衣,坐於瀟瀟竹下,一張古琴自指下清音流泄,手邊幾冊書卷,一盞清茶,溫雅平靜,偶與友人笑談,狀若青竹形化之謫仙,世人謂之:“賭書烹茶天人曲,妙手清音奚廣陵。”


    奚廣陵當初是齊璟與秦洵在禦書館裏的教書先生,秦洵對他的印象是“常穿印竹白衣的好看先生”,這番竹化謫仙的描述秦洵是從家中兩個小堂妹口中初聞,想來流傳的源頭大約也是懷春的姑娘們。


    那時秦洵愣愣地看著兩個才幾歲的小堂妹臉上思春迷醉的神情,冷不丁脫口而出:“所以這麽一長串是在說廣陵先生是竹子精嗎?”


    兩個小堂妹憤怒地異口同聲:“是竹化謫仙!”


    秦洵撓撓頭心想有什麽區別嗎,齊璟觀他神色知其所想,怕他真說出口惹兩個小姑娘鬧脾氣,忙以溫書之名將他拉迴房去了。


    結果第二日課上秦洵始終盯著奚廣陵白衣擺上印染的青竹圖案瞧,下學後奚廣陵便至秦洵桌案前蹲下身子與他平齊,柔聲問:“微之小公子今日似乎有些分神,是否是先生講的有疑?”


    秦洵盯住他左眼角下那顆溫柔的淚痣:“廣陵先生,我家堂妹說你是竹子……唔。”


    齊璟一把捂住他的嘴,替他接了下去:“秦家小姐道廣陵先生竹化謫仙氣度瀟雅。”


    奚廣陵輕笑,往秦洵頭上撫了一把:“承蒙小小姐抬愛,勞小公子替我謝上一謝。”


    奚廣陵是正好在秦洵六歲入禦書館讀書那年兼任少傅來教書的,那幾日恰逢齊璟著了風寒告假養病,秦洵一個人不樂意待在禦書館聽課,非要鬧著去景陽殿看齊璟,被禦書館守門的侍衛死活攔著道聽課時辰無太傅允許不得私自放行任何學生,秦洵嬌縱脾氣上來,氣唿唿地逃了課順著棵樹爬上了一處屋頂不肯下來,底下太監宮女圍了一圈急得直跺腳,小孩子家有些人來瘋,他們越急秦洵越強,自己不下去,也不允許任何人上來抱他下去,最後驚動了太傅,老先生氣得吹胡子瞪眼,當下指了個小太監便要叫其去強行拎他下來,秦洵強著脖子喊:“我不下去!你敢碰我!”


    小太監看看嚴厲的太傅又看看嬌慣的世家小公子,兩邊都不敢得罪,哭喪著臉求太傅和秦三公子高抬貴手別難為他一介小奴才,太傅氣得直抖怒斥秦洵頑劣不堪不守規矩簡直不可教,能數落的話都數落了一遍,秦洵聽慣了此類話,他們讀書人又罵不得髒罵不出什麽新意,他厚臉皮地充耳不聞。


    太傅大手一揮叫所有人別理會他,既然不下來任他在上麵愛待多久待多久,眾人散去,秦洵待夠了算著大約是下學時辰,想著這下應該不攔人出去了,便打算依舊順著借爬的那棵樹再下去,誰知剛往方才腳踩借力的樹枝上踏上一腳將重心慢慢往那移,樹枝便哢嚓一聲斷了,他慌忙收腳迴到屋頂上,總算有些急了。


    可惜先前人都被太傅吩咐走,此刻四下無人,秦洵又拉不下臉高聲唿救,含了包淚在眼眶裏轉啊轉啊,隻得等著誰路過來救他一救。


    等來的便是新來的少傅奚廣陵。


    年輕的少傅一身印竹白衣,夾了隻小梯子過來搭上屋子,一步一步爬上頂來,朝他溫柔笑著伸手:“微之小公子?我不會武功,你配合我些莫要掙紮好嗎?我怕摔著你。”


    “你是誰?”


    “新少傅。”


    秦洵一動不動地觀察他,奚廣陵也不催他,任由他打量自己。


    跟表哥一樣好看又溫柔,是個好人。秦洵心中迅速判定,乖乖靠過去被他從屋頂抱了下去。


    奚廣陵牽著他往學室方向走。


    “你要帶我去見太傅嗎?”


    奚廣陵空著的手在唇間豎起食指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笑道:“太傅很生氣,你此刻見了他定要挨罵,暫且緩緩,我是悄悄來的,你今日取了書物先迴家去,我替你同太傅說一說,不過你記得明日一定要同太傅認錯,好嗎?”


    秦洵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問他:“下學了嗎?”


    “是啊,往後可不能再如此任性耽擱習讀了。”


    “先生覺得我頑劣不堪不可教嗎?”


    “我不覺得啊,孩童貪玩實屬正常,不過微之小公子,”奚廣陵蹲下來扶住他肩膀,“往後此舉不可為,並非說你頑劣,而是太過危險,若是不小心摔著了會受傷的,答應先生好不好?”


    秦洵異常乖巧,用力點了點頭。


    從來他在學館裏鬧脾氣先生們都是痛心疾首道他頑劣喝止他,從來沒有個先生像這樣好聲好氣同他商量不這樣做好不好這樣做會不小心受傷,他覺得這個溫柔的少傅是個大好人,願意乖乖聽他的話。


    奚廣陵確實是個極溫柔的人,溫柔到骨子裏那種,秦洵齊璟與楚辭這三個曾跟學於他的親近學生,秦洵僅是對他印象不錯存著敬意,自身性子壓根沒習到他半分溫良,反倒長成了個笑裏藏刀的小狐狸。楚辭則受沈翎影響更甚性子較為冷淡,不過到底是奚廣陵養大的多少受到些良熏。而齊璟是性子養得最像廣陵先生的那個,溫文爾雅有六七成像奚廣陵,餘的那三四成便是齊璟生於薄情帝王家與生俱來的精算城府,並不全然如奚廣陵那般平和無爭。


    不過秦洵倒覺得這樣甚好,奚廣陵實在是個冰壑玉壺的聖人,齊璟若是全然像他,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裏早就屍骨無存了。清塵如奚廣陵,當初沒幾年便在長安待不下去,這個浮華糜麗的名利場根本容不下他,從充斥著險惡詭譎的池沼裏不斷伸出汙手,想把那高高在上的謫仙拉下來吞噬,仙人隻得歎息隱去。


    說起他冰壑玉壺,大約在被他養大的楚辭心裏最受讚同,曾經有同門玩鬧過了頭說話沒個分寸去逗楚辭:“你黏你家廣陵公子這麽緊,不會是想與人家結龍陽之好吧?”


    楚辭難得發了很大一通脾氣,被秦洵打圓場拉走時很認真地同他說:“廣陵於我如父如兄,此生絕不會叫我生非分之想,他那樣的一個人,即便隻是在心裏對他生了點不像話的念頭,都會覺得是褻瀆了他。”


    秦洵給他拍背順著氣,心道還好我家齊璟性子不全像奚廣陵,至少我對齊璟有非分之想時隻會美滋滋覺得他是我的,不會生出我褻瀆了他的罪惡感。


    秦洵一路胡亂迴憶著從前的事,轉眼馬車已經停在廣陵學館門前,他和齊璟下了車進門,沒走幾步路被個幾歲的男童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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