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t2區的程曦心情有些糟糕，確切來說是非常糟糕。
作為一個專業的編劇，程曦當然知道導演，資方，甚至連演員都有權修改她的作品，可許文濤那是修改嗎？大綱被砍了一半，後半段的劇情係數被刪，除此之外，許文濤還要求大幅增加情/欲戲，將原本勵誌又堅強的女主，生硬地塑造成了一個深陷情/欲，無法自拔的女人。
一部都市偶像劇被改成三觀不正的欲/望/都/市，這叫修改？
程曦無力地一頭砸在方向盤上，偌大空曠的停車場裏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一想到自己的心血要那樣被糟蹋，程曦忽然就…就不想把劇本賣給這樣的人了！但顯然，這樣幼稚的決定，隻是感性的一時衝動。她是成年人，應該要知道權衡利弊。
就像許文濤說得，她得識時務…
許文濤最後那些話不斷在程曦腦海裏迴蕩。
“程曦，你也不用有太多負擔，如今的觀眾們愛看的，不就是這些有爭議的情感糾葛嗎？”
“你寫劇本為的是什麽，不就是賺錢跟走紅嗎？按我說的改，我保證你大紅大紫。”
“那些床戲，哼，你同學都能接受，你還有什麽怕的…程曦，她身後站的是資方，而你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麽做了，對嗎？”
程曦跟許文濤認識時間不短，當然了解他金錢至上的處事原則，可這樣大尺度的轉變，確實讓人有點匪夷所思。
而且，他為什麽要一再提到王熙悅…
突然想到了什麽，程曦倒吸了一口涼氣，發車，猛踩油門，一路向前。
已有多年沒有來過王家，程曦卻熟門熟路的，一點也不陌生。來找王熙悅算賬的這條路，程曦已經在夢裏，腦子裏想過太多太多次…怎麽可能會走錯？
不管修改劇本的主意是誰提出來的，程曦都不打算對王熙悅和顏悅色。
她大力摁著門鈴，十幾秒後，門開了，開門的不是王熙悅，而是周柏宇。霎那間，程曦有些恍惚，還以為自己記錯了他們倆個的地址，不過，很快，程曦就反應過來了。
他在她家，有什麽可奇怪的…
“小曦，你怎麽…”周柏宇看到程曦，驚愕不已。
“柏宇哥，誰啊？”
王熙悅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渾身上下僅裹著一條浴巾，體態玲瓏。她看到程曦，不慌不忙，嘴角一彎，“程曦姐，你怎麽來了。”
“小曦你別誤會，我們剛剛隻是…”周柏宇慌忙解釋，可程曦一臉漠然，再看熙悅…
周柏宇真沒想到她就這麽出來了，登時眉宇一沉，“進去換一件衣服。”
王熙悅嘟了嘟嘴，嬌氣地噢了一聲，轉身進了房間。
“程曦，我…”
“你到底是情商低，還是本性就是這樣？是誰跑到我麵前，告訴我你們沒有在交往？”程曦嘲諷地笑了笑，“周柏宇，你糊弄誰呢？王熙悅穿著那個樣子，你還想說你們剛剛是一起在研究人體構造嗎？”
周柏宇還要辯解，“熙悅她隻是…”
“隻是什麽？赤身裸/體勾引你，隻因為她好玩、不懂事？”程曦冷笑，“她是6歲還是16歲？你覺得一句不懂事，還能用多久？”
周柏宇啞口無言。
“以前我覺得自己挺背的，遇到了你們倆，現在倒覺得自己能早點脫離苦海，還算幸運。你們倆一個口蜜腹劍，一個優柔寡斷，倒真算是天生的一對。周柏宇，給你個衷心的建議，你也不用去禍害其他女孩子了，就跟她堂堂正正在一起得了。為民除害，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程曦說。
“程曦！”
“如何！”
誰能想到，曾經的愛侶，如今卻要赤目相對。
周柏宇越來越激動…被深愛的女子如此嫌棄，不憤怒不生氣，真的很難。
良久，周柏宇才鬆了鬆緊握拳頭，低聲說道，“反正，我怎麽跟你解釋，你都不會相信，算了，你來找熙悅是有話要說吧，我先走了。”
周柏宇轉身要走，卻被程曦拉住了衣袖…
王熙悅換了條裙子走出客廳，已經沒有了周柏宇身影。她一點都不奇怪，現在的程曦，跟亂咬人的瘋狗沒什麽區別，見誰咬誰，誰受得了。
她隨意地坐到了沙發上，摸了一杯紅酒，長腿一翹，“程小姐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直說吧。”
程曦嗬了一聲，“人前人後兩副麵孔，你就不怕自己神經分裂？”
王熙悅抬眼，望著程曦嬌俏一笑，“我的演技你還信不過嗎？程曦姐，你以前可是口口聲聲要認我當幹妹妹的！你現在這是在妒忌我？妒忌我演技好，還是…妒忌柏宇哥隻相信我一個？”
程曦想笑，神經病麽？全世界的人都得覬覦她的東西，她才有優越感？
程曦不願廢話，直截了當地問，“我問你，許導要修劇本，是不是你的主意？”
王熙悅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你說劇本嗎？許導倒是問過我意見。唔，老實說，你那劇本是不怎麽樣，不過既然已經簽約，我也沒什麽可說的。”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放心，再怎麽說，你也算是我同門師姐，這點麵子還是會給你留著的，我就稍微提了兩點建議。怎麽，導演已經跟你說了嗎？嘖嘖嘖，我明明讓他不要在意的。”
程曦能聽到自個兒拳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如果打人不用負法律責任，王熙悅這張臉應該已經變成大餅了。
“你知不知道劇本按你們的要求改，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程曦冷聲問。
王熙悅從桌下摸出打火機跟煙，點了一隻，“我當然不知道，劇本是你寫得，我隻是個新演員…不能拒絕，又什麽都不懂。”
程曦愣住了…
“你想通過床戲走紅，再爆出潛規則，洗白自己，求同情博關注…如果有可能，再順便拉我下水，對不對？”
“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這麽想，不過…”
王熙悅抖抖煙灰，衝程曦吹了一口煙，“程曦，這幾年你倒是長進了不少啊。”
“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你都想的出來，王熙悅，你簡直瘋了。”程曦搖頭，不敢置信。
“我瘋了？要不是你逼著柏宇哥跟我劃清關係，我能這麽做嗎？”王熙悅狠狠地掐滅煙頭，起身走到程曦跟前，又是一笑，“可是那又怎麽樣呢？當初，我害得你差點被人強/奸，柏宇哥都能原諒我，你認為這次，他會相信我，還是會相信你？要是柏宇哥知道你為了報複我，特意加了那麽多床戲，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認為你純潔無瑕？”
看著王熙悅得意的笑臉，程曦忽然就不氣了，隻覺得她可憐…
“所以，當年你是故意的，對嗎？”程曦平靜地問。
“你說呢？”王熙悅湊到程曦耳邊淺笑，“為了整你，我可是花了大價錢，不過花得值，不防再告訴你一個消息吧，當初凱文定下的女主角，就是你。你才華橫溢，氣質脫俗，人人都喜歡你，可那又怎麽樣呢？到頭來，你的男人、角色，還不統統都是我的？”
程曦扭頭靜靜地看著她，爾後，才說，“以前是這樣，現在可未必。”
王熙悅鄙夷地扯了扯嘴角，“哼，未必？你也太樂觀了，我告訴你，這劇本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改。程曦，你一輩子都隻能活在我陰影裏，以前是，現在是，以後更是！”
“夠了！”
站在門外的人，暴怒著推開門，金屬落地的聲音在客廳裏迴蕩。
是周柏宇。
他離開時，程曦對他說，“如果你想知道王熙悅是什麽樣的人，就別關門。”
果然，他聽到了一切。
王熙悅登時就變了臉色，半響，才快步跑到周柏宇身邊哭訴，“柏宇哥，你聽我解釋…”
“你還想狡辯些什麽？”柏宇推開了王熙悅的手，冷冷地看著她，“是我太相信你了。”
王熙悅再要糾纏，周柏宇一時失手，將她推到了地上。
頭一次，周柏宇沒有溫柔地拉她起來，任她倒進懷裏撒嬌，也沒有半句安慰，他拉著程曦，徑直走出房間。
身後的王熙悅哭得力竭聲嘶。
出了門，程曦一把甩開了周柏宇的手，“看清楚她是什麽人了吧。”
“程曦，我…”
那些年，程曦所承受的那些非議跟痛苦，猛地湧進了周柏宇腦子裏。他愛程曦，像瘋了一樣愛著她，可他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當初偏偏就鬼迷心竅地選擇了王熙悅…
他想迴頭，可來不及了。
從他轉身離開起，就徹底失去了陪在她身邊的資格。
她，不會給他任何挽迴的機會。
“是我對不起你。”千言萬語匯至喉頭，隻剩一句抱歉。
可程曦並不需要道歉，“我隻是不想看到王熙悅那麽得意。”說完，快步離開。
“小曦，劇本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保證她不會再為難你了。”周柏宇匆忙說。
程曦沒有迴頭，隻是笑了一笑，“不必了，我現在隻希望你們永遠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周柏宇，我真的累了。”
剛從王家出來，程曦就接到了薄言電話，問她什麽時候迴家…
程曦看了看時間，5點，迴去也來不及了，更何況，以她目前的狀態，哪還有什麽心情聚餐。
程曦推說自己還有工作，趕不迴去了。
薄言聽出了程曦聲音裏的疲憊，沒有多想，隻說下次也一樣…
掛了電話，程曦煩躁一把扔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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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銘開了一天的會，晚上迴公寓時，程曦靠在門口，一臉倦容。
秦思銘給程曦跑了一盒泡麵，上麵有雞蛋，有火腿，還有蔬菜，向來都是程曦的最愛，可今天，程曦卻抱著頭，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秦大哥，我不想賣劇本了。”她說。
任性也好，衝動也罷，程曦是真的不想把自己當孩子一樣的作品，拿去給他們糟蹋了。
程曦本以為她可以做到無所謂的，王熙悅演她的女主角無所謂，劇本被人改得七零八落也無所謂，可原來，不是…
她做不到，她不願自己的作品跟王熙悅扯上一星半點關係。
她的心，始終沒有那麽寬。
她並沒有那麽成熟…
“小曦，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從一開始，她就是想要逼得你自己違約？”秦思銘心疼地摸了摸程曦腦袋，提醒道。
“我知道的，她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讓我難堪。”程曦點頭，淡然地看著秦思銘，“違約賠的隻是錢，可按照她的思路重寫劇本，秦大哥，我在她麵前，在我的心愛的事業麵前，就真的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了。”
秦思銘知道了，程曦她，不願妥協。
看著她一臉受傷，卻毫不示弱，秦思銘淺笑，“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好，我幫你。”
研究完合同上的違約條款，程曦從秦家公寓離開時，已經是月朗星稀。
到家，程曦怕吵到姑姑，特意把車停在了院子外頭，誰知道，一下車，就看到薄言雙手插口袋，無所事事地站在門口。
他穿著淺色的長褲，淺色的t恤加針織衫。隔得太遠，程曦看不清楚他什麽模樣。
因為隔得太遠，程曦莫名其妙地覺得委屈，委屈得想哭。
很不可理喻吧。
沒事兒，有男朋友寵著的女人都是這樣…
薄言扭頭，也看到了程曦，見她愣著不動，便大步走了過去，“傻了嗎，怎麽不過來。”
程曦不由分手地把額頭靠到了他胸口，抵著他，戀著他。
察覺到不對勁的薄言心頭一片柔軟。
一分鍾前，他還想著怎麽教訓晚歸又不接電話的女朋友，現在…薄言隻想好好地抱著她。
“怎麽了，工作不太順利？”薄言問。
是不太順利呢？可王熙悅的手段太過下作，一時間，程曦還真不知該怎麽開口，隻好說，“遇到了點小麻煩。”
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後續，薄言就知道程曦並沒有打算分享這個小麻煩了。
他摟住她，說，“沒擔心，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程曦抬頭，問，“要是解決不了呢？”
薄言低頭，答得輕描淡寫，“解決不了也沒什麽關係，我養你。”
‘我養你’三個字實在動聽，動聽得程曦忍不住踮腳給薄先生獻上了一個香吻。
“可是…”站定的程曦又憂愁了起來，“我太會花錢，可能不太好養…”好羞澀啊好羞澀！
“那正好。”薄言彎腰看著她亮晶晶的大眼睛，認真地說，“我太會掙錢，花不完。”
什麽叫做給力的男朋友？
這就是！
什麽王熙悅，什麽許文濤，什麽周柏宇，統統閃一邊兒去吧！
程曦忍不住激動，給了薄言一拳，“薄先生，你太棒了！”
“好了，迴去睡覺，都這麽晚了。”薄言斂住笑意，牽著程曦往裏走，“也不知道打個電話讓我去接你，你一個人多危…”
程曦突然頓住腳步，問，“薄先生，我今天可以睡你那兒麽？”
薄言唿吸一窒。
本以為能趁著月黑風高，做些偷香竊玉的美事兒，到了床上之後，薄言才曉得程小姐說的睡覺，跟他理解中的睡覺，似乎有著天壤之別…
不過，能把她熱熱乎乎地抱在懷裏安眠，薄言也心滿意足了。
臨睡前，薄言提到了房子的事兒。
“程曦，明天我們去看看房子好嗎？”
房子？程曦心裏一咯噔，她還以為薄言隻是一時興起…
程曦半天沒吱聲，薄言又問，“怎麽，沒時間？”
要忙著劇本解約，程曦自然是沒有時間的，而且…她不得不做出最壞的打算。如果解約不順利，她將要麵對的，會是一筆高額的違約金。
而這筆違約金，很有可能讓她傾家蕩產。
這就是現實。
衝動，不顧後果的現實。
程曦背對著薄言，“薄大哥，買房的事，能不能暫時緩一緩。”
“為什麽？”薄言不解。
程曦不說話了，撓了半天手指，才不好意思地擠出一句，“要不，你房產證上別寫我名字吧…”
薄言一笑，“誰說要寫你名字了？”
額，不準備寫麽？程曦轉身，怔怔地看著薄言。這個男人昨晚抱著她親嘴時，還親口答應她在新家裏安一個狗窩，一個貓舍，兩個嬰兒房的…
這難道不是婚房的配置咩？
“不寫你的名字也行，但是你得先告訴我，為什麽要緩一緩。”薄言說。
程曦一下沒弄明白邏輯關係，傻乎乎地低頭，抓著他修長好看的手指，咬了一口。
“要不，房子我們按揭吧，我交了好多年的公積金呢！或者，等房子出來了，我來負責裝修？現在裝修可貴了，得十幾萬呢。我審美比你好，肯定裝得更漂亮！”
聽了這麽久，薄言還有什麽不了解的？
程曦分明就是再說，親愛的男票，我沒有錢了，房子你自己看著辦吧。
得，這事兒，他還真沒指望過程曦。
薄言雙手攬住程曦纖腰，微微一收，笑著說，“程曦，你可真夠敗家的，我記得卡裏最少有好幾十萬吧。”
程曦連忙搖頭，“不不不，我沒用你的錢。”而且，那張小黑卡裏，也不止幾十萬…
‘你的錢’三個字讓薄言有點不太舒服…
他們之間，有你我之分嗎？
薄言蹙眉，程曦忙親親降火，“薄大哥，我知道你有你自己賺錢的門路，有很多錢，可我也想憑借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啊。你想，如果我一味的依附你，你還會想像現在這樣喜歡我嗎？”
臉皮可真厚呢！薄言忍不住打了她兩下。
程曦揉了揉屁股，繼續說，“我不是不肯用你的錢，隻是我覺得房子是我們兩個共同擁有的第一樣東西，那是我們的家，不管多少，我想跟你共同付出。”
不管她說得是真心話，還是敷衍，最後一句，薄言是心動的。
他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如今不光有了心愛的女孩，他的女孩還願意跟他共同經營一個家，他能不感動嗎？
突然間，薄言對程曦口中的那個家，充滿期待。
“很高興你能這麽想。”
薄言允了允程曦圓潤飽滿的耳珠，隨後，親吻蔓延…
窗外月色皎潔，夜涼如水，隻有知了在聲聲鳴唱，窗內旖旎的春/色正一點一點變得厚重。燥熱的夜晚，總能輕而易舉地勾起年輕男女的*，更何況，床上的他們，互相愛慕，彼此依賴。
情/事來得順其自然。
薄言唿吸愈發粗重，程曦不自覺地勾起了可愛的腳指頭。
單薄衣裳難敵似火熱情，炙熱地吻流連過每一寸裸/露的肌膚。
薄言挑開程曦最後一層保護，輕輕壓下，在她耳邊挑逗，“今天家裏沒人，要不要？”
被陣陣涼意吹散混沌的程曦卻扭過了頭，對不起，今天的她實在沒有心情…
“程曦…”薄言吻著她的脖頸，明確地表達自己求愛的信號。
“過幾天成麽，我今天…”過了好一會兒，程曦才小聲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一絲嗚咽。
程曦一哭，薄言就慌了，“是不是傷到你了。”說完，忙翻下身，上下左右，仔細地檢查。
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程曦一陣內疚，滑溜溜地小身子麻利地滾進了他懷裏。
“薄大哥，我就是…有點心情不好。那個…等我心情好一些了，再配合你，好麽？”
沒有受傷，薄言鬆了口氣，也點了點頭，“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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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曦要求終止合作後的第五天，許文濤提出解約條件。
程曦可以拿迴劇本版權，但除了歸還酬金以外，她還必須支付違約金。
平心而論，在解約這件事上，許文濤並沒有為難程曦，違約金數額不小，但比秦思銘估計的，要少。
這其中有沒有周柏宇從中斡旋程曦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終於解脫了。
至於那筆違約金，程曦一時還真拿不出那麽多錢。
這些年，她並沒有多少存款，程家給她的遺產要用得經過程姑姑，而程曦並不想讓姑姑操心。
程曦摸到了錢包裏，薄言給她的那張小黑卡，卻也隻是摸了摸，就放迴了遠處。
程曦看了看停在院子裏的車。
去二手車交易市場賣車時，程曦叫上了梁眉。叫她，是因為程曦自己並不擅長討價還價，但梁眉深諳此道，而且，程曦實在不想梁眉再為自己發愁了。
花十幾萬買個教訓，她程曦還撐得過。
梁眉在市場門口看到的程曦，當時，她正看著那輛紅色轎車發呆。
不知怎地，梁眉有點想哭。
她還清楚地記得，程曦買這車的那天晚上，她跟鬱芳，還有秦大哥，四個人兜著風去山頂徹夜喝酒慶祝。程曦當時還說，就算有一天，她成了大神，這車也絕對不換。因為她喜歡這車，非常非常非常喜歡。
她長情，但又絕情…
她的違約金，明明可以輕易解決的，她不要，她要選擇自己的方式，不向任何一個人開口。
有時候，梁眉真是恨死她這討人厭的驕傲了！
可更多時候，是心疼。
“過來了，快來看看，我這車有幾成新。”程曦看到梁眉，滿不在意地笑著說。
梁眉歎了口氣，走到了她身邊，絕口不提借錢或者幫助。
她太明白程曦了…
程曦平日開車十分愛惜，前不久又做了一次全麵的保養，所以，車子很快就賣了不錯的價格。
簽字交易的時候，梁眉本以為程曦多少會有些許遲疑，可她呢，簽字簽得龍飛鳳舞，沒有片刻猶豫。
走出交易中心，程曦心口的一塊大石頭才終於落地。
她選擇賣車，並非隻為了自尊心，更是為了讓自己深刻地記住今天跌的這一跤。她發誓，從此以後，相同的錯誤，絕不再犯。
程曦上了梁眉的車，見梁眉始終愁眉不展，就想逗她笑一笑。
“怎麽樣，梁大作家，有沒有興趣兼職我的專屬司機？”
梁眉久久地看著程曦，歎了口氣，“小曦，你做得很對，王熙悅那樣的女人，的確不值得你糾纏。”
王熙悅用劇本拿捏程曦，手段雖然高明，可也並不是毫無應對方法。
譬如弱化女主形象，這種伎倆，導演可以用，編劇同樣也可以用，又或者，她可以幹脆寫崩劇本，來個一拍兩散…
程曦沒有那麽做，隻因為，她是程曦，不是不擇手段的王熙悅。
即便程曦恨她入骨，也絕不會變成第二個她。
程曦調皮地笑了笑，“這麽說，我以後去你跟思銘哥家蹭飯，你也不會拒絕了，是不是？”
梁眉鬆開扣好的安全帶，俯身擁抱了程曦，說，“曦啊，答應我，以後咱賺了錢，再也不要全部捐出去了好嗎？我不想等我老了之後，還要養你。今天這樣的場麵，我再也不想陪你經曆了。我受不住。”
說著說著，梁眉就哭了。
哭了很久。
迴家正碰上程姑姑，程姑姑問起程曦的車，程曦咧嘴笑得沒心沒肺，“車啊，看厭了，打算換一輛新的。”
程姑姑盯著程曦看了一會兒，程曦跟梁眉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好在，程姑姑並沒有懷疑。
“也好，下次別買紅色了，醜不垃圾的。”
兩人這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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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止合同後，程曦的日子過得無比悠閑，不用為了寫稿沒日沒夜的查資料，也不用為了揣測人物思想動作，成天到街上傻站。
沒有工作的程曦，很開心，開心都要飛了…
與程曦的無所事事形成鮮明對比，薄先生已經連續加班一個月了，每天工作到12點，沒有休息。起初，他還會每天迴家，後來程曦不忍心，強製性地要求他住進了宿舍。
她每天都去看他，給他送好吃的，給他講講冷笑話。
薄言不喜歡聽冷笑話，但喜歡聽她坐在他身邊嘰嘰喳喳。
喜歡有她在身邊的感覺。
薄言不知道的是，程家去研究院的那條路正在大修，程曦要去找他，得每天繞很遠很遠的公交。夏天的申城熱的像火，就算開了空調也一樣。
她當然可以坐計程車，可現在的計程車，死貴死貴地…
有一次，程曦在公交上碰到了變態，出言嗬斥的時候，被變態推到了地上。扭了腳，湯也撒了，好心的售票員扶起她，程曦難過得想哭。
那可是她花了三小時煲的湯。
湯撒了薄言不會計較，可她一瘸一拐的，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沒辦法，走到門口的程曦隻能忍著痛給男朋友打電話，說她有點忙，不過去了…
掛了電話，程曦找了沒人的角落，嘩啦啦，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加班一個月後，年輕的研究員們擠在一起吃食堂，對小輩們來說，薄師兄並不常見，並不是因為薄師兄高冷，而是因為…薄師兄有一個漂亮又能幹，每天過來送飯的女朋友。
他們都好羨慕呢！
“薄師兄，好幾天沒看到大嫂了，以後都不來了嗎？”
程曦每次來都會給他們帶一些親手做的小零食，有時候是蛋糕，有時候是鹵味，味道根本不是院裏食堂能比得了的。
薄言放下筷子，沒有應聲。
才幾天沒有見麵，不得不說，薄言很想她，非常想。
葉蓉打了菜走過來，哼了一句，“現在的女孩子啊，不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嗎，我看她也不像是個有恆心的。”
她走到薄言身邊，朝小輩望了一眼，小輩隻能乖乖換到另外一桌。
落座後的葉蓉又笑著說了一句，“薄師兄，你可得做好準備啊，程曦姐那麽漂亮，你可不一定管得住她哦。”
趙雲行聽不下去了，刺了一句，“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多餘操心。”
“這話我同樣送給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巴。”葉蓉反唇相譏。
下一秒，薄言已經起了身。
“薄師兄，你飯還沒吃呢，去哪兒？”葉蓉問。
薄言低頭一笑，“迴去管管我漂亮的女朋友，多謝提醒。”
葉蓉看著薄言背影，尷尬得幾乎石化…
小輩們掌聲歡送。
薄言請假半天，可最近研究員忙得一塌糊塗，丘偉有些為難，可還是循例問了請假事由。
薄言給出的理由是，迴家陪女朋友。
如此坦誠赤/裸的私人理由，猝不及防地給了丘偉胸口一刀。
有女朋友了不起啊！單身狗就活該加班是吧？
盡管如此，丘偉還是批了假，薄言臨走前，他拍了拍薄言肩膀，“程曦是個講道理的好姑娘，有什麽問題，好好哄哄，她會明白的。”
薄言翻了一個白眼，誰說他們吵架了？他們好著呢？
純屬嫉妒…
薄言迴宿舍稍微收拾了一下，譬如刮個胡子，換一身幹淨的衣服，他是有輕微潔癖的，不過工作起來，注意不了那麽多。
見女朋友就不一樣了。
程曦喜歡他清清爽爽的模樣。
走到門口，薄言看到女朋友打來的電話，嘴角上揚。才一接通，那滿滿朝氣的活潑聲音就像是最美麗動聽的旋律，毫無理由的襲入薄言耳膜。
舒服！
“薄先生，今天給你一個驚喜。”程曦古靈精怪地說。
薄言淺笑，“是嗎，真巧，我也有個驚喜要給你。”
“什麽什麽，快點告訴我。”
“告訴你了，還算什麽驚喜？”
“哦，也是。”程曦傻乎乎地笑出了聲，“你現在人在哪兒？”
薄言抬頭，她的姑娘穿著牛仔背帶裙，綁著馬尾辮，正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提著餐盒，慢慢地走在院裏的綠茵小道裏，漂亮又可愛。
這就是她的驚喜嗎？
他很滿意。
不過，薄言偶爾也想逗逗她，“今天聚餐，我們在外麵吃飯。”
“啊！我今天特意給你做了八寶鴨呢！”小姑娘失望地叫了一聲，腳步停下，嘴巴也撅了起來。薄言靜靜看著，忍不住笑了笑。
這笑聲出賣了他，程曦小狐狸般笑道，“就知道你在騙我！”
被發現了…薄言清了清嗓子，問，“你呢，到哪兒了？”
程曦隨口應了一句，“我在停車。”
就是這一句話，薄言察覺到了那一絲隱隱的不對勁。
自從程曦被攔過一次後，她的車向來都是直接開到研究院院內的，今天怎麽這麽勤快？而且…她的腳怎麽了？
薄言收了手機，徑直走到了程曦麵前，程曦先是一驚，後又是一喜。
“薄先生，你要是嚇死我，就隻有驚，沒有喜了！”程曦笑著說。
這樣的燦若繁花，這樣的鮮豔生動，薄言也覺得自己心大，居然舍得她一個人獨守空閨…
薄言接過程曦手裏的餐盒，順勢，蹲到程曦跟前。
程曦心一下就暖了，其實她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不然今天也不會過來…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趴在他堅實的背上，程曦小小聲安慰道，“不小心扭了一下，沒事，都好了，你安心迴去工作吧。”
薄言忽然就明白程曦這麽多天不來看他的原因了。
一時間內疚，自責，難以言說。
須臾，薄言才說，“明天有半天假，現在，迴家幫你揉腳。”
程曦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可不過一會兒，就慌了…
“那個，薄大哥，你難得有半天假，要不就在院裏好好休息吧，家裏有查爾斯吵吵鬧鬧的，你也睡不好，不然，我明天過來陪你吧。”
嗯，是睡不好，可半夜還得擔心她睡覺蓋沒蓋好被子，他睡得更不好！何況她的腳都這樣的了，他是怎麽都不可能讓她來迴奔波的。
不對，等等…
程曦扭了腳，那她是怎麽開車的？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程小姐，你現在對我坦白，還不算太遲。”
程曦一聽，如臨大敵，雙手掐在了薄言肩膀上，半天，才弱弱地說，“薄大哥，我今天…其實沒有開車過來。”
沒開車麽？
薄言還以為她雇了個男人，比如秦思銘什麽的，給她當司機呢…可是，還是不對，她剛剛不是還說自己在停車嗎？沒有開車過來，為什麽要撒謊？
薄言輕輕放下程曦，轉身，看著她。
程曦抿了抿唇，不敢抬頭看他，隻說，“車子拿去保養了。”
謊話，那車才保養多久？
看著程曦戰戰兢兢的模樣，薄言覺得問題可能有點嚴重。
“我要聽實話，程曦。”薄言說。
程曦認命似的閉上了眼…她就不是塊說謊的料，尤其是在薄言麵前。
“車子…賣…賣了…”程曦說。
“哈？”薄言覺得自己聽錯了。
程曦花了幾分鍾，簡略地說了個大概，再抬頭時，不出所料地，薄言一張臉鐵青。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我覺得我自己一個人能…”
“程曦你告訴我什麽才算是大事？”薄言生硬地打算了程曦的話，“摔傷了腳不是大事，被欺負了不是大事，淪落到要賣車換錢也不是大事，我請問你…什麽才叫做大事？”
程曦被質問得有些難受。
“不過十幾萬，你居然寧願賣掉車，也不肯用我給你的錢…”
程曦囁囁地要開口，在此之前，薄言已經將餐盒塞迴了她手裏，顯得冷清又克製，“你說得對，我的確是需要好好休息，你自己迴去吧。”
說罷，轉身就往迴走。
程曦當然不可能讓薄言這樣離去，當即扯住了他的衣服，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了他。
“你不要這樣，我又不是獨獨沒要你的錢，秦大哥，梁眉的，我也沒要。”
“程曦，你為什麽還不明白！”
薄言愈加生氣，想拿開她的手，又怕傷到她，隻能隨她，“為什麽你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你出了事，唯獨我不知道？”
“那是…那是因為…”
她哪裏告訴別人了呀，秦大哥是律師，梁眉是他女朋友，他不可能瞞著她的…
“因為什麽？”薄言冷靜了下來，定定地平視前方，“因為你信不過我？覺得我幫不到你？還是，你覺得我還不夠資格…了解你？”
“不是那樣的，你聽我解釋…”程曦急了，急得都快哭了，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第一次，薄言沒有迴抱程曦。
第一次，薄言冷淡得怕人。
“你走吧，我想靜一靜。”薄言麵無表情地說。
程曦一怔，緩緩地鬆開了手。不過，還是把手裏的餐盒遞了過去，“我給你做得八寶鴨，你要不吃，就給你同事吃吧，燉了好幾個鍾頭，別浪費了。”
一顆眼淚啪嗒落到了餐盒上。
薄言沒接，程曦隻好收迴，轉身。
還沒邁開步子呢，整個人就掉了個個兒，被薄言緊緊地抱到了懷裏。
“薄言。”
“再說話就把你扔出去。”薄言惡狠狠地說。
程曦閉嘴。
上了出租車，薄言依然摟著她。又過了段時間，他以為程曦睡了，吻著她耳側，輕輕地歎息，“程曦啊程曦，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作為一個專業的編劇，程曦當然知道導演，資方，甚至連演員都有權修改她的作品，可許文濤那是修改嗎？大綱被砍了一半，後半段的劇情係數被刪，除此之外，許文濤還要求大幅增加情/欲戲，將原本勵誌又堅強的女主，生硬地塑造成了一個深陷情/欲，無法自拔的女人。
一部都市偶像劇被改成三觀不正的欲/望/都/市，這叫修改？
程曦無力地一頭砸在方向盤上，偌大空曠的停車場裏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一想到自己的心血要那樣被糟蹋，程曦忽然就…就不想把劇本賣給這樣的人了！但顯然，這樣幼稚的決定，隻是感性的一時衝動。她是成年人，應該要知道權衡利弊。
就像許文濤說得，她得識時務…
許文濤最後那些話不斷在程曦腦海裏迴蕩。
“程曦，你也不用有太多負擔，如今的觀眾們愛看的，不就是這些有爭議的情感糾葛嗎？”
“你寫劇本為的是什麽，不就是賺錢跟走紅嗎？按我說的改，我保證你大紅大紫。”
“那些床戲，哼，你同學都能接受，你還有什麽怕的…程曦，她身後站的是資方，而你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麽做了，對嗎？”
程曦跟許文濤認識時間不短，當然了解他金錢至上的處事原則，可這樣大尺度的轉變，確實讓人有點匪夷所思。
而且，他為什麽要一再提到王熙悅…
突然想到了什麽，程曦倒吸了一口涼氣，發車，猛踩油門，一路向前。
已有多年沒有來過王家，程曦卻熟門熟路的，一點也不陌生。來找王熙悅算賬的這條路，程曦已經在夢裏，腦子裏想過太多太多次…怎麽可能會走錯？
不管修改劇本的主意是誰提出來的，程曦都不打算對王熙悅和顏悅色。
她大力摁著門鈴，十幾秒後，門開了，開門的不是王熙悅，而是周柏宇。霎那間，程曦有些恍惚，還以為自己記錯了他們倆個的地址，不過，很快，程曦就反應過來了。
他在她家，有什麽可奇怪的…
“小曦，你怎麽…”周柏宇看到程曦，驚愕不已。
“柏宇哥，誰啊？”
王熙悅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渾身上下僅裹著一條浴巾，體態玲瓏。她看到程曦，不慌不忙，嘴角一彎，“程曦姐，你怎麽來了。”
“小曦你別誤會，我們剛剛隻是…”周柏宇慌忙解釋，可程曦一臉漠然，再看熙悅…
周柏宇真沒想到她就這麽出來了，登時眉宇一沉，“進去換一件衣服。”
王熙悅嘟了嘟嘴，嬌氣地噢了一聲，轉身進了房間。
“程曦，我…”
“你到底是情商低，還是本性就是這樣？是誰跑到我麵前，告訴我你們沒有在交往？”程曦嘲諷地笑了笑，“周柏宇，你糊弄誰呢？王熙悅穿著那個樣子，你還想說你們剛剛是一起在研究人體構造嗎？”
周柏宇還要辯解，“熙悅她隻是…”
“隻是什麽？赤身裸/體勾引你，隻因為她好玩、不懂事？”程曦冷笑，“她是6歲還是16歲？你覺得一句不懂事，還能用多久？”
周柏宇啞口無言。
“以前我覺得自己挺背的，遇到了你們倆，現在倒覺得自己能早點脫離苦海，還算幸運。你們倆一個口蜜腹劍，一個優柔寡斷，倒真算是天生的一對。周柏宇，給你個衷心的建議，你也不用去禍害其他女孩子了，就跟她堂堂正正在一起得了。為民除害，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程曦說。
“程曦！”
“如何！”
誰能想到，曾經的愛侶，如今卻要赤目相對。
周柏宇越來越激動…被深愛的女子如此嫌棄，不憤怒不生氣，真的很難。
良久，周柏宇才鬆了鬆緊握拳頭，低聲說道，“反正，我怎麽跟你解釋，你都不會相信，算了，你來找熙悅是有話要說吧，我先走了。”
周柏宇轉身要走，卻被程曦拉住了衣袖…
王熙悅換了條裙子走出客廳，已經沒有了周柏宇身影。她一點都不奇怪，現在的程曦，跟亂咬人的瘋狗沒什麽區別，見誰咬誰，誰受得了。
她隨意地坐到了沙發上，摸了一杯紅酒，長腿一翹，“程小姐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直說吧。”
程曦嗬了一聲，“人前人後兩副麵孔，你就不怕自己神經分裂？”
王熙悅抬眼，望著程曦嬌俏一笑，“我的演技你還信不過嗎？程曦姐，你以前可是口口聲聲要認我當幹妹妹的！你現在這是在妒忌我？妒忌我演技好，還是…妒忌柏宇哥隻相信我一個？”
程曦想笑，神經病麽？全世界的人都得覬覦她的東西，她才有優越感？
程曦不願廢話，直截了當地問，“我問你，許導要修劇本，是不是你的主意？”
王熙悅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你說劇本嗎？許導倒是問過我意見。唔，老實說，你那劇本是不怎麽樣，不過既然已經簽約，我也沒什麽可說的。”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放心，再怎麽說，你也算是我同門師姐，這點麵子還是會給你留著的，我就稍微提了兩點建議。怎麽，導演已經跟你說了嗎？嘖嘖嘖，我明明讓他不要在意的。”
程曦能聽到自個兒拳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如果打人不用負法律責任，王熙悅這張臉應該已經變成大餅了。
“你知不知道劇本按你們的要求改，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程曦冷聲問。
王熙悅從桌下摸出打火機跟煙，點了一隻，“我當然不知道，劇本是你寫得，我隻是個新演員…不能拒絕，又什麽都不懂。”
程曦愣住了…
“你想通過床戲走紅，再爆出潛規則，洗白自己，求同情博關注…如果有可能，再順便拉我下水，對不對？”
“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這麽想，不過…”
王熙悅抖抖煙灰，衝程曦吹了一口煙，“程曦，這幾年你倒是長進了不少啊。”
“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你都想的出來，王熙悅，你簡直瘋了。”程曦搖頭，不敢置信。
“我瘋了？要不是你逼著柏宇哥跟我劃清關係，我能這麽做嗎？”王熙悅狠狠地掐滅煙頭，起身走到程曦跟前，又是一笑，“可是那又怎麽樣呢？當初，我害得你差點被人強/奸，柏宇哥都能原諒我，你認為這次，他會相信我，還是會相信你？要是柏宇哥知道你為了報複我，特意加了那麽多床戲，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認為你純潔無瑕？”
看著王熙悅得意的笑臉，程曦忽然就不氣了，隻覺得她可憐…
“所以，當年你是故意的，對嗎？”程曦平靜地問。
“你說呢？”王熙悅湊到程曦耳邊淺笑，“為了整你，我可是花了大價錢，不過花得值，不防再告訴你一個消息吧，當初凱文定下的女主角，就是你。你才華橫溢，氣質脫俗，人人都喜歡你，可那又怎麽樣呢？到頭來，你的男人、角色，還不統統都是我的？”
程曦扭頭靜靜地看著她，爾後，才說，“以前是這樣，現在可未必。”
王熙悅鄙夷地扯了扯嘴角，“哼，未必？你也太樂觀了，我告訴你，這劇本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改。程曦，你一輩子都隻能活在我陰影裏，以前是，現在是，以後更是！”
“夠了！”
站在門外的人，暴怒著推開門，金屬落地的聲音在客廳裏迴蕩。
是周柏宇。
他離開時，程曦對他說，“如果你想知道王熙悅是什麽樣的人，就別關門。”
果然，他聽到了一切。
王熙悅登時就變了臉色，半響，才快步跑到周柏宇身邊哭訴，“柏宇哥，你聽我解釋…”
“你還想狡辯些什麽？”柏宇推開了王熙悅的手，冷冷地看著她，“是我太相信你了。”
王熙悅再要糾纏，周柏宇一時失手，將她推到了地上。
頭一次，周柏宇沒有溫柔地拉她起來，任她倒進懷裏撒嬌，也沒有半句安慰，他拉著程曦，徑直走出房間。
身後的王熙悅哭得力竭聲嘶。
出了門，程曦一把甩開了周柏宇的手，“看清楚她是什麽人了吧。”
“程曦，我…”
那些年，程曦所承受的那些非議跟痛苦，猛地湧進了周柏宇腦子裏。他愛程曦，像瘋了一樣愛著她，可他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當初偏偏就鬼迷心竅地選擇了王熙悅…
他想迴頭，可來不及了。
從他轉身離開起，就徹底失去了陪在她身邊的資格。
她，不會給他任何挽迴的機會。
“是我對不起你。”千言萬語匯至喉頭，隻剩一句抱歉。
可程曦並不需要道歉，“我隻是不想看到王熙悅那麽得意。”說完，快步離開。
“小曦，劇本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保證她不會再為難你了。”周柏宇匆忙說。
程曦沒有迴頭，隻是笑了一笑，“不必了，我現在隻希望你們永遠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周柏宇，我真的累了。”
剛從王家出來，程曦就接到了薄言電話，問她什麽時候迴家…
程曦看了看時間，5點，迴去也來不及了，更何況，以她目前的狀態，哪還有什麽心情聚餐。
程曦推說自己還有工作，趕不迴去了。
薄言聽出了程曦聲音裏的疲憊，沒有多想，隻說下次也一樣…
掛了電話，程曦煩躁一把扔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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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銘開了一天的會，晚上迴公寓時，程曦靠在門口，一臉倦容。
秦思銘給程曦跑了一盒泡麵，上麵有雞蛋，有火腿，還有蔬菜，向來都是程曦的最愛，可今天，程曦卻抱著頭，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秦大哥，我不想賣劇本了。”她說。
任性也好，衝動也罷，程曦是真的不想把自己當孩子一樣的作品，拿去給他們糟蹋了。
程曦本以為她可以做到無所謂的，王熙悅演她的女主角無所謂，劇本被人改得七零八落也無所謂，可原來，不是…
她做不到，她不願自己的作品跟王熙悅扯上一星半點關係。
她的心，始終沒有那麽寬。
她並沒有那麽成熟…
“小曦，你有沒有想過，可能從一開始，她就是想要逼得你自己違約？”秦思銘心疼地摸了摸程曦腦袋，提醒道。
“我知道的，她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讓我難堪。”程曦點頭，淡然地看著秦思銘，“違約賠的隻是錢，可按照她的思路重寫劇本，秦大哥，我在她麵前，在我的心愛的事業麵前，就真的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了。”
秦思銘知道了，程曦她，不願妥協。
看著她一臉受傷，卻毫不示弱，秦思銘淺笑，“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好，我幫你。”
研究完合同上的違約條款，程曦從秦家公寓離開時，已經是月朗星稀。
到家，程曦怕吵到姑姑，特意把車停在了院子外頭，誰知道，一下車，就看到薄言雙手插口袋，無所事事地站在門口。
他穿著淺色的長褲，淺色的t恤加針織衫。隔得太遠，程曦看不清楚他什麽模樣。
因為隔得太遠，程曦莫名其妙地覺得委屈，委屈得想哭。
很不可理喻吧。
沒事兒，有男朋友寵著的女人都是這樣…
薄言扭頭，也看到了程曦，見她愣著不動，便大步走了過去，“傻了嗎，怎麽不過來。”
程曦不由分手地把額頭靠到了他胸口，抵著他，戀著他。
察覺到不對勁的薄言心頭一片柔軟。
一分鍾前，他還想著怎麽教訓晚歸又不接電話的女朋友，現在…薄言隻想好好地抱著她。
“怎麽了，工作不太順利？”薄言問。
是不太順利呢？可王熙悅的手段太過下作，一時間，程曦還真不知該怎麽開口，隻好說，“遇到了點小麻煩。”
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後續，薄言就知道程曦並沒有打算分享這個小麻煩了。
他摟住她，說，“沒擔心，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程曦抬頭，問，“要是解決不了呢？”
薄言低頭，答得輕描淡寫，“解決不了也沒什麽關係，我養你。”
‘我養你’三個字實在動聽，動聽得程曦忍不住踮腳給薄先生獻上了一個香吻。
“可是…”站定的程曦又憂愁了起來，“我太會花錢，可能不太好養…”好羞澀啊好羞澀！
“那正好。”薄言彎腰看著她亮晶晶的大眼睛，認真地說，“我太會掙錢，花不完。”
什麽叫做給力的男朋友？
這就是！
什麽王熙悅，什麽許文濤，什麽周柏宇，統統閃一邊兒去吧！
程曦忍不住激動，給了薄言一拳，“薄先生，你太棒了！”
“好了，迴去睡覺，都這麽晚了。”薄言斂住笑意，牽著程曦往裏走，“也不知道打個電話讓我去接你，你一個人多危…”
程曦突然頓住腳步，問，“薄先生，我今天可以睡你那兒麽？”
薄言唿吸一窒。
本以為能趁著月黑風高，做些偷香竊玉的美事兒，到了床上之後，薄言才曉得程小姐說的睡覺，跟他理解中的睡覺，似乎有著天壤之別…
不過，能把她熱熱乎乎地抱在懷裏安眠，薄言也心滿意足了。
臨睡前，薄言提到了房子的事兒。
“程曦，明天我們去看看房子好嗎？”
房子？程曦心裏一咯噔，她還以為薄言隻是一時興起…
程曦半天沒吱聲，薄言又問，“怎麽，沒時間？”
要忙著劇本解約，程曦自然是沒有時間的，而且…她不得不做出最壞的打算。如果解約不順利，她將要麵對的，會是一筆高額的違約金。
而這筆違約金，很有可能讓她傾家蕩產。
這就是現實。
衝動，不顧後果的現實。
程曦背對著薄言，“薄大哥，買房的事，能不能暫時緩一緩。”
“為什麽？”薄言不解。
程曦不說話了，撓了半天手指，才不好意思地擠出一句，“要不，你房產證上別寫我名字吧…”
薄言一笑，“誰說要寫你名字了？”
額，不準備寫麽？程曦轉身，怔怔地看著薄言。這個男人昨晚抱著她親嘴時，還親口答應她在新家裏安一個狗窩，一個貓舍，兩個嬰兒房的…
這難道不是婚房的配置咩？
“不寫你的名字也行，但是你得先告訴我，為什麽要緩一緩。”薄言說。
程曦一下沒弄明白邏輯關係，傻乎乎地低頭，抓著他修長好看的手指，咬了一口。
“要不，房子我們按揭吧，我交了好多年的公積金呢！或者，等房子出來了，我來負責裝修？現在裝修可貴了，得十幾萬呢。我審美比你好，肯定裝得更漂亮！”
聽了這麽久，薄言還有什麽不了解的？
程曦分明就是再說，親愛的男票，我沒有錢了，房子你自己看著辦吧。
得，這事兒，他還真沒指望過程曦。
薄言雙手攬住程曦纖腰，微微一收，笑著說，“程曦，你可真夠敗家的，我記得卡裏最少有好幾十萬吧。”
程曦連忙搖頭，“不不不，我沒用你的錢。”而且，那張小黑卡裏，也不止幾十萬…
‘你的錢’三個字讓薄言有點不太舒服…
他們之間，有你我之分嗎？
薄言蹙眉，程曦忙親親降火，“薄大哥，我知道你有你自己賺錢的門路，有很多錢，可我也想憑借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啊。你想，如果我一味的依附你，你還會想像現在這樣喜歡我嗎？”
臉皮可真厚呢！薄言忍不住打了她兩下。
程曦揉了揉屁股，繼續說，“我不是不肯用你的錢，隻是我覺得房子是我們兩個共同擁有的第一樣東西，那是我們的家，不管多少，我想跟你共同付出。”
不管她說得是真心話，還是敷衍，最後一句，薄言是心動的。
他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如今不光有了心愛的女孩，他的女孩還願意跟他共同經營一個家，他能不感動嗎？
突然間，薄言對程曦口中的那個家，充滿期待。
“很高興你能這麽想。”
薄言允了允程曦圓潤飽滿的耳珠，隨後，親吻蔓延…
窗外月色皎潔，夜涼如水，隻有知了在聲聲鳴唱，窗內旖旎的春/色正一點一點變得厚重。燥熱的夜晚，總能輕而易舉地勾起年輕男女的*，更何況，床上的他們，互相愛慕，彼此依賴。
情/事來得順其自然。
薄言唿吸愈發粗重，程曦不自覺地勾起了可愛的腳指頭。
單薄衣裳難敵似火熱情，炙熱地吻流連過每一寸裸/露的肌膚。
薄言挑開程曦最後一層保護，輕輕壓下，在她耳邊挑逗，“今天家裏沒人，要不要？”
被陣陣涼意吹散混沌的程曦卻扭過了頭，對不起，今天的她實在沒有心情…
“程曦…”薄言吻著她的脖頸，明確地表達自己求愛的信號。
“過幾天成麽，我今天…”過了好一會兒，程曦才小聲開口，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一絲嗚咽。
程曦一哭，薄言就慌了，“是不是傷到你了。”說完，忙翻下身，上下左右，仔細地檢查。
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程曦一陣內疚，滑溜溜地小身子麻利地滾進了他懷裏。
“薄大哥，我就是…有點心情不好。那個…等我心情好一些了，再配合你，好麽？”
沒有受傷，薄言鬆了口氣，也點了點頭，“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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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曦要求終止合作後的第五天，許文濤提出解約條件。
程曦可以拿迴劇本版權，但除了歸還酬金以外，她還必須支付違約金。
平心而論，在解約這件事上，許文濤並沒有為難程曦，違約金數額不小，但比秦思銘估計的，要少。
這其中有沒有周柏宇從中斡旋程曦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終於解脫了。
至於那筆違約金，程曦一時還真拿不出那麽多錢。
這些年，她並沒有多少存款，程家給她的遺產要用得經過程姑姑，而程曦並不想讓姑姑操心。
程曦摸到了錢包裏，薄言給她的那張小黑卡，卻也隻是摸了摸，就放迴了遠處。
程曦看了看停在院子裏的車。
去二手車交易市場賣車時，程曦叫上了梁眉。叫她，是因為程曦自己並不擅長討價還價，但梁眉深諳此道，而且，程曦實在不想梁眉再為自己發愁了。
花十幾萬買個教訓，她程曦還撐得過。
梁眉在市場門口看到的程曦，當時，她正看著那輛紅色轎車發呆。
不知怎地，梁眉有點想哭。
她還清楚地記得，程曦買這車的那天晚上，她跟鬱芳，還有秦大哥，四個人兜著風去山頂徹夜喝酒慶祝。程曦當時還說，就算有一天，她成了大神，這車也絕對不換。因為她喜歡這車，非常非常非常喜歡。
她長情，但又絕情…
她的違約金，明明可以輕易解決的，她不要，她要選擇自己的方式，不向任何一個人開口。
有時候，梁眉真是恨死她這討人厭的驕傲了！
可更多時候，是心疼。
“過來了，快來看看，我這車有幾成新。”程曦看到梁眉，滿不在意地笑著說。
梁眉歎了口氣，走到了她身邊，絕口不提借錢或者幫助。
她太明白程曦了…
程曦平日開車十分愛惜，前不久又做了一次全麵的保養，所以，車子很快就賣了不錯的價格。
簽字交易的時候，梁眉本以為程曦多少會有些許遲疑，可她呢，簽字簽得龍飛鳳舞，沒有片刻猶豫。
走出交易中心，程曦心口的一塊大石頭才終於落地。
她選擇賣車，並非隻為了自尊心，更是為了讓自己深刻地記住今天跌的這一跤。她發誓，從此以後，相同的錯誤，絕不再犯。
程曦上了梁眉的車，見梁眉始終愁眉不展，就想逗她笑一笑。
“怎麽樣，梁大作家，有沒有興趣兼職我的專屬司機？”
梁眉久久地看著程曦，歎了口氣，“小曦，你做得很對，王熙悅那樣的女人，的確不值得你糾纏。”
王熙悅用劇本拿捏程曦，手段雖然高明，可也並不是毫無應對方法。
譬如弱化女主形象，這種伎倆，導演可以用，編劇同樣也可以用，又或者，她可以幹脆寫崩劇本，來個一拍兩散…
程曦沒有那麽做，隻因為，她是程曦，不是不擇手段的王熙悅。
即便程曦恨她入骨，也絕不會變成第二個她。
程曦調皮地笑了笑，“這麽說，我以後去你跟思銘哥家蹭飯，你也不會拒絕了，是不是？”
梁眉鬆開扣好的安全帶，俯身擁抱了程曦，說，“曦啊，答應我，以後咱賺了錢，再也不要全部捐出去了好嗎？我不想等我老了之後，還要養你。今天這樣的場麵，我再也不想陪你經曆了。我受不住。”
說著說著，梁眉就哭了。
哭了很久。
迴家正碰上程姑姑，程姑姑問起程曦的車，程曦咧嘴笑得沒心沒肺，“車啊，看厭了，打算換一輛新的。”
程姑姑盯著程曦看了一會兒，程曦跟梁眉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好在，程姑姑並沒有懷疑。
“也好，下次別買紅色了，醜不垃圾的。”
兩人這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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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止合同後，程曦的日子過得無比悠閑，不用為了寫稿沒日沒夜的查資料，也不用為了揣測人物思想動作，成天到街上傻站。
沒有工作的程曦，很開心，開心都要飛了…
與程曦的無所事事形成鮮明對比，薄先生已經連續加班一個月了，每天工作到12點，沒有休息。起初，他還會每天迴家，後來程曦不忍心，強製性地要求他住進了宿舍。
她每天都去看他，給他送好吃的，給他講講冷笑話。
薄言不喜歡聽冷笑話，但喜歡聽她坐在他身邊嘰嘰喳喳。
喜歡有她在身邊的感覺。
薄言不知道的是，程家去研究院的那條路正在大修，程曦要去找他，得每天繞很遠很遠的公交。夏天的申城熱的像火，就算開了空調也一樣。
她當然可以坐計程車，可現在的計程車，死貴死貴地…
有一次，程曦在公交上碰到了變態，出言嗬斥的時候，被變態推到了地上。扭了腳，湯也撒了，好心的售票員扶起她，程曦難過得想哭。
那可是她花了三小時煲的湯。
湯撒了薄言不會計較，可她一瘸一拐的，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沒辦法，走到門口的程曦隻能忍著痛給男朋友打電話，說她有點忙，不過去了…
掛了電話，程曦找了沒人的角落，嘩啦啦，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加班一個月後，年輕的研究員們擠在一起吃食堂，對小輩們來說，薄師兄並不常見，並不是因為薄師兄高冷，而是因為…薄師兄有一個漂亮又能幹，每天過來送飯的女朋友。
他們都好羨慕呢！
“薄師兄，好幾天沒看到大嫂了，以後都不來了嗎？”
程曦每次來都會給他們帶一些親手做的小零食，有時候是蛋糕，有時候是鹵味，味道根本不是院裏食堂能比得了的。
薄言放下筷子，沒有應聲。
才幾天沒有見麵，不得不說，薄言很想她，非常想。
葉蓉打了菜走過來，哼了一句，“現在的女孩子啊，不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嗎，我看她也不像是個有恆心的。”
她走到薄言身邊，朝小輩望了一眼，小輩隻能乖乖換到另外一桌。
落座後的葉蓉又笑著說了一句，“薄師兄，你可得做好準備啊，程曦姐那麽漂亮，你可不一定管得住她哦。”
趙雲行聽不下去了，刺了一句，“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多餘操心。”
“這話我同樣送給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巴。”葉蓉反唇相譏。
下一秒，薄言已經起了身。
“薄師兄，你飯還沒吃呢，去哪兒？”葉蓉問。
薄言低頭一笑，“迴去管管我漂亮的女朋友，多謝提醒。”
葉蓉看著薄言背影，尷尬得幾乎石化…
小輩們掌聲歡送。
薄言請假半天，可最近研究員忙得一塌糊塗，丘偉有些為難，可還是循例問了請假事由。
薄言給出的理由是，迴家陪女朋友。
如此坦誠赤/裸的私人理由，猝不及防地給了丘偉胸口一刀。
有女朋友了不起啊！單身狗就活該加班是吧？
盡管如此，丘偉還是批了假，薄言臨走前，他拍了拍薄言肩膀，“程曦是個講道理的好姑娘，有什麽問題，好好哄哄，她會明白的。”
薄言翻了一個白眼，誰說他們吵架了？他們好著呢？
純屬嫉妒…
薄言迴宿舍稍微收拾了一下，譬如刮個胡子，換一身幹淨的衣服，他是有輕微潔癖的，不過工作起來，注意不了那麽多。
見女朋友就不一樣了。
程曦喜歡他清清爽爽的模樣。
走到門口，薄言看到女朋友打來的電話，嘴角上揚。才一接通，那滿滿朝氣的活潑聲音就像是最美麗動聽的旋律，毫無理由的襲入薄言耳膜。
舒服！
“薄先生，今天給你一個驚喜。”程曦古靈精怪地說。
薄言淺笑，“是嗎，真巧，我也有個驚喜要給你。”
“什麽什麽，快點告訴我。”
“告訴你了，還算什麽驚喜？”
“哦，也是。”程曦傻乎乎地笑出了聲，“你現在人在哪兒？”
薄言抬頭，她的姑娘穿著牛仔背帶裙，綁著馬尾辮，正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提著餐盒，慢慢地走在院裏的綠茵小道裏，漂亮又可愛。
這就是她的驚喜嗎？
他很滿意。
不過，薄言偶爾也想逗逗她，“今天聚餐，我們在外麵吃飯。”
“啊！我今天特意給你做了八寶鴨呢！”小姑娘失望地叫了一聲，腳步停下，嘴巴也撅了起來。薄言靜靜看著，忍不住笑了笑。
這笑聲出賣了他，程曦小狐狸般笑道，“就知道你在騙我！”
被發現了…薄言清了清嗓子，問，“你呢，到哪兒了？”
程曦隨口應了一句，“我在停車。”
就是這一句話，薄言察覺到了那一絲隱隱的不對勁。
自從程曦被攔過一次後，她的車向來都是直接開到研究院院內的，今天怎麽這麽勤快？而且…她的腳怎麽了？
薄言收了手機，徑直走到了程曦麵前，程曦先是一驚，後又是一喜。
“薄先生，你要是嚇死我，就隻有驚，沒有喜了！”程曦笑著說。
這樣的燦若繁花，這樣的鮮豔生動，薄言也覺得自己心大，居然舍得她一個人獨守空閨…
薄言接過程曦手裏的餐盒，順勢，蹲到程曦跟前。
程曦心一下就暖了，其實她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不然今天也不會過來…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趴在他堅實的背上，程曦小小聲安慰道，“不小心扭了一下，沒事，都好了，你安心迴去工作吧。”
薄言忽然就明白程曦這麽多天不來看他的原因了。
一時間內疚，自責，難以言說。
須臾，薄言才說，“明天有半天假，現在，迴家幫你揉腳。”
程曦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可不過一會兒，就慌了…
“那個，薄大哥，你難得有半天假，要不就在院裏好好休息吧，家裏有查爾斯吵吵鬧鬧的，你也睡不好，不然，我明天過來陪你吧。”
嗯，是睡不好，可半夜還得擔心她睡覺蓋沒蓋好被子，他睡得更不好！何況她的腳都這樣的了，他是怎麽都不可能讓她來迴奔波的。
不對，等等…
程曦扭了腳，那她是怎麽開車的？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程小姐，你現在對我坦白，還不算太遲。”
程曦一聽，如臨大敵，雙手掐在了薄言肩膀上，半天，才弱弱地說，“薄大哥，我今天…其實沒有開車過來。”
沒開車麽？
薄言還以為她雇了個男人，比如秦思銘什麽的，給她當司機呢…可是，還是不對，她剛剛不是還說自己在停車嗎？沒有開車過來，為什麽要撒謊？
薄言輕輕放下程曦，轉身，看著她。
程曦抿了抿唇，不敢抬頭看他，隻說，“車子拿去保養了。”
謊話，那車才保養多久？
看著程曦戰戰兢兢的模樣，薄言覺得問題可能有點嚴重。
“我要聽實話，程曦。”薄言說。
程曦認命似的閉上了眼…她就不是塊說謊的料，尤其是在薄言麵前。
“車子…賣…賣了…”程曦說。
“哈？”薄言覺得自己聽錯了。
程曦花了幾分鍾，簡略地說了個大概，再抬頭時，不出所料地，薄言一張臉鐵青。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我覺得我自己一個人能…”
“程曦你告訴我什麽才算是大事？”薄言生硬地打算了程曦的話，“摔傷了腳不是大事，被欺負了不是大事，淪落到要賣車換錢也不是大事，我請問你…什麽才叫做大事？”
程曦被質問得有些難受。
“不過十幾萬，你居然寧願賣掉車，也不肯用我給你的錢…”
程曦囁囁地要開口，在此之前，薄言已經將餐盒塞迴了她手裏，顯得冷清又克製，“你說得對，我的確是需要好好休息，你自己迴去吧。”
說罷，轉身就往迴走。
程曦當然不可能讓薄言這樣離去，當即扯住了他的衣服，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了他。
“你不要這樣，我又不是獨獨沒要你的錢，秦大哥，梁眉的，我也沒要。”
“程曦，你為什麽還不明白！”
薄言愈加生氣，想拿開她的手，又怕傷到她，隻能隨她，“為什麽你所有的朋友都知道你出了事，唯獨我不知道？”
“那是…那是因為…”
她哪裏告訴別人了呀，秦大哥是律師，梁眉是他女朋友，他不可能瞞著她的…
“因為什麽？”薄言冷靜了下來，定定地平視前方，“因為你信不過我？覺得我幫不到你？還是，你覺得我還不夠資格…了解你？”
“不是那樣的，你聽我解釋…”程曦急了，急得都快哭了，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第一次，薄言沒有迴抱程曦。
第一次，薄言冷淡得怕人。
“你走吧，我想靜一靜。”薄言麵無表情地說。
程曦一怔，緩緩地鬆開了手。不過，還是把手裏的餐盒遞了過去，“我給你做得八寶鴨，你要不吃，就給你同事吃吧，燉了好幾個鍾頭，別浪費了。”
一顆眼淚啪嗒落到了餐盒上。
薄言沒接，程曦隻好收迴，轉身。
還沒邁開步子呢，整個人就掉了個個兒，被薄言緊緊地抱到了懷裏。
“薄言。”
“再說話就把你扔出去。”薄言惡狠狠地說。
程曦閉嘴。
上了出租車，薄言依然摟著她。又過了段時間，他以為程曦睡了，吻著她耳側，輕輕地歎息，“程曦啊程曦，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