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風跳下馬車,那名侍衛滿臉帶笑對著那老嬤嬤和那老兵卒說:“來了,程少爺來了。”


    老嬤嬤轉身對站點在院子裏的一名小丫鬟揮揮手:“快去報個老爺夫人,程少爺到了。”小丫鬟領命轉身便去了後院通報。


    老嬤嬤和那老兵卒馬上麵帶笑容,朝著程風走了過來,老嬤嬤萬福行禮:“老奴拜見程小公子,小公子萬福。”


    那位老卒鞠躬行禮:“小的拜見小少爺。”


    程風趕緊上前把兩位扶了起來:“兩位老人家請起,都是一家人,兩位老人家莫要多禮。”


    老嬤嬤帶著和藹可親的笑走上前來,牽住程風的手:“少爺請跟老奴去,老爺和夫人在後堂等待多時了。”


    怎麽沒有馬上跟著進去,而是停下了腳步,引薦自己的大爺和老爹:“兩位老人家,這兩位一位是我大爺,親的,另一位是我爹爹。”


    那老嬤嬤聽了程風的介紹,也鬆開了程風的手,給程大龍和程二虎行禮:“老奴拜見兩位老爺,兩位老爺萬福。”


    那老卒也跟步上前行單膝跪拜之禮:“小的拜見兩位大人。”


    程大龍程二虎趕緊迴禮:“兩位老人家快快請起,咱們今天是來拜師的,並如公事,不必行軍禮。”


    老卒重新起身鞠躬擺手:“兩位老爺裏麵請。”


    老嬤嬤再次伸手牽住程風的手:“走走走,老爺夫人都在裏麵等著,咱們還是趕快進去。”


    老嬤嬤程風在前打頭,老兵卒引著程大龍,程二虎隨後,桂英紅玉和八位小保鏢抬著拜師用的禮物緊隨其後,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巡撫衙門。


    繞過衙門大堂,穿過中院值房。進入中門,入月亮門,繞過影壁來到巡撫衙門後院。


    後院正堂早已經擺好香案,隻等大少到來。大少跟著老嬤嬤,剛到正堂大門,便看見正堂中央牆壁上掛著一幢鬆鶴長青的中堂畫,畫的左右掛著一幅對聯,上聯書:書香千裏傳家遠,下聯書:德馨百代世流長。上有一匾額,匾額上書:耕讀傳家。正堂太師椅上坐著兩人,左手坐著的正是袁可立,右手坐著一位雍容端莊的老婦人。“這應該就是自己的師娘了。”程風心裏暗想。


    正堂下,坐著四人,坐在右邊的兩人程風認識,上首坐的是沈有容下首坐著毛文龍。坐在左手的兩個人程風不認識,但一看那文士打扮和氣質應該是兩文官,那上首之人四十來歲,身材微胖,麵白長須,身著一件青色長袍。下首之人三十多歲,麵色潮紅,紅裏透白,體瘦微須,無精打采,雙眼無神。


    老嬤嬤把程風抱起,跨過正堂的門檻,小心的把大少放到地上,朝袁可立萬福稟報:“老爺,夫人,程公子到了。”


    程風雙腳落地,正了正衣襟,小四方步向前邁進幾步,躬身行禮:“弟子見過恩師,師母。”


    袁可立微笑抬手:“虛穀免禮。”


    師母也抬抬手,滿臉都是笑意:“乖寶免禮,這小臉蛋,紅撲撲的好可人喜。”


    “謝恩師,謝師母。”程風笑嘻嘻的來到師母麵前,靠著師母站好。


    程大龍,程二虎這才上前,單膝下跪:“下官成山衛前衛守禦千戶所千戶官程大龍參見袁大人,袁夫人,參見四位大人。”


    “下官成山衛前衛守禦千戶所,青山前哨海巡所百戶官程二虎參見袁大人,袁夫人,參見四位大人。”


    袁可立看看程風,程風馬上介紹:“恩師,程大龍是學生大爺,程二虎是學生親爹。”


    袁可立看了看程風,這小子竟然還把家長都請來了,趕緊的微笑抬手:“兩位大人免禮,來人,給兩位大人看坐。”馬上有兩名老仆抬來座椅安在了毛文龍的下首。


    這下坐次不平衡了,左手文士兩人,右手坐武夫四人,文武竟然分得如此的清楚,沒有一點文武混坐的意思。


    程風看看這別扭的組合,心裏暗自搖頭,轉身招唿小鏢師們:“抬上束修,請恩師過目。”


    站在門外的小鏢師們紛紛端起自己手裏的托盤,五隻托盤裏放著五種禮物,一人抬著豬肉,一人抬著羊肉,桂英與紅玉各端著一個紅木禮品盒跨進正堂,齊齊躬身朝袁可立行禮:“草民拜見袁老爺,拜見袁夫人,拜見各位老爺。”


    袁可立兩眼一掃,好家夥,全是小藤筐裝,怕是一筐得有十斤。束修竟然用筐裝,忍著臉上的笑揮揮手:“都免禮起來吧。”


    “謝老爺夫人。”眾人齊齊起身,袁府的下人上前接過束修和禮盒。小鏢師們都退出了中堂。桂英紅玉轉身站在了程大龍兄弟的背後。


    袁夫人摸著大少的虎頭帽微笑問道:“乖寶寶你是把幹果鋪子都搬來了?”


    程風臉上帶著靦腆的笑:“迴師母的話,弟子也不知道需要買多少,所以一樣就買了十斤,也不知道夠不夠。隻是沒有買到芹菜,實在沒有辦法,隻能買了二十斤羊肉來頂替,還望恩師、師母莫要怪罪。”


    袁夫人嗬嗬一笑:“送束修哪有送這麽多的,差個芹菜你老師不會怪你的。”


    袁可立也是哈哈一笑:“意思到了就行,哪有這麽多的講究。行了,快來拜見二位大人。”用手掌指向坐在首位的文士:“這位是登州知府魯庭延魯大人。”


    大少是二話不說,咣當一聲就跪了下去,哐哐哐就是三個頭:“弟子拜見魯大人,祝魯大人新年快樂,身體健康,長命百歲,萬事吉祥。”


    魯庭延看著給自己磕頭的小奶娃娃哈哈大笑:“你小子劈頭就磕頭拜年,幸好老夫有準備,不然今天就被你小娃娃給將住了。”


    伸手從身邊的木盒裏拿出了一個金項圈,項圈下掛著一把精致的,金光閃閃的長命鎖,隨手就掛在了程風的脖子上:“這是老夫送你的見麵禮,也是新年禮物,你祝福娃娃你快快長大,早日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快起來吧,地上怪涼的。”伸手就把程風從地上提了起來。


    程風隻是看了一眼,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金晃晃的長命鎖一眼,鎖麵上還刻有長命百歲四個字,大少喜歡的緊,再次鞠躬謝過:“謝謝魯大人的賞賜,小子甚是喜歡。”


    又聽到自己老師指著別一文士介紹:“這位是蓬萊縣縣令王之崇王大人。”


    程風照例又是咣當一聲跪下,哐哐哐三個頭:“弟子拜見王大人,祝王大人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步步高升。”


    這王之崇打起自己那一昏昏欲睡的眼神,潮紅的臉上帶著笑容,從身後的下人手裏接過一套厚厚的物件遞給程風:“你師傅收徒弟收的突然,師兄我沒什麽準備,就把這個充著禮物送給你吧。”


    程風接過王之崇的禮物一看,這是要了小命了,竟然是全套的論語。大少心裏暗自咬牙,這哥們哪裏是給自己送禮,這分明是見自己童年的時光太快樂,誠心給自己送家庭作業來添堵。


    心裏暗暗叫苦,可還是要笑嘻嘻的表示感謝:“謝謝王大人的賞賜。”


    王崇之笑容可掬的扶起程風:“起來吧,長大了好好的讀書,將來爭取考個狀元,給你老師長長臉。”


    大少站起身來,把書籍抱給了過來接書籍的紅玉。正準備轉身到師娘的身邊去,又聽見沈有容說:“程小公子,上午的時候你磕了頭,可老夫沒準備什麽禮物,現在把這禮物補送給你。”說著就從袖口裏拿出一把小巧精致鑲金嵌玉的牛角彎刀遞給程風:“這玩意兒是老夫在一次剿滅海盜的時候得到的,看著刀的樣子還挺好看,便留了下來,今日也沒啥好的準備,就把這玩意送給你玩吧。”


    大少彎腰高舉雙手接過物件細看,金質刀鞘,金屬表麵刻有雲龍暗紋,鞘尖及鞘口鑲間有玉片,上麵鑲了五六顆綠鬆石。刀把像一隻鷹嘴,也不知用的是骨頭還是象牙做成的刀柄奶黃奶黃的非常好看,反正程風自己是看不出是什麽材質,便隨手把這牛角彎刀,別在了自己的腰間,眉開眼笑的鞠躬:“謝謝沈大人的賞賜,這把牛角彎刀小子很喜歡。”


    坐在旁邊的毛文龍哈哈一笑,從腰間拔下一條做工非常精致的小馬鞭遞給了程風:“早上你也給老夫磕了頭,老夫也沒給你禮物,這會兒正好補上。我前幾天在馬市上賣到一匹三個月左右大的小馬駒子,一身的毛火紅火紅的沒點雜色,非常的好看,配你小孩子正合適,沈大人送了你一把踠刀,老夫就送給你匹小馬駒子,正好匹配。你迴去的時候記得把那小馬駒子帶上,馬鞍都給你配好的,都不用你準備,直接就可以騎。”


    程風聞言大喜,開心的鞠躬謝禮:“謝謝毛大人的賞賜,弟子都沒見過火紅火紅毛色的馬駒子,定然是喜歡得緊的。”


    登州知府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便出聲提醒:“這禮物也送完了,頭也磕完了,我看時辰也差不多了,程小公子磕頭上香,正式行拜師之禮的吉時也到了,袁公請上座好,老夫今日來主持者拜師儀式。”


    袁可立哈哈一笑:“魯大人說對極,吉時到了。”便正了正身上的衣襟,穩穩的坐在了左手的太師椅上。有家仆二人抬上香案,上前擺好香爐,點燃紅燭後退到一邊。


    程風來到香案前,魯庭延拿起三支清香在紅燭上點燃遞給程風。在魯庭延的主持下,程風跟隨魯庭延按部就班的做儀式。


    魯庭延高喊:“拜祖師,一拜”。


    程風雙手撚香,高舉過頭頂,躬身前拜,起身。


    魯庭延再喊:“拜祖師,再拜。”


    程風繼續躬身前拜,再起身。


    魯庭延又喊:“拜祖師,三拜。”


    程風再躬身前拜,起身。


    魯庭延大喊:“弟子請上香。”


    程風撚香來到香案前,雙手把三支清香插入香爐。再次後退兩步躬身行禮。


    魯庭延見程風最後躬身行禮後大喊:“禮畢。弟子拜見恩師。”


    程風來到袁可立麵前,地上已經放好了蒲團,程風昂首挺胸的跪了上去。


    魯庭延大喊:“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大少彎腰隨著魯庭延的口令哐哐哐叩了三個頭。


    袁可立嗬嗬微笑,從茶幾上端起一個托盤遞給程風:“為師送你筆墨紙硯一套。望你好生學習,長大後報效朝廷。”


    程風雙手接過托盤,袁可立擔心他端不住,沒敢放手。桂英見狀,趕緊上前接過托盤。


    見托盤,有人接過去了,程風暗暗鬆了一口氣:“謝謝恩師,弟子銘記恩師教誨。”


    袁可立單手虛扶:“起來吧。”


    魯庭延大喊:“禮畢,起身,拜師母。”


    大嫂從蒲團上站起身來,走到師母的麵前,跪在前麵的蒲團上。


    魯庭延再喊:“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但是照樣毫不吝嗇的哐哐哐就是三個響頭。


    袁夫人宋氏滿臉滿眼的笑容可比袁可立笑的燦爛多了,伸手摸摸程風的腦袋:“乖寶快快起來,師母沒啥好的東西給你,就給你雙小金鐲子長長運勢。”說著便從懷裏掏出一對小金鐲子套在了程風手上。程風一看那小金鐲就跟後世給小寶寶的銀鐲子差不多,每隻鐲子上麵還掛的有五個小金鈴鐺,手腕一動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程風舉起雙手把那小金鐲子晃了幾晃,笑得見牙不見眼,趕緊的給師娘鞠躬致謝:“謝謝師母的賞賜,這小鈴鐺聲音真好聽。”


    宋氏捧著程風的小臉揉了揉,笑嗬嗬的說:“隻要乖寶你喜歡就行,以後乖寶要是惹了禍,你老師要打你,你就跑來找師母,師母保你不會挨打。”


    “哦,謝謝師母,要是以後我沒讀好書,老師要打我,我就跑去找師母保護。”


    宋氏開心的笑出聲來:“你倒是想的挺美的,要是沒讀好書,被你老師打,師母可不會保你。”


    眾人聞言皆哈哈大笑,一場傳統的,正規的,帶著標準儀式的拜師流程,就在一眾人的歡聲笑語中按部就班完成,至此程風正式成為了袁可立的關門弟子。


    儀式結束,拜師宴席正式開始,仆人們紛紛上場,擺桌子上菜,準備酒席。看看沒自己什麽事了,宋氏站起身來就想把程風帶到內院去:“乖寶這裏讓他們大人喝酒,你陪師母到內院吃飯去。”


    可程風心裏裝著小心思,怎麽可能去陪師母吃飯,抬頭望著師母,小心翼翼的說道:“師母我想陪老師。”


    宋氏笑嗬嗬的,一臉的慈祥,摸著程風的腦袋:“你是老師他們要喝酒,你在這裏能幹啥?你還能陪他們喝酒不成?”


    程風雙眼盯著師母,臉上帶著靦腆笑:“喝酒不能夠,我就給他們當當酒童,幫他們斟酒。”


    宋氏看著程風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告訴師母,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想跟桌子上的某位大人說。”


    程風聞言頓時眉開眼笑去了:“還是師母懂我,我想了解一下東江鎮的事。”


    宋氏心裏一緊,馬上嚴肅的問道:“那東江鎮可是軍鎮,你問那裏的事幹啥?”


    程風伸手摸摸自己的小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不瞞師母知道,我想問問毛大人,我能不能到他東江鎮去開鋪子做買賣。”


    原來是做買賣的事,宋氏心裏鬆了一口氣:“那你去吧,好好陪你老師,好好的做個酒童。”


    飯桌旁,程風站在椅子上,帶著微笑,一言不發,就默默的吃飯,時不時幫各位大人來迴的斟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眼看著自家老爹已經微醺。魯張兩位大人也已經有些酒力不支,隻袁可立,沈有容隻輕酌了兩杯。毛文龍倒是喝的最多,可他臉色都沒有變一下,一點事都沒有。


    看看毛文龍不在吃飯,喝酒的節奏也慢了下來,程風這才笑嗬嗬的看看毛文龍:“毛大帥,你那東江鎮好玩嗎?”


    毛文龍正在喝酒,聽見程風這樣問他,擺擺手迴答:“一荒野孤島而已,沒甚好玩的。”


    飯桌上袁可立沈有容可沒喝幾杯酒,頭腦清醒的很,聽見程風突然問毛文龍東江鎮的事,便都紛紛轉頭看向這一老一小是準備聊個啥?這奶娃娃會對東江鎮的啥事感興趣?


    隻聽程風又問:“那東江鎮人多嗎?”


    毛文龍搖搖頭:“不多,就十來萬人,但鐵山鎮人多,有三十多萬了。”


    “哇,那好多的人了,都有四五十萬了。”程風發出感歎:“我能到東江鎮和鐵山鎮去做買賣嗎?”


    毛文龍放下手中的酒杯,瞪著一雙牛眼,看著程風的兩眼老大一會兒,這才幽幽地歎了口氣:“那東江鎮鐵山鎮實在太窮了,啥物產都沒有,當然程小公子如果願意去那裏做買賣,東江鎮肯定歡迎你。你可以來東江鎮找本官,要啥幫助,本官一定幫你安排好。”


    程風要的就是這句話,聽了毛文龍的承諾,頓時眉開眼笑起來:“那就這樣說定了,過兩個月我到東江鎮去找大帥玩,到時候我從大帥一樣好東西。”


    沈有容在旁邊接話了:“你送毛大帥好東西,就不想想送老夫我好東西?”


    程風咯咯咯的笑了幾聲:“有,你們每個人都有,隻是我現在還沒做出來,等我做出來了,我給你們都送到家裏去。”


    袁可立微笑罵道:“你這還沒影的事,就早早的許諾出來,要是你做不出來,看你咋辦。”


    程風拍拍自己的腦瓜子:“老師你放心,你學生的腦瓜子好用的很,學生想要做的東西,就不可能做不出來,無非就是早些晚些的事。”


    袁可立伸手揉了揉他的腦瓜子:“你就吹吧你,哪天把牛皮吹破了,你就不吹了。”


    轉眼,天色漸晚,程大龍,程二虎已經有些醉了,程風安排那些小保鏢們把這兄弟倆送迴自己家裏去。見程家兄弟的告辭,魯庭延王之崇也以不勝酒力為由告辭離去。


    送走四人,現在的酒桌上就隻剩下三個大人,程風看看這機會也差不多了,開始扒拉起自己心裏的算盤珠子,反正現在這裏沒外人,他也不怕被別人傳出去,看著已經吃完飯,坐到旁邊茶幾上正準備喝茶的三個老頭子,大少瞪著自己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眼睛裏透著無知的眼神看著袁可立:“老師,學生想起件事,心裏不太明白,想問一問老師。”


    袁可立正在等著仆人泡茶,看見程風這樣無辜又無知的眼神看著自己,隨口答應:“有啥事不明?”


    程風看著袁可立:“老師,您是不是登州府最大的官?”


    袁可立點點頭:“算是吧,怎麽啦?”


    大少眼睛裏都是期待:“那成山衛歸不歸老師管?”


    袁可立想了想,不知這小子有何目的,但還是點了點頭:“成山衛當然也歸為師管。怎麽?你想幫你爹討要官職?”


    程風連忙擺擺手:“不是,我才不幫我爹要官呢。我隻是想跟老師說一件我們千戶所的事。”


    “哦,你們千戶所出了啥事?說給老師聽聽。”聽聞是千戶所的事,袁可立頓時來了興趣。


    沈有容,毛文龍也想聽聽這娃兒會說些啥,也打起精神,立起耳朵傾聽。


    程風瞪著自己一雙天真的眼睛,開始講述自己千戶所的故事,從自己大爺升任千戶官開始一直講到如何接收千戶所後清查的財產是虧欠餉銀一千多兩,一千戶隻剩二百戶,二百四十匹馬隻剩幾匹,還被前任千戶騎走了。現在千戶所裏燒火棍都沒有一條,實實在在的把衛所現在的狀況說給了袁可立,狠狠的把衛所告了一狀。


    最後還含著眼淚說了自己堡子裏消滅野狼的事:“老師您也不知道,我們那裏有多慘,過年前我們那裏來了一群壞蛋,把村子裏的人都傷了。我們很生氣,就圍剿這幫壞蛋,堡子裏去了一千多人,上到七八十歲,下到三四歲小孩都去參加了打壞蛋的行動。”


    “等等,你說的七八十歲上去打壞蛋老夫理解,這三四歲也去打壞蛋,你們堡子裏的人有這麽愣的嗎?”沈有容越聽越奇怪,忍不住的打斷了程風的敘述。


    程風一拍胸脯,大義凜然的說道:“有啊,那就是我。”


    “你?你上去打壞蛋,你這是想笑死老夫嗎?”毛文龍聽得都快笑出聲音來了。


    “那有什麽不可以的,我娘怕我出事,把我背在背上,手提著兩把菜刀就衝了上去,那幫壞蛋比野矢還猛,比野狼還兇,把我娘手裏的兩把菜刀都砍缺口了,您們說慘不慘?可憐不可憐。”


    三個老頭子都同時點頭:“是夠慘的,是夠可憐了,最後戰況如何了。”


    “雖然我們沒有什麽武器,都是拿著鋤頭,菜刀,燒火棍子,大磚塊。最後我們還是贏了,把那些壞蛋全都拍死了。”


    袁可立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麽來問道:“這麽大的事,你們衛所怎麽沒上報,明日我得問問你大爺,這麽大的事,為何不上一報。”


    程風輕輕的歎口氣,一臉無奈的說道:“一千多人打三四十個壞蛋,還打了一整天,雖然最後贏了,我們也沒傷著人。可這戰鬥力哪敢往外說,臉都丟盡了,那還好意思說上報。”


    毛文龍點點頭:“一千多人打三四十人,還打了一整天,這是個丟臉的事,要是老夫,老夫也不會上報。是吧沈大人?”


    沈有容也點頭表示同意:“毛大人說的沒錯,那麽多人打這麽點人還打一天,是夠丟臉的,真不好意思上報,不過你們是沒有武器呀,有武器應該打不了一天吧。”


    “那是當然,如果我們有武器,我們一人一槍頭就捅死它們。可惜不是沒有嘛,我們好可憐哦。”大少表演得聲淚俱下,眼淚都快出來了。


    袁可立同情的點點頭,可剛點完頭,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這小子不可能隻是為了給自己講個故事,肯定另有目的,他看到程風含淚欲滴的小眼睛:“說了這麽多,你告訴老師,你最終目的是想幹什麽?”


    程風有些不好意思的摸著自己的鼻子,小聲的說道:“其實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從老師進來討要一些軍械,給我們的千戶所補充補充,好歹是個千戶所,不能連個燒火棍都沒有。”


    程風充滿童話般的描述也觸動了沈有容毛文龍的神經,讓這兩位鎮守一方大將產生了同病相憐的情緒。


    沈有容眼睛紅紅的說道:“袁公,這孩子說的太可憐了,要不你還是給他們一些兵器吧,好歹也是個衛所,讓衛所的兵士都拿著鋤頭去打仗,這讓朝廷也沒有顏麵不是。”


    毛文龍也點頭表示讚同:“是啊大人,好歹是個衛所,總不能一樣兵器都沒有,多少還是給他們一些吧。”


    袁可立沉思良久,這才說道:“明天讓你大爺來老師這裏拿批文。就給你們二百長槍,二百雁翎刀,五十把長弓,五十支鳥銃,五百斤火藥。你大爺和你爹估計也沒盔甲,就一人在給一身盔甲吧。小子你可滿意了。”


    程風在那裏扳著手指頭,算來算去算半天,抬頭看著老師:“老師,千戶所應有一千人,這才五百人的量,少一半啊。”


    袁可立伸手給了程風小腦袋一巴掌:“你們現在有五百人嗎,還要一千人的量,虧你十個手指頭,能扳出一千人的數來。”


    沈有容馬上打哈哈:“小哥要懂得知足,給你們五百兵器很多了。”


    毛文龍也在一旁打圓場:“夠了夠了,五百夠多了,小公子還不趕快謝謝你老師。”


    看見兩位都在幫自己說話,程風見好就收,仗著自己身材小,也不下地,就在椅子上給袁可立磕了個頭:“謝謝老師的恩典,祝老師長命百歲,等學生長大了給老師養老送終。”


    “去去去,等老夫歸天的時候,不知道你小子長沒長大,還給老夫養老送終。送終能指望得上你,養老還是算了,你都趕不上。”袁可立差點被這小子的童言童語給氣笑了。


    第二天,大少起了個大早,跑到程大龍的屋子外吵吵鬧鬧。這程大龍平時也沒有怎麽喝酒,酒量實在是太差,迴來就昏昏沉沉的倒頭便睡,朦朦朧朧中被程風吵醒,沒辦法,揉了揉自己昏沉沉的腦袋,穿衣下床打開了房間的門,便看見程風正在自己的房門口大喊大叫。


    程大龍很鬱悶,這小子今早是抽什麽風,不好好的睡個懶覺,跑老子門前大唿小叫的做甚,心裏有些惱,可還是對著滿臉的笑:“風哥兒,你這是怎麽了?誰惹著你了?一大早就在這裏大唿小叫的。”


    “沒有人惹著我,我就是叫你起床,趕緊的收拾收拾去巡撫衙門找老師拿批文。”


    程大龍酒勁還沒過,聽的是一臉懵逼:“批文?什麽批文?”


    “武器的批文啊,侄兒咋天從老師那裏討要來的,二百長槍,二百腰刀,五十把弓箭,五十支火槍,五百斤火藥。大爺趕緊去,去晚了怕沒有了。”


    一聽程風細說,程大龍剩餘的那點酒勁瞬間就飛灰煙滅了。迅速的穿的好衣服,牽個馬匹就往院子外走。程風趕緊提醒:“大爺,拿到批文後記得迴來叫我,別自個兒去武器庫領。”


    程大龍揮揮手:“知道了,我拿到批文就迴來接你。”


    看著程大龍牽著馬出了院子,翻身上馬而去,程風這才叫過劉有財:“劉伯,你去準備二萬兩的現銀,一會我到武庫去看看能不能搞到好的武器,如果有需要,我叫人過來傳你。”


    “好的少爺,馬上就去準備。”劉有財領命就要去準備現銀。


    程風這時候又叫住他:“劉伯等等,安排去寧海州的人馬走了沒有?”


    “走了,城門剛開就走了,一共五十騎。明天就能迴來。”


    隻要點點頭:“那就好,讓他們多跑跑,多熟悉熟悉馬匹騎術和路線。準備好了銀子就讓人去套上五輛馬車,咱們一會兒拉武器去。”


    一切安排妥當,程二虎才被外麵的動靜吵醒,晃著暈乎乎的腦袋從房間裏走出來:“兒子有啥事,這大清早就吵吵鬧鬧的。”


    程風嘿嘿一笑:“沒什麽事,老爹你趕快收拾好自己,等我大爺迴來咱們出去一趟。”


    程二虎正暈暈乎乎的不清醒,聽見兒子讓自己收拾,那就去收拾唄,多大點事。


    巳時末,程大龍帶著一名老卒迴來了,老卒看見程風站在院子裏,便要上前行禮。被程風一把托住:“事情怎麽樣?批文拿到了沒有。”


    老卒恭敬的迴答:“迴小公子的話,批文已經拿到了,老爺擔心你們對武庫不熟悉,怕守武庫的人為難你們,讓小人帶你們過去。”


    程風聽說批文已經拿到,這老卒還是去帶路的,心裏高興的不行:“謝謝爺爺,爺爺也辛苦,走、走、走,咱們馬上到武庫去。”


    又對著後麵大唿小叫的:“老爹,桂英姐姐,紅玉姐姐快來,咱們要走啦。”


    程大龍站在門口喊:“風哥兒別叫了,你爹他們已經在外麵等著了,就差你了。”


    “啊”,程風轉身看門外,套好的馬上已經在門外排成一排,自家老爹與桂英紅王早就站在四輪馬車旁。就剩自己在院子裏,跟個猴似的,蹦上蹦下的。


    程風尷尬的笑笑,拉著老卒的手便往門外走:“爺爺走,和我坐馬車去。”


    老卒開心的笑了:“小公子你自己坐馬車吧,小人騎馬來的,還是騎馬跟著的好些。”


    “哦,騎馬來的,那我就不管你了。”程風開開心心的上了馬車,一群人在老卒的帶領下趕車去了登州城北的登州府武備庫。


    看守武庫的是一個姓王的九品小官。別看人家官小,可人家手裏的權力大的不行,一個看你不順眼,你再不打點一番,你就算拿著上官的批文來也拿不到武器,人家就一句話,沒有,你來晚了,裝備都已經發放完了,下次來早一些。你再有本事也隻能幹瞪眼。


    大少是知道明末的官場都是這種屌樣,所以他不敢讓程大龍程二虎兩兄弟自己來,非得自己跟著,就是怕他們不知道這些,被別人穿小鞋。


    馬車剛到武器庫,便被人攔了下來,一隊官兵擋在前麵,領隊軍官兇神惡煞的吼道:“站住,這裏是倉庫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否則殺無赦。”


    程二虎等人趕緊的把馬車停了下來。程大龍也拉緊馬韁繩,看著那名老卒。


    老卒打馬上前幾步:“這位小哥兒請了,俺是巡撫大人身邊的勤雜老兵,老丁,麻煩小哥兒去通報王大人一聲,我們奉巡撫大人命令,來領一些兵器。”


    領隊的官兵看了看老丁,又看了看後麵的幾輛馬車,臉上馬上換了一副笑容:“原來是丁老哥啊,你們在這等會,小人馬上進去通報。”


    很快去通報的人,帶著一個三十來歲的文官迎了出來,這文官遠遠的便開始滿臉堆笑:“丁老哥,今個兒是什麽風把你老吹到小弟這裏來了。巡撫大人有何吩咐,隨便叫個人來告訴下官一聲便可,怎勞丁老哥親自跑一趟。”


    老丁頭,也是滿臉笑嗬嗬的:“王大人,今日老哥是來你這裏領一些軍械,這是大人給的批文,你查驗一下。”隨後程大龍便把手裏的批文遞給了這位王大人。


    這王大人看了看批文,便小聲的問起老丁來:“這批軍械這麽少,是給哪位將軍的?”


    老丁指指了指剛下馬車的程風,壓低聲音在王大人的耳邊說道:“看見沒有,馬車上剛下來的那位,程小公子,巡撫大人昨天新收的關門弟子,這軍械是給他的。”


    這王大人一聽,滿臉堆著笑容,屁顛屁顛的跑到了程風的麵前:“程小公子好。下官不知程小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程風也是滿臉笑嗬嗬的:“王大人客氣了,小子何德何能,煩勞王大人親迎。”轉身從桂英的手裏抱過一錠五十兩的銀錠,塞進了這王大人的懷裏,小聲的說道:“這批武器是我家配備家丁的,王大人千萬要幫我把好關,萬不能拿了次品給我。”


    這王大人掂著手裏那沉甸甸的一錠銀子,眉開眼笑,壓低聲音保證:“程小公子放心,絕對是上好的兵器,保證一件次的都沒有。”


    一大錠銀子揣在懷裏,王大人高聲喊道:“沒有問題,放行,小公子裏麵請。”


    一行人進了庫房,那王大人便叫來了下麵的小吏,把手裏的批文遞給小吏:“這批軍械可是巡撫大人家小公子的,一定要拿最好的,萬不可能出差池了。”


    又對老丁笑容可掬的提示:“要不丁老哥帶著他們幾人一起到庫房去查驗,裏麵弄錯了,下官陪小公子在值房喝茶。”


    老丁笑嗬嗬的:“王大人客氣了,小人就陪官爺們去查驗查驗,大人千萬陪好小公子,萬不能出了差錯。”


    老丁笑嗬嗬的帶著程大龍程二虎跟著小吏去庫房裏挑揀兵器去了。


    程風跟著王大人進了他的值房,桂英與紅玉就守在外麵。小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是喝什麽茶,這王大人便給程風衝了一杯糖水,讓他在值房裏慢慢喝著等待。自己也端了盞茶杯陪在一旁。


    程風一看這值房裏隻有自己和姓王的兩人,尋思著他們會不會有私貨?便嚐試著的問道:“王大人,你看看這次的批文,那鳥銃數量好少。都不夠我家用的。不知道王大人這裏有沒有自己的家夥式賣,比如火銃,魯密統之類。隻要質量好,我單獨出錢給你買,價錢好說。”


    王大人警惕的眼睛掃視了四周:“本官可是一名遵紀守法的清官,哪裏會有什麽自己家的家夥事賣,小公子可不要亂說。”


    程風嗬嗬的笑了幾聲,語重心長的說:“王大人,其實這種事情大家都知道,你以為我老師不知道嗎?其實他都知道,但是他就睜隻眼閉隻眼不說。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弄點外快也是可以說得過去的。今天的事,我老師就是怕他自己來了嚇著你,所以才讓我來。就因為我是小孩子,所以咱倆做什麽生意,沒人會懷疑,就算是有人傳出去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和丁爺爺一起的有一位是我親大伯,他知道我要談的事,但是他都出麵,隻是讓我一個小孩來談,就是因為我倆談是最安全的。”


    王大人端著茶杯沉思良久,抬頭看著程風:“我在這裏偷偷做買賣的事,你老師真的知道。”


    程風用手擋著自己的嘴湊到了王大人的耳邊:“他當然知道了,這種事情誰不知道,都是公開的秘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而已。”


    王大人默默的點了點頭,認可了這種說法,這種事估計官場之人都知道吧,低頭喝了口茶:“你說的俺手裏都有,品質絕對保證,價格也不低,火銃十二兩一支,魯密銃二十兩一支,你要多少?”


    程風低聲迴問:“大人你有多少?”


    王大人一楞:“五六百支總是有的,怎麽你家買這麽多火器想造反?”


    程風也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玩笑道:“大人說笑了,給大人五千支火槍,大人敢造反嗎?”


    王大人猛的搖搖頭:“不敢,別說是五千支,就是五萬支也不敢。”


    程風嗬嗬一笑:“這不就結了,大人五萬支都不敢造反,我買一千支敢造反嗎?我隻是單純喜歡火器而已,沒別的意思,大人莫要多心了去。”


    王大人也是嗬嗬嗬的笑了起來:“玩笑話,玩笑話,小公子可別往心裏去。不過小公子說的一千支真沒有,最多八百支,六百火銃,二百魯密銃,都是京城過來的上等貨。還有三眼銃。”


    程風擺擺手:“三眼銃那破爛貨不要,火統,魯密銃我全要了,現在能交易不?可以我馬上讓人送銀子來。”


    王大人看看,眼前這個奶臭未幹的小破孩:“小公子,這價錢可上萬兩可不便宜。”


    輕輕輕的歎了口氣,一臉無可奈何:“不瞞大人說,我準備了二萬兩,可惜大人這裏沒貨。”


    兩萬兩?王大人看程風的眼神都變了,虎頭帽上都閃著金燦燦光:“標準官製的鳥銃要不要?八兩一支,保證不炸膛的那種,能賣你五百支。”


    “鳥銃還是算了。射程太短不好用。”


    王大人的眼神中有些失望:“要不盔甲怎麽樣,我這裏有上好的鐵盔甲。”


    程風還是搖搖頭:“鐵甲也沒用,我家是用在船上的,在船上穿鐵甲,怕自己死的不夠快。”


    一聽是船上用的,王大人眼珠子一轉:“我這裏有虎蹲炮要不要?一百兩銀子一門,能賣給你二十門。”


    “不要,炮更沒意思,死沉死沉的,還打不遠。”


    “不沉,一門炮就二百來斤,四個人都能提榴著跑。”


    看這姓王的拚命的推銷自己的產品,程風覺得不應該得罪這個家夥,以後可能還有用處,不過是二十門炮而已,裝到船上去嚇嚇人也行,你是話鋒一轉:“說實在話,我真的不想買花銀子買炮,但是王大人都說的這麽真誠了,我再不買是不給王大人的麵子,不過王大人你可得多給我配一倍的火藥才行。”


    你聽陳大嫂同意買了王大人眉開眼笑:“沒有問題,火炮火銃的火藥都給你們翻倍。”


    程風看看王財迷:“那我就安排人寄一用銀子過來?”


    “小公子放心,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絕不拖欠。”


    “好,那就一言為定。”程風開始扯著嗓門朝門外喊:“桂英姐姐進來一下。”


    種花桂英開門走進值房:“少年有何吩咐?”


    “桂英姐姐,你馬上迴去,讓劉掌櫃送一萬五千六百銀子過來。”


    “是。”種花桂英轉身就要走。


    “桂英姐姐,還是讓王大人安排一個管事跟著你出去,要不然一會你迴來的時候怕是進不來。”


    王大人,馬上醒悟過來,也朝著門外喊:“張狗子,張狗子給老子進來。”


    門外當當當地跑進了一個小吏:“大人有何吩咐?”


    “你陪著這位姑娘出去,在門口等著,一會這姑娘會趕著幾架馬車迴來,你再引他進來。”王大人吩咐得仔細。


    “小的知道了,馬上去辦。”張狗子躬身後退來到門邊:“姑娘請前麵走,小的給你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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