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剛到午時中,一群人噠噠噠的跑到一處大山腳。當然說這裏是大山,也是因為這山綿綿延延二三十裏,在齊魯大地顯得有些突出。但在突出那也是當地人眼裏的大山。對於一個靈魂從大西南崇山峻嶺之中竄出來的人,這樣的山都不好意思叫大山,充其量叫山坡坡。


    看著不遠處的那個高低起伏的大山坡,程風心裏納悶兒:“這就是他們嘴裏說的昆崳山?這長得也和他們嘴裏說的不一樣啊。


    這山除了和鍾靈毓秀,風景如畫,依山傍水之類的詞沾邊,哪裏有一點他們說的高聳入雲,地勢險峻的模樣。除了溪水清一點,山形怪一點,石頭多一點,懸崖陡一點,樹木高一點,林子大一點,道路曲一點,路麵顛一點,真沒看出來哪裏高聳,更沒看不出來哪裏險峻。”


    心裏歎息百聞果然不如一見。不過這灰撲撲的山,帶著冰渣子流過的水,剛才冒出一點綠芽點的樹,還是顯露春的氣息正在一點點的靠近。


    隊伍沿著有些曲折的盤石山道前行了十餘裏,便有打頭探馬來報,前麵兩裏有動靜,似乎有金鐵碰撞的聲音傳來,可能是有響馬在打劫。


    喜歡看熱鬧是中國人的毛病,從古至今都是,小孩子也不例外。聽見前麵有人打架,程風精神大振,根本就沒有想別的,小手一揮:“快快快,咱們走快點去看熱鬧,去晚了架都打完了。”


    隊伍加快的腳步,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跑過了一裏多地。前麵道路有個彎,擋住了眾人視線,看不清前麵的情況,但是喊殺之聲已經清晰可見。


    遠處的空氣中,充斥著憤怒中帶著悲壯的喊殺之聲,有人被刀槍傷著發出的慘叫之聲,亂糟糟口吐芬芳的叫罵之聲,無數種聲音最終混合成一條篆刻著警世恆言的棍子,照著程大少的腦門,就是醍醐醒腦的一記悶棍,把那個想去看熱鬧的大少爺從興奮中打得清醒過來。


    大少被遠處傳來的慘叫聲驚得心裏一緊,理智迅速的迴籠。這他娘不是文明社會小混混打架鬥毆,這是古代響馬在打劫,這搞不好是會要人命的。大少伸出頭來喊了一聲:“停止前進。”眾人聞言,趕緊勒住馬韁,停下的腳步。


    程風雖然白膽喜歡看熱鬧,但並不代表是個無知的白癡。看到眼前麵這種地形,心裏還是有些發怵,畢竟敵我情況不明,這前麵的道路又是一個大轉彎,擋住了另一側的視線,冒冒然的衝過去,傻不愣登的定會中了埋伏。


    隊伍停了下來,跟在隊伍後麵壓隊的程二虎打馬來到馬車前:“兒子怎麽了?突然停下來?”


    “前麵情況不明,聽聲音不像是一般的打架鬥毆,時不時的有淒厲的慘叫聲傳來,怕是真的有響馬在打劫,咱不能這樣冒冒失失的衝過去,萬一中了埋伏就完完了,咱還是小心些好。”程風又壓低聲音又對自家老爹說:“咱們還是步步為營的好,先看清楚情況再行定奪,要是事情不妙,咱也有時間逃跑不是。”


    又指了指騎馬的那十幾個人:“你們騎兵在前,每兩人一組,從路的左右兩邊延著路緣前行,保持彼此距離,小心觀察前麵的情況。前後兩組保持十丈以上距離,在能看見對方的距離上,盡量拉開,小心觀察,注意安全。”幾人答應一聲,打馬向前,觀察前進。


    很快就有三對繞過了前麵的彎,並沒有發出危險的信號,第四對跑到轉彎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見前麵的隊友,前後安全銜接,做了一個安全的手勢。


    程風這才指揮小保鏢們:“你們分成左右兩排上前,在騎兵的身後占據全部官道向前推進。另外再派兩個小隊,一左一右從兩邊的樹林裏穿過去。走兩邊林地的人不許說話,但是走路的腳步放大一點,能弄出多大動靜,就弄出多大動靜來。沒有命令,不要走出樹林。”命令傳達下去,馬上有兩個十人小隊,在小隊長的帶領下,分左右鑽入了樹林。


    看著騎兵,步兵都到了位,程風這才讓人趕著馬車轉過這道彎。


    從彎道裏一轉出來,視線變得寬闊,在距離自己四五百米位置官道上,有一群人正在那裏大打出手。


    距離實在是離的有點遠,程風眯起來那雙本來就不很大的眼睛,可還是看不清是些什麽人,也看不清一共有多少人,但是可以看得出來人馬不少,在這官道上打的得劈裏啪啦的。


    大少心裏非常的生氣。這麽遠誰看得清楚,老子迴去一定要搞個望遠鏡出來。這他娘出門遇著點事太憋屈,這才幾百米的距離,竟然都看不清前方情況,這讓本少爺如何定奪。


    看著前麵的場景,程二虎也開始有些緊張,這一百多人的隊伍沒有一個是上過戰場打過仗的,一群菜雞怕是真要壞菜。


    一緊張竟然問起了兒子主意:“兒子咋辦?前麵的情況不對呀,聽這動靜,怕真的是響馬,要不咱們還是調頭迴文登吧?”


    程風心裏也開始有些發毛,別看自己這邊有一百來人,可全是群生瓜蛋子,沒誰上過戰場。


    包括自己也是,除了電視電影裏見過,別說上戰場,連親眼見都沒見過真實的戰場。不過在這種時候自己不能慌,必須鎮定自若,才能安定軍心:“老爹讓訓練過投手榴彈的都過來把手榴彈發下去,一人兩顆。”


    “對對對,咱們還有手榴彈,不怕不怕。你們幾個過來領手榴彈。”程二虎招手叫那幾個人。


    馬上有十四個騎兵轉了過來,程二虎把兒子遞過來的手榴彈每人兩顆分發下去。


    程風在車上提醒:“你們把後麵的蓋子先打開,別到時候慌了神忘記拉弦。”


    幾人聞言,紛紛把手裏的手榴彈後蓋打開,然後一邊一顆別在腰帶上。


    大少揮揮手:“走,咱們慢慢向前靠近,速度不要太快,後麵的步兵注意隊形,手裏拿棍子的在前麵防禦,手裏拿長槍的,站在後麵準備進攻,大家不要怕,咱們人多,一般人也不敢惹咱們。”


    眾人點頭,隊伍開始穩步的向前移動,程風看得出來,所有人心裏都慌得很,有些人腿都開始在打哆嗦。


    程風又把剩餘的手榴彈都交給了桂英和紅玉:“你們倆平時訓練得最多,所以這車上的就交給你們。我讓你們扔你們就扔,不讓你們扔,千萬別亂扔。”


    “放心吧少爺,這東西我們練的最多,一天扔幾十迴,手熟得很,我們都能扔三十多米,不會亂扔的。”把剩餘的十四顆手榴彈連帶著箱子拖到自己的腳邊,桂英與紅玉胸有成竹的保證,雖然聲音裏帶著顫音,但眼神中充滿著堅定,還不忘提醒一下程風:“少爺,要不要給你也拿把砍刀,你拿著也能防身。”


    大少差點氣得尿了褲子:“我說兩位姐姐,你們看看我有那刀高嗎?還給我防身?我都需要自己拿著刀上陣,那不徹底完蛋了。集中點精力,注意一下敵方的動態以及自己隊伍人員的動態,別在這裏胡思亂想的。”


    隊伍就這樣又向前行進了二百多米,大少的小眼睛收了收光,這迴看清楚了。遠處有四輛馬車,馬車四周圍著二十幾手裏拿著刀槍的人,應該是那車隊的護衛。


    這群人的外麵圍著四五十人,帶頭的有五六個騎馬的,但是看那陣仗就能看得出來,那群騎馬家夥隻是用馬代步並不是騎兵。


    雖然外圍的人多勢眾,但是打仗沒有章法,一群人就圍著那二十幾個人,長槍,大刀,齊眉棍,也不管夠得著夠不著的,都是一通的亂砍,亂刺,亂唿唿,聽上去聲勢浩大,實際上整個場麵顯得亂糟糟的,場子的最外麵,還躺著五六個哼哼唧唧,唿天喊地,鬼哭狼嚎叫痛的賊人。


    被圍著的那二十幾個人,雖然人少,但是組織有度,進退有拒,雖然不能反攻,且還防守有餘,自然也有人受了傷,正扶著馬車休息,隻是受傷的人都盯著前方的戰況一言不發。但看上去還能抵抗一陣。一輛馬車上站著一個老頭,手裏拿著一把腰刀,擋在車門前麵。也不知是怕的還是氣的,那提著刀的手一直在抖。


    一看到這種陣仗,程風心頭那塊懸在嗓子眼的大石頭突然就掉了下來,頓時鬆了口氣,安心不少:“還好,還好,這些個響馬和自己的隊伍一樣,都是烏合之眾。好在自己這邊騎馬的多,總人數也多,看上去的陣勢比對方大,應該沒什麽大的問題,隻要對方不是吃錯了藥,腦袋瓜子抽筋,應該不會和自己拚命的。”


    心裏有了底,膽子也就大了起來,馬上命令道:“響馬並不多,敵弱我強,總體優勢在我,大家不要害怕,打起精神來準備作戰,鏢旗手加快速度,先把咱們的鏢旗高高豎起來,向前靠近,距敵三十丈列陣。”


    到了這個距離,所有的人也都看清了前麵的戰況,敵我兵力對比,幾乎是三打一的局麵。大家心裏踏實下來,牙也不怎麽打架了,腿也不那麽哆嗦了。精氣神也有那麽一小絲絲迴來了。


    又聽見大少爺說優勢在我,更是信心倍增,聽見少爺說要把鏢旗豎起來,眾人好生奇怪。開始的時候都不豎鏢旗,這會兒怎麽要豎起鏢旗來了?眾信手表士們表示不能理解。


    程二虎也覺得奇怪,小聲的問兒子:“咱們一路都沒豎鏢旗,現在怎麽要豎鏢旗了?”


    就知道要求豎鏢旗,定然有人會問,程風也怕別人聽見自己的解釋,用非常非常小的聲音對自己老爹耳朵解釋:“剛才不豎鏢旗,是因為情況不明,萬一情況不妙咱可以逃跑。豎了鏢旗就不能逃跑,堂堂鏢局見了響馬就嚇得逃跑,不但丟了鏢局的臉麵,折了鏢局的威風,更是壞了鏢局名聲,以後這鏢局還怎麽混得下去,誰敢讓個見著響馬就逃跑的鏢局來保鏢。”


    “原來如此啊,我兒果然是聰明絕頂。”程二虎猛點頭,感覺自己這是長了見識學到了新本事。


    父子倆還在交頭接耳,果然就有人問:“少爺,我們為什麽要豎立鏢旗?”


    程風大聲的來了一段即興演講:“很多人覺得很奇怪,這個時候我為什麽讓大家把鏢旗豎起來?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們是開鏢局的,現在敵我事態明確,敵弱而我強,戰力優勢在我,正是我們鏢局揚名立萬的時候。


    所以我讓你們把鏢旗豎起來,不但要豎,還得把登州,文登兩處的鏢旗都豎起來。要讓別人知道我們是誰,是幹啥的,隻要今天這事順利過了,以後你們在走這條道的時候就會輕鬆很多。”


    原來如此,大家懂了,於是乎隊伍裏很快稀裏嘩啦的就有五六麵鏢旗豎起,舉得老高老高,迎著凜冽刺骨的小北風飄蕩。五輛馬車上也各插著兩麵鏢旗,馬車的左邊插著文登鏢局,馬車的右麵插著登州鏢局。整個車隊頓時更加威風起來。


    豎起了鏢旗,大家覺得膽氣都壯了些。還能保持防禦陣型不太亂情況下加快行軍速度,隊伍迅速的向前推進了一百多米,離戰場已經不足一百米才停了下來,開始整頓防禦陣型。


    讓帶頭的小隊長們借著前麵騎兵的遮擋,把那些站在前排,腿還在發抖的人偷偷換在隊伍後麵。前麵兩排站的都是膽大腿不抖的,至少從外表看上去都是氣勢洶洶,殺氣騰騰的精兵樣子。


    程大少他們隊伍的出現,迫使正在戰鬥的響馬停了下來,慢慢後退拉開一些距離,才齊刷刷朝程風他們行駛過來的方向張望。那個站在馬車門前提著腰刀的老頭,臉上帶著緊張的神情,不住的轉頭對著程風的隊伍觀望,一副緊張又害怕的樣子。


    這個時候,外圍的人群中有一騎手脫離人群,打馬小跑朝著鏢局隊伍而來,隻幾個唿吸間便到了隊伍前麵。勒緊韁繩住馬,一雙賊眼往隊伍裏一掃,頭上頓時冒出冷汗,我的個娘唉,這是正規軍隊吧?橫平豎直的像是擺的戰陣,把個官道堵得滿滿當當。


    心裏雖然害怕,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拱手一禮:“各位好漢,俺這廂有禮啦,前麵是俺招風寨大當家正在做買賣,礙著各位好漢行走,還請多多擔待。也請各位好漢,勿要多管閑事。”


    程風透過車窗看了看這個響馬,黑紅的臉上是一臉的絡腮胡子,從滿臉的大胡茬子上來看,辨認不出有多大年齡,不過聽聲音渾厚而低沉,估計也就三十多歲。


    程二虎正想上前答話,就見程風從車箱裏鑽了出來,站到了馬車夫的旁邊,學著對麵的樣子,雙手一拱:“這位好漢請了,我們是文登鏢局和登州鏢局的人馬,要迴登州府去,今日隻是打此路過,無意打擾貴寨的生意。


    隻是現在這通天的大道被堵住了,看這陣仗,雙方的實力懸殊並不是特別的大,一時半會可能也解決不了。


    我覺得吧,這仗一時半會兒的也結束不了,可這是在官道上,每天人來人往的,時間長了對貴山寨怕是不利。既然一時半會解決不了,那還不如雙方坐下來談談,這位好漢叔叔能不能通報一下,就說登州鏢局少東家想做個和事佬,請你們大當家過來搭話。”


    聽聞這支隊伍是鏢局的,又看見馬車上插著的確實是鏢局的旗幟。雖然不識字,不知道上麵寫的是什麽鏢局,絡腮胡子還是放心大半。


    向來鏢局土匪半個自家人,正常情況下,開鏢局的都不會管閑事的,而且這支隊伍話事人,竟然還是一個奶娃娃,想來更不會去管什麽閑事。


    現在這娃娃要同自己的大當家搭話,大漢也不猶豫,一拱手:“你等著,俺去通報大當家知道。”轉身打馬奔了迴去。不過十幾個唿吸,便進了本陣,來到了一個精壯的青年漢子麵前,對著的漢子耳語了幾句。漢子點點頭,把手裏的大刀遞給了旁邊人。拉轉馬韁就奔著程風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看著土匪窩裏的那個大頭目,竟然打馬朝著剛來的隊伍跑了過去,站在馬車上的老頭提著刀的手更加的抖了。眼睜睜的看著土匪頭子朝那支隊伍過去,心裏緊張的直打鼓。也不知道那支隊伍是來幫土匪的還是來幫自己的。


    程風見對方隻過來了一個人,便讓擋在前麵的人馬讓了出了一條道,自己的馬車往前走了幾步,到了隊伍的前頭等待。


    程二虎有些擔心自己兒子的安危,便也打馬跟了上去,擋在了兒子馬車的前方。


    見自己的老爹用身體擋在前麵,程風趕忙安慰:“老爹不用擔心,看他們這架勢,也不想節外生枝,這架打不起來。以後咱們鏢局要常走這條路,少不了和他們打交道,現在先跟他們談談。這天底下沒有什麽事是談不了的。”


    聽了兒子的安慰,程二虎隻好把馬向後退了退:“你自己小心些,爹就在你後麵。”


    說話間,隻幾個唿吸,精壯漢子打馬來到了程風的馬車麵前三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攤開了雙手,表示自己沒有帶武器。然後才打馬慢步向前,來到了距離二十米左右站定拱手:“這位小公子請了,俺乃招風寨大當家黃信,不知小公子高姓大名?”


    程大少站在馬車上,對著黃信也是拱手行禮:“幸會幸會,原來是黃大英雄當麵,小子是文登鏢局和登州鏢局少東家程知秋。今日路過此地,不想在這裏打擾了黃大當家的生意,還望黃大當家原諒。”


    黃信擺擺手:“客氣,客氣,既然程小公子是開鏢局的,當知道江湖規矩,開鏢局的都得黑白兩道有關係,不然這道走不了。今日哥哥這個買賣,跟小公子沒關係,咱們招風寨也不攔小公子的道,也請小公子莫要插手。”


    程風滿臉堆著天真的微笑:“黃大當家客氣了,小子再怎麽無知,也不能無聊到擋黃大當家的道。小子冒昧的問一句,黃大當家今天這單買賣是尋仇還是求財?”


    聽了程風的詢問,黃信死魚眼睛一瞪:“這尋仇如何,求財又如何?莫非程小公子想管這閑事?”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程風也知道這姓黃的也不願意多招是非。看那黃信瞪眼,也不害怕,依然堆著那天真無邪的笑臉:“黃大當家想多了,如果是尋仇,那不一樣,別說是小子我在這裏,就是天王老子在這裏,黃大當家這仇當報也得報。


    如果是求財的話,小子覺得這就沒必要打打殺殺了,看你們雙方的實力差距也不是很大,你就算把這單生意硬做下來了,估計自己還得再傷些人手。


    看對方的馬車也不是那種送貨的車,估計上麵也就坐了一些家眷,不會帶有太多的財物。大當家這樣拚死拚活的,弄不好到手的還不如治傷的多。


    不如和對方溝通溝通,求財的事坐下來談,隻要是求財,世上沒有什麽是談不了的。無非就是你少要一點,他多給一點的事,坐下來談總比砍來砍去的傷著人命好。黃大當家以為如何?”


    響馬黃信腦袋有點暈,沒聽說過強盜打劫還可以談判的,可是看這程小公子的模樣,肉嘟嘟的小臉上充滿著如此天真無邪的微笑,那清澈的沒有一點邪念的小眼神似乎在說:相信我,真可以談。


    黃信自己都覺得這有點扯,剛才還在這裏打死打活的兩幫人,怎麽可能坐下來談,黃信可沒有這個自信:“程小公子說的簡單,俺們雙方在這裏打死打活的,相互都有傷亡,這還能談個屁。”


    程風微微的一笑:“隻要黃大當家願意談,我想對方肯定也是願意談的,畢竟這打來打去的,都需要人命的代價,何必呢?再怎麽說,人命也比金銀值錢一些吧,大當家不想多傷人命,對方應該也不願意多傷人命。隻要黃大當家一句話,咱們派個人去請對方的話事人過來,好好談談如何?”


    響馬黃信腦袋暈乎乎的,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這出門打個劫,怎麽變成打官司了?可不談又能如何,這小孩身邊帶了七八十號人,人人手裏都拿著武器,再加上被打劫的那群人,總人數是自己的三倍。


    還有那兩邊的樹林裏總是時不時的發出一些聲響,想來也是設有伏兵,人數更是沒法估計。這樣想來,打肯定是打不過的。再說了,他們真的是鏢局嗎?誰見過鏢局保個鏢出來七八十號鏢師的。那得要多大的鏢才需要這麽多的鏢師,要是一般的鏢,出動這麽多的人手,這鏢局還不得虧死。


    怎麽想怎麽覺得這支隊伍有點不正常,俗話說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支隊伍怎麽看怎麽有問題,一幫子鏢師竟然像軍隊一樣擺戰陣。


    自己幹了這麽多年響馬,見過的鏢師多了,哪個不是提著刀就是亂砍,哪有那樣擺戰陣的。咋看咋不對勁,看著對方這種陣勢,自己的心裏就直打鼓。有道是小心撐得萬年船,自己還是小心為妙。


    可是如果不打,自己就這樣灰溜溜地撤走,一分銀子沒打劫到不說,自己還傷了五六個兄弟。就這樣不聲不響的撤退,既影響了自己的名聲,還因為這次打劫失利沒法和兄弟們交代。


    既然如此了,就按這小孩說的,雙方談談也好,能把打劫改成綁票,還有機會多少能得到一些綁票銀子,那怕能有一二百兩銀子,好孬也給自己找迴一些麵子。


    響馬黃信一通的腦補,補出了很多很多的疑點,自覺這事不能再繼續了,必須馬上收手,不然今天壞菜的可能是自己。人一有了退意,頓時心思通透起來:“那俺迴去和兄弟們商量商量?”


    程風依然是那張人畜無害的,堆著天真無邪微笑的臉:“沒有問題,黃大當家的隻管去商量,小子在這裏等著你的迴話。”


    黃信迴馬歸迴本隊,幾個頭目頭頂頭的商量了一會,一個小嘍囉跑過來迴話:“迴程小公子話,俺們大當家說了願意談判。”


    “那就好,你迴去告訴黃大當家的,讓他等會兒,少爺我馬上安排人去找對方的話事人談談。”


    小嘍囉得了迴話,轉身迴去複命。程風馬上安排一名騎哨過去被劫的那群人處,去請那裏的話事人過來談談。


    很快騎哨帶著一個穿著灰衣的老者轉了迴來。老頭五十來歲,精瘦而長須,從馬上下來的時候,兩條腿都在打著顫,一步一哆嗦,一唿一敲牙。那渾身上下本來就沒有幾兩的肉抖動的都能趕上筋膜槍了。


    老頭一路戰戰兢兢的來到了程風的馬車前,看見馬車上就站著一個肉嘟嘟的像年畫娃娃一樣的小奶娃娃,以及小孩馬車上插著兩麵鏢局的旗幟,老頭渾身的肉突然就沒那麽抖了。


    不是響馬,是鏢局的人,自己這是得救了。可是看了看這小孩的左右,除了兩個十四五歲的丫鬟之外,好像就隻有一個二十多歲的精瘦漢子,挎著腰刀騎著馬立在這小孩子的馬車旁邊。


    看那架勢和站位,最多也就是個護衛頭目,不可能是話事人。這下讓這老頭抓了瞎,把自己請過來談話,話事人自己卻不在,就留一小孩在這裏,難道讓自己和這小孩談嗎?


    看著老頭站在自己麵前膽戰心驚,無所適從的樣子,還以為老頭是害怕自己,程大少趕緊和老頭打招唿:“這位老爺爺你好,我是這支鏢局的少東家程知秋,你是前麵那幫人的話事人嗎?”


    老頭一聽小孩的詢問,便知道還真是這個小孩和自己談,趕緊的定了定精神,讓自己身上的肉不再那麽抖:“迴小公子話,小人是寧海州方家的管家。小人能代表方家決定一部分的事情,除非特別重大的需要請示家主。”


    程風點點頭:“管家也行,隻要能做得了主,說得了話就行,不知管家這是出門做買賣,還是出門收租子才在這裏遇著響馬。”


    “迴小公子話,小人是陪方家老太太出門走親戚,迴來的路上遇著的劫匪。”


    “這麽說你們並不是出門做生意,並沒有帶什麽貨物和銀錢?”


    “迴小公子話,俺家老夫人隻是走親戚,並沒帶什麽貨物銀錢。車隊裏隻有老夫人的一些換洗衣服和一些散碎銀子,以及親戚給老夫人的一些小禮物,並無貴重物品。”


    “那你們就沒有嚐試過和響馬交流交流,把錢財給他們,買他們放你們通過。”


    “找響馬看條件俺可不敢問,這萬一他們要把老婦人綁了肉票,那俺就真的沒法交代了。”


    程風覺得老頭說的很有道理,很是讚同的點點頭:“老爺爺說的也對,要是這幫殺才真把老夫人綁去做的肉票,是不那麽好辦。


    不過現在不是不一樣了嘛,現在有我們在,響馬有一些騎虎難下。也不想再打劫下去了,隻是他們的人受了傷,不拿點好處迴去沒法跟同夥交代 。


    既然他們現在隻想要些好處,那咱們不如就商量商量,給他些好處就是了,這打打殺殺的死傷了人都不好。”


    這方家的管家有些猶豫,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小公子,難道你們這麽多的人馬,還能怕了這些強人不成?”


    程大少滿臉帶著的都是無可奈何的表情,輕輕的歎了兩口氣:“也不是我們打不過,隻是老爺爺你當知道,我家是開鏢局的,你看看我這車上插的是兩個鏢局的旗幟。要不是因為我要到登州去辦事,家裏也不會派出這麽多的鏢師來護送。


    可這麽龐大的鏢師隊伍不是次次都有的。如果我今天和這些強人翻了臉,今天固然是能夠打得過,可以後我家的鏢咋辦?以後我家的鏢還怎麽走這條道,還不天天被他們搶劫啊。”


    聽著程大少的言論,方家管家也是暗暗歎了口氣:“還是小人自私了些,再怎麽說也不能因為方家的利益,讓小公子家裏蒙受損失,這不厚道。”


    程風也很無奈:“我沒辦法,我們走鏢的黑白兩道都得維護好關係,不能隨便得罪。不過今天你們家的事被我們遇到了,我們還是想幫一幫的,畢竟這打打殺殺的我也不喜歡。


    而且對方也說了,願意和你們談談,隻要你們願意給他們點好處,也就把這事了啦。你看看要不要迴去和老夫人商量商量再來迴話!”


    方管家有些憂心忡忡的說答:“迴小公子的話,小人也不是不知好歹,舍命不舍財的人,隻是老夫人平時就是深居簡出,這次出門身上沒帶多少銀兩,也沒什麽首飾。這拿不出來多少錢財,那些響馬豈會善罷甘休。”


    程風點點頭:“方管家說的也是,老夫人這麽大年紀,出門也不可能大箱小箱的帶銀子。不過還沒談判,就想著自己身上帶的銀子夠不夠,是不是維時過早。


    有道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這生意能不能談得成,這不是要談過才知道嘛。不談過,誰能知道對方的底線在哪裏。現在咱們就做定論,豈不是很被動。”


    “小公子說的也對,這總是要談一談才能知道對方到底開多大的口,那小人先迴去和老夫人商議商議。”這房管家倒真人心是想談一談,花錢買個平安。可有些事情自己也做不了主,還是得迴去跟主子匯報一下。


    大少叫過剛才的騎哨:“麻煩這個哥哥把這老先生先送迴去,等這老先生商量好了,再請他過來,先請黃大當家的過來坐坐。謝謝!”


    騎哨領命,帶著方管家又去了方家馬車處。方管家上了馬車,騎哨才去了追風寨響馬陣營,請來黃大當家。


    這黃信也不靠近程風的隊伍,始終保持著二十米以上的距離,靜靜的騎在馬上等著對方的迴複。


    大約又過了兩盞茶的時間,方管家跟著騎哨,又來到了程風這裏,這迴變成了三方會談。


    那方管家,向前主動給了黃信行了一禮:“大當家裏有禮了,俺家老夫人說了,隻要大當家的高抬貴手,俺家自然願意花錢買個平安,隻是這次出門並非遠行,隨身沒帶多少銀錢,也就五六十兩碎銀子,望大當家的不要嫌棄。”


    那黃信一聽隻有五六十兩銀子頓時急了:“你們這是打發叫花子?二三十條人命就值五六十兩銀子,是覺得老子好說話?還是覺得現在有人撐腰,老子不敢砍了你們?”


    一看就是要談崩,程風趕緊打圓場:“黃大當家的莫急嘛,這談判不就是這樣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嘛,價錢不滿意再談就是,真沒必要發這麽大的火。畢竟江湖不隻是打打殺殺,還有人情世故。”


    聽到這句奶聲奶氣的,江湖不隻是打打殺殺,還有人情世故。響馬黃信震驚的轉頭看著程風,帶著好奇的口氣問:“程小公子今年貴庚?”


    程大少好奇,這正談判呢,咋問起年齡來了,可人家既然問了,自己也不好不迴答:“虛歲五歲,咋問起這個來了,這跟談買賣有關係嗎?”


    黃信定了定心神:“和談買賣沒關係,老子隻是冷不丁的聽你這說話的口氣,覺得至少比老子大五十歲。”


    程風臉上露出一種很無奈的表情:“沒辦法,這都是家庭環境造就的,從小耳聞目染,長輩打小就這樣培養。自然說話也跟著大人學得老氣橫秋。咱們不扯這個,還是說正事要緊。”


    好吧,咱不說這個咱說正事,黃信又把眼睛聊上了方管家:“老東西,你可想好了,咱們要是談不攏,就拂了程少東家的好意,到時程少東家可能就會兩不相幫,到時你可別後悔。”


    方管家,看了看站在馬車上的程風,心裏還是有些打鼓,小孩子向來沒個定性,萬一真招惹這小奶娃娃生氣,撒手不管就麻煩了:“大當家也別這麽上火,俺們真的隻有四五十兩的碎銀,如果大當家不嫌棄,老夫人頭上還有一根金簪子也可以值得幾十兩。還有身邊的丫鬟婆子帶的銀首飾,多少也能值個幾兩。還有小的身上這塊玉佩也值幾兩銀子。大當家你看可夠了?”


    黃信死魚眼睛一瞪:“才一百來兩,夠個屁夠,你們把馬車留下人給老子滾蛋。”


    一聽還要留下馬車,方掌櫃有些著急,用求助的眼神看著程風。大少爺很無奈,這和事佬不好當呀:“大當家的,你剛才也聽見了,那馬車上坐著的全是老太太和丫鬟婆子,還有人受了傷,這沒了馬車讓她們怎麽迴得了城。


    黃大當家也是個慈悲大度的,定然也不忍心讓一群女人遭罪。我記得方管家剛才說,老夫人走親戚還得了一些親戚送的禮物,要不這些禮物都給大當家吧。黃大當家覺得可行?”


    聽著這小奶娃娃的調和聲,黃信心裏暗罵:老子是響馬,響馬還有慈悲大度的?老子自己都不信你這小崽子的鬼話,要不是看你小崽子兵強馬壯的怕打不過,直接退走又怕壞了老子名聲。


    但凡有一點點勝算,老子連你都搶了,還跟你在這裏窮逼逼。唉,話又說迴來,這小崽子帶的隊伍太像正規軍隊了,可能還真的打不過。現在也是沒辦法,能多得一點算一點吧,也算給老子掙迴一點麵子。


    便迎著程風的話頭:“老子就聽少東家的一迴,你家銀錢不夠,就拿你家老夫人的禮物來湊,多少老子都認了。趕緊去把東西給我送過來,人給老子滾蛋,不然咱就開打。”


    當管家也知道,能談到這一步,隻需要舍棄錢財,就可以保得平安也是幸運的了,再多說下去就是不知好歹。麵對著黃姓鞠了一躬:“謝謝大當家的高抬貴手。小人馬上迴去,清理好財物給大當家的送過來。”


    又對著程風也鞠了一躬:“謝謝小東家幫忙周旋,牟平方家感激不盡,他日相見定有重謝。”說完也不等人送,他自己小跑著迴到馬車前。不過兩盞茶的時間,小嘍囉跑來報告,財物已經全部收到。黃信揮揮手:“讓出條路來,放他們滾蛋。”


    小嘍囉迴去了。很快便見著方家的馬車開始起步向寧海城方向疾馳而去,那些護衛也是跟在馬車後麵,撒開腳丫子跑的比兔子還快,指幾個轉彎,便不見了蹤影。


    看著方家的馬車走遠,黃信朝程風拱拱手:“程少東家,咱們山不轉水轉,今日之事老子記下了,他日江湖再見再行請教,後會有期,老子走了。”說完打馬就要迴歸本陣。


    “黃大當家不要著急,先等一下,小爺有話說。”聽著黃信口氣有些不善,程風叫住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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