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一夕屋的天空繁星似錦,風一吹,那天上的繁星便是纏綿的黃沙被吹散了一般,少女抬頭看著這些星星,竟然擔心這些繁星會從天上流落而下。


    少女樂賦趴在香風院二樓露天的欄杆上,素白的一隻手臂伸到了欄杆之外,晚風柔和的拂過她的肌膚,癢癢的,很是舒服。


    她微微閉眸,靜靜的趴在欄杆上,想著這些日子。從靈邑國到深海再到一夕屋,猶如一場夢一般,如若說靈邑國是囚籠,那深海便是給了她生命的地方,一夕屋便是撫平她傷口的地方。


    時間會讓人的傷口漸漸愈合,但完好無損的內裏確是刻在骨子裏的傷口,那是去不掉的。


    樂賦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果然一想起靈邑國便是鑽心的疼。


    “仰殊,我想你了……”少女忽然睜開了眸子看著漫天的繁星,淚水盛滿了她的眼眶,於繁星之下,忽閃忽閃著,“這滿天繁星,可有一個是你?”


    滿眼春風百事非,樂賦又緊緊的閉上眸子,眼眶中的淚便順著眼角滑落,她未將淚抹去,隻待風幹成為淚痕。


    此時在青竹院的左丘川柏正在桌案前翻著書籍,然而每一頁翻過去卻都沒有心思看進去,腦中時不時的浮現出白日裏的那個小姑娘的身影。


    小賦。少年心中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忽然皺起了眉頭,深吸了一口氣將麵前的書合上,起身走出了門外。


    少年背著手在院子裏走了一圈最後又登上了第二層的露天樓閣上。


    來青竹院幾日,卻很少來到二樓。少年隻知青竹院的後麵還有一座院子,裏頭應該是住著人,但他卻從未在二樓看見過那院子的主人。


    踏上台階的一刻,左丘川柏抬起頭來看了看天上的繁星,心中道:今夜景色如此美麗,想必那院子的主人也會出來欣賞一下吧。


    這二層的露天樓閣確實好,抬起頭漫天繁星盡入眼簾,少年剛才的心煩意亂也頃刻間消失不見,他轉身走到了另一處的欄杆,向對麵的院子望去。


    這一望,少年便屏住唿吸,怔了半晌。


    對麵院子二樓的欄杆上趴著一位姑娘,而那位姑娘便是小賦。


    左丘川柏從驚愕變為了一種奇妙的喜悅,嘴角忍不住的上揚起來。他也靠近了欄杆處,想要張口叫她一聲,可看她的樣子似乎是睡著了?


    少年扶著欄杆,看著她好一會。


    “竟在此處睡著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去叫醒她,明日又會不會生病,”左丘川柏喃喃道,“若你病了,可還會去赴約……”


    少年張開手掌,從掌心變化出了一隻幽藍色的蝴蝶,輕輕的向熟睡的少女推去。


    那隻優雅的靈蝶便忽閃著翅膀朝著少女去了,它繞少女飛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少女的頭上。


    睡著的樂賦似乎聞見了淡淡的香氣,又忽然覺得一陣涼風吹過,一個激靈的睜開了眸子,已是深夜了。


    那個姿勢睡在此處確實是難受,此時樂賦覺得脖子十分的酸痛,揉了揉脖子才起身。那隻靈蝶便又忽閃著翅膀從樂賦的頭頂飛了下來。


    少女眸中熠熠生輝,伸出手來想讓靈蝶停在她的指尖,可那靈蝶隻是短暫的停了一會,便向少女的前方飛去。


    順著靈蝶飛去的方向,樂賦才注意到了佇立在對麵靜靜的看著她的左丘川柏。她一時驚慌失措,是自己大意了,竟然來此處沒有想到青竹院的二皇子也會來。


    她不知此時該怎麽辦,是該捂上臉將自己的臉遮住,還是迅速的跑迴屋內?但她轉念又想,現在天那麽黑,距離也不算近,左丘川柏不一定就能看清她的臉。想到這,她便一動不動的站在那,看著靈蝶飛入左丘川柏的掌心,然後消散不見。


    是靈術。樂賦望著左丘川柏,隻見他笑著看著自己,不知是否認出她來了……


    “小賦,你該去睡了。”左丘川柏說道。


    夜色已深,是該早些休息了,小賦是個女孩子,要多睡會。


    她站在那愣了一會,忽然才意識到左丘川柏早就認出她是誰了,於是瞬間麵色潮紅一大片,跑迴了屋內。


    也幸好這夜色深沉,才沒有讓左丘川柏看見她紅了的麵龐。


    沒過多久,樂賦躺在了木榻上,用手捂著滾燙的臉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那一聲溫柔的“小賦,你該去睡了”,換誰誰能不臉紅?


    “丟人。”樂賦看著屋內的鳥巢,小聲的自言自語道。


    一陣困意襲來,最後樂賦終於睡著了。


    那是一片幽藍的深海,似乎就是睢橪與司霧所住的那個地方,也是她給了她新的生命的地方。


    周圍是一模一樣的景,隻是這裏比之前還要更加的安靜一些,那些五彩斑斕的魚兒不見了,隻剩下了珊瑚。


    樂賦抬起腳步向前走著,是在做夢嗎?樂賦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是一件象牙色的裙子,她伸出手來摸了摸袖子,頓時心中一驚。


    這料子……與她離開靈邑國穿的那件裙子的料子一模一樣,可那日的那身衣裳也該已經沒了。從前雖然被囚禁在離清殿,衣裳什麽的雖然薄,但是料子可都是上好的。


    如今這身完好無損的衣裙令樂賦心底不禁害怕起來。


    這是夢嗎?如果是她希望自己快些醒來。


    冰冷海水的氣息迎麵而來,樂賦覺得冷意襲來。


    她不知自己何時才會醒來便隻能不停的在這深海裏走著。


    遠處是一棵巨大的珊瑚樹,若是在陸地上,那高度應該有離清殿的花樹那般高。樹下有一個人,樂賦看不清那人的麵孔,一時好奇心上來,便走了上去。


    在快靠近那個地方時,樂賦忽然停下了腳步——她看見有個和她穿著一模一樣衣裳的女子朝那個人走去了。


    那個女子手中拿著一把匕首,但距離還是稍微有些遠,樂賦並未看清那匕首和那個女子的麵孔。隻是見那女人快速的走到那人的麵前,趁那人還未轉身便將匕首刺入了那人的腰部。


    樂賦睜大了雙眸,心口處忽然莫名其妙的疼痛起來,眼前的畫麵逐漸模糊,如同漣漪一般。


    她在夢中昏迷了過去。


    .


    冰冷的海水,白衣的女子,可怕的匕首。


    樂賦忽然驚醒,滿頭大汗。


    已是翌日清晨了,少女緩了好一會,壓根來不及去細想夢中的情形,便忽然記起來今日晨時還要去那月華林前見那個二皇子,便快速的起身。


    洗漱完畢之後,樂賦便急急的朝月華林那跑去。


    左丘川柏早就在那等著了,他還擔心樂賦不會來。


    “你終於來了,”見到樂賦小跑著過來,少年笑著從石凳上起身,“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畢竟昨天晚上她看起來好像很不好。左丘川柏心想。


    樂賦低著頭往前走,清晨急急的洗漱讓她並沒有來得及多照照銅鏡,她並不知道此時兩個眼睛已經微微腫了起來。


    “做了個夢,起的有些晚了,抱歉……”樂賦答道。


    腦中又忽然浮現出了那個白衣的女子,還有珊瑚樹下的那個人。


    “你看起來有些不對勁。”身後的左丘川柏道,今日的樂賦確實不同往常,瞧著憂心忡忡的。


    哪知這句話一說出口樂賦心中不悅了,轉過身來說:“我與你才認識幾日,又見過不過兩次,怎麽就斷定我今日不對勁了?”


    於是便是這樣,左丘川柏注意到了少女微微紅腫的雙眼,柔聲問道:“你昨晚哭了?眼睛怎麽都腫了?”


    左丘川柏皺起了眉頭,難道昨晚看見她的時候她便已經哭過了?她趴在欄杆上是哭過了睡著了而不是困了才睡著的?


    到底怎麽迴事,少年心中疑惑。


    樂賦怔住,慌忙用手捂著眼睛轉過身去:“與你有什麽關係。”


    她徑直向前走去,也沒有再去搭理左丘川柏。


    越是這樣,少年的心中越是有些擔心,但怕她反應再這麽強烈,便先不多說了。


    樂賦帶著左丘川柏來到了月華林前,望著那片生長著大片大片奇異的樹的林子,開口道:“你來一夕屋是為了迎接皎若大人,可皎若大人隻在第一日見過你,剩下的這幾日你便再也沒有見過她。於是你想去四處轉轉,說不定就能碰見皎若大人或者是我還有蘿蘿?”


    少女將少年這幾日的大致狀況複述了一遍,甚至還猜到了少年那日的心思。


    左丘川柏點了點頭:“是。”能夠猜到他的心思,少年很是欣賞這位姑娘,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眼前的少女下一句又會對他說什麽。


    樂賦轉過身來,抬起頭看著左丘川柏:“可你不知道,皎若大人不喜歡陌生人在她的地方四處瞎逛。那如今,你覺得我會幫你嗎?”


    左丘川柏揚起嘴角:“我覺得你會。”


    “為什麽?”樂賦不知道為什麽他會這麽肯定的說出那句話。


    雖然她確實打算幫一下他,可這麽直白她難道不要麵子的嗎?


    “你昨日都已經約了我今日在此處等你,不是幫我是什麽?”少年溫柔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少女的身上,樂賦這才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愚蠢了——自己說過的話怎麽都記不住,確實是昨日自己這麽對他說的。


    “你……”樂賦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是說不過他的,便直接帶入到了主題,“皎若大人就在這林子裏,你一會便進去罷,隻是這次能否說服她,還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少年恍然大悟,眉眼帶笑:“謝謝你,小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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