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默,無人說話。


    遊年年死死咬住唇瓣,幾乎滲出血痕來。


    她幾乎是下意識抬腿往前走,就要擋在寧鶴之身前。


    誰料寧鶴之動作比她快的多。


    一把撈過遊年年,把她護在自己身後,寧鶴之開口:“好。”


    他聲音很沉,即使是平淡無比的一個“好”字,被他說出口,好像也多了幾分疏離感。


    老管家依舊麵無表情,隻是緊繃的腮幫卻無聲的抖了抖:“那就走吧。”


    遊年年心尖一跳,下意識就要跟上去。


    下一秒,卻瞧見寧鶴之背在身後的手微動。


    他搖搖手,示意自己不要妄動。


    她的腳步頓住。


    麵前的視野幾乎被寧鶴之遮了個幹淨,遊年年目光所及,隻能看到他寬闊挺直的背。


    寧鶴之身軀本清瘦修長,剛剛出道的時候,幾乎羸弱到了病態的地步。


    可是這個時候,遊年年才發現,寧鶴之早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把肩膀拓寬,生出了無形的羽翼。


    他在陰暗裏成長,隻為有一天可以護住心尖尖上的人。


    老管家已經側過臉去,不再看他們二人,擺明了是要走。


    寧鶴之側過身,輪廓在夜色裏暈出模糊的邊界,眼下落下一片陰翳,直直凹進眼窩裏。


    “乖一點,等我迴來。”


    他說完這句,似是還不放心,又揚長了尾音:“嗯?”


    遊年年心底沒由來的一軟,一直以來繃緊的神經在這個時候無端鬆動。


    微微吐出一口濁氣,她應:“好。”


    又是一聲好。


    副駕駛上的老管家胡須抖了抖,牙關隱隱有些抽搐。


    和誰在一起不好,怎麽偏偏是遊家的人!


    寧鶴之上了車,也故意沒去看老管家的臉色,用手抵住額頭,微微閉眼。


    今晚可不簡單,自己要徹底露出獠牙來,和老爺子撕破臉皮。


    還要護著自己的姑娘,護她周全。


    談何容易?


    自然沒了心力,再去應付這位。


    老管家見寧鶴之不開口,周身氣勢絲毫不收斂,哪怕是坐在後座,也能感受到緊逼的壓迫感。


    他簡直要喘不過氣來,忍不住開口:“少爺,那位可是——”


    寧鶴之抬手打斷他:“那是我的姑娘。”


    老管家一噎,又說:“那也是遊家的姑娘。”


    寧鶴之終於睜開了眼,眸光鋒利,似乎能穿過座椅把老管家紮個對穿:“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


    老管家滯在原地,手卻忍不住有些抖。


    寧鶴之早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暗中蓄積勢力,如果不是今天寧嶠鬧到了老爺子麵前,他們誰都不知道,寧鶴之竟然踩住了寧家的命脈!


    現在別說他要和遊年年在一起,就是直接接手寧家,也沒人敢說個不字。


    他再也沒開口,一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二是寧鶴之壓迫感太強,他幾乎張不開嘴。


    等到到了寧家,下了車,他才如獲大赦一般,長出一口氣。


    寧鶴之理理袖扣,步伐邁的很大,直接超過前麵的老管家上了樓。


    老管家感覺自己太陽穴在突突突地跳。


    急忙追上去:“少爺,大少也在。”


    寧鶴之注意到他對自己的稱唿從那晚疏離客氣的“二少”變成了少爺。


    便也挑了眉,帶幾分興味:“哦?寧嶠來告狀了?”


    老管家僵硬地扯扯唇角。


    心想,還真是。


    若是放在別家,兄弟兩個鬧了矛盾,性子烈點的,找個地方幹一架,性子沉穩老練的,則是暗中給對方使絆子。


    這事兒也就完了。


    可是寧嶠呢?


    他沒那個能力,也就隻能跟小學生似的,屁顛屁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來找家長主持公道。


    這麽一對比,兩個人,真是高下立現。


    老管家舔舔牙關,不禁有幾分後悔。


    若是當年沒有讓夫人走,是不是寧家現在,會好很多?


    可世界上哪來的那麽多如果。


    寧鶴之不在意老管家的反應,眸光隻是虛虛掠過他,最終停在了麵前的這扇門上。


    老爺子的書房。


    沒有猶豫,寧鶴之直接伸手推開。


    連敲門都沒有。


    他實在是不屑於偽裝了。


    書房裏的人,在聽到動靜後,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寧鶴之自然察覺到氣氛不對,卻依舊自如,慢悠悠進了門。


    自顧自地尋了把椅子坐下,還未開口,就聽得身後有人顫著聲音問:“你是……小鶴?”


    寧鶴之脊背一僵。


    他幾乎是機械性的轉過頭,渾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大腦裏思緒叫囂著沸騰。


    就在他身後被椅子擋住,半明半暗的地方,坐著一個人。


    那人麵孔和寧鶴之有七八分相似,已近中年。


    老爺子也看了過來:“小鶴,那是你父親。”


    父親?


    寧鶴之唇邊泛起冷笑。


    幾乎是瞬間轉過頭來,他挺直脊背,再沒理身後的人。


    寧淵沒得到迴答,也不惱,反倒死死盯著寧鶴之,眸光發亮,帶著某種無法言喻的熱忱。


    寧老爺子也不再管寧淵,屈起食指敲敲桌麵,道:“小鶴,今天找你來,主要是有一件事。”


    “我聽說,你和遊家那丫頭,動了阿嶠?”


    寧鶴之聽到遊家這個字眼,態度瞬間強硬:“怎麽,不能動?”


    寧老爺子訕笑:“自然是能。”


    說罷,臉色已經恢複正常,拍拍手,示意身旁的人動作。


    有人拉開昏暗書房裏的窗簾——那窗簾後,竟然不是窗戶。


    而是一個足有七八平方米的小平台。


    有人正直直跪在地麵上,頭垂的極低,身側拳頭捏的很緊,力道之大,幾乎讓他整個人都微微顫抖。


    寧鶴之輕嗤:“這是做什麽?”


    他口氣帶著熟稔,似是在和家人閑話家常,討論犯了錯的孩子該怎麽樣收拾。


    “阿嶠,怎麽跪著?哪怕你幹了很多不是人的事兒,也不必這樣自我懲罰吧?”


    寧老爺子撇過眼,不去看寧嶠。


    每看一眼,他都覺得自己的心在揪著疼。


    “小鶴,今天發生的事我已經盡數知曉,阿嶠還年輕,自然衝動了點。今天爺爺做主,讓他給你賠個不是,你看如何?”


    寧鶴之幾乎要笑出聲了。


    “賠個不是?”他站起來,慢條斯理地挽起衣袖,“僅僅是如此?”


    寧老爺子連忙說:“自然不止是這樣,阿嶠今後也會登門謝罪——”


    他的話直直卡在喉嚨裏。


    寧鶴之根本沒理會他說了什麽,快步走到寧嶠麵前,衝著他的臉就是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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