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可是想我了啊,想我作甚,我嫌我氣你氣得不夠嗎?年輕時鬥雞走狗,沒好好管過家業田產;中年時,又為納妾的事,與你鬧得天翻地覆;老年時,才稍稍對你好了些,有甚可想的!”神犬嘴裏的聲音說到最後都哽咽了,說不下去,在眾人聽來就是含混不清。


    “你這個沒良心的,囉嗦什麽,你為什麽一個夢都不托給我,卻要托給老二。”老婦人這時臉上顯出一責怪的神色。


    眾人都不知道老二是誰。


    在西府想來,那老二必定就是老頭子的二夫人了。這恐怕才是這老婦人想要招魂的關鍵,她心裏在吃著二夫人的醋。


    “哎喲,老婆子,天地良心,你錯怪我啦,是她故意氣你啦,你也真信,還枉你精明算計了一輩子,連這個也看不透嘛,你想我,想的就是這個啊?”老頭子的聲音顯出了失落,非常的失落。


    “哈哈哈哈,咳咳,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說麽,我們畢竟是少年結發,怎麽還比不過你們半路相逢的。”老婦人臉上顯出了無比的愉悅。


    就在那老婦人老懷大慰之時,神犬的雙眼突然不停地翻動起來,一會兒黑多白少,一會兒又白多黑少,眼框裏如有一個黑白萬花筒在滾動。


    白縣令在一旁輕聲提醒道:“老人家,神魂馬上要歸去了,有話你就快說!”就在白縣令這麽說時,神犬的頭也開始不停地晃動起來,晃得越來越快,在人眼裏都出現了重影。


    “老頭子,你在下麵可短少什麽物什?”老婦人此時眼裏露出了著急與不舍。


    “不短少什麽……哎……就是酒”接下來的話便沒有能說出來了,因為此時,神犬的眼睛已是純粹的黑色了,變迴了神犬本身的眼神,看來她老頭子的魂體已經歸去了。


    老婦人不死心地叫了兩身,“老頭子、老頭子”,神犬毫無反應。


    在白縣令看來,神犬也並非是毫無反應,而是眼睛中滿是疲憊,它每次施展扶乩術招喚鬼魂時,就會顯出這樣的疲憊來。它現在有多疲憊,它晚上就會有多瘋狂,白縣令一想到此處,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寒噤。


    他年逾四十,又是一縣之令,情緒修養自然了得,一個唿吸的功夫他便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擺出父母官該有的平淡從容,開口道:“各位已然見識了,對此可有置疑?”


    白縣令將目光向公堂上的眾人掃了一遍,特別是將目光往跪在堂中的三人看了又看,自然就是蔡瀾、林西府、嶽金霖三位當事人。


    目光在西府身上停留得突別短,仿佛多看一眼就可能惹來禍事似的;在蔡瀾身上停留的時間又特別之長,好像要從他那裏獲得理解似的。


    先是嶽金霖迴複了一句:“學生無異議“!”


    然後是林西府迴複了一句:“學生無異議!”


    最後才是蔡瀾慢慢迴複了一句:“學生亦無異議!”亦字咬得特別重,仿佛要將後槽牙給咬碎似的。


    聽得蔡瀾的迴複,白縣令的臉不那麽白了,恢複了一些淡定。他麵露生氣,而自己身上又沒有什麽不好的感受,那自然是這妖人暫時沒有對自己施加什麽手段了。


    白縣令點了點頭,又朝堂外眾吃瓜群眾看去,有幾個大膽的漢子喊道,


    “草民也覺得很可信”


    “草民也是”


    “大人早些施展神通吧”。


    白縣令朝門外群眾微微點了點頭,將目光又放迴公堂之內,對白師爺交待了幾句,白師爺便走入公堂後門,不一會兒端出一個木質方形托盤,並將這托盤放到大人案桌上。


    就見白縣令取過毛筆,沾了些墨水,在一張黃符紙上寫了幾筆,然後又用另一支未用的毛筆沾了些水,在一塊白布上蘸了蘸,做完這些之後,白師爺將那塊白布拈在手中朝堂下眾人展示了一下。


    白縣令解釋到:“此白布正為死者龍嬸身上的孝布,這上麵還有以龍李氏之血寫就的字。我先是在符紙之上寫下龍李氏之名,”說道這裏,白縣令將符紙也向眾人作了展示,眾人就見上麵寫著三個字:龍李氏。“最後又用筆蘸了龍李氏的血,來引動。”


    做完這些,白縣令走至公堂當中,來到神犬跟前,將手中的符紙引燃,塞進一個杯子中,等紙燒盡,又倒了半杯水入內,神犬自動張口,白縣令將這杯水倒入神犬口中。


    此時,無論是公堂之上的人,還是堂外的群眾,都伸長的脖子,等待那神奇的時刻。


    就見那神犬喝下水後,眼睛眨了眨,便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好像它也在醞釀情緒似的,可是左等右等,這神犬還是沒呈現先前那老婦人引魂時的反應,眼皮一直緊閉著,隻是偶爾眼皮會有晃動,不過那晃動完全是正堂反應啊,人隻要閉上眼睛,也會有這種自動的晃動的。


    或許是這個死者的魂離得比較遠吧,或者是它比較膽小吧……總之,人們的心裏麵自動地猜測著原因,對這個神犬的扶乩之能是毫不懷疑的,畢竟有活生生的先例在先。


    一刻鍾過去了,兩刻鍾過去了……


    人們始終保持著冷靜。


    半個時辰過去了。


    眾人的臉上出現了不奈之色。


    堂外就出現了嗡嗡的議論之聲,猶如千萬隻蚊子在叫喚。


    就是堂內的眾人,臉上也出現了惶急之色,白師爺的臉上尤盛,不知大人這次的神通是否能夠施展開來。


    蔡瀾的臉色先是一陣泛白,而後又迴複了常色。雖然他也不明白這狗官在搞什麽鬼,但又隱隱地覺得,難到是因為他抓不到林西府這小丫頭的把柄不好斷她的罪,所以就想了這個拖延時間的法子,讓我來趁機搞定她?


    蔡瀾突然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麽,嘴角不經意地露出了一個弧度,嘿嘿,引魂入體麽,我便做那“魂”又何妨?反正那龍嬸的聲音我自能仿得出來。


    這扶乩聽起來很神秘,清楚了其中原理其實也很簡單。這扶乩之術,並非後天養成,而是天道賞賜的天賦。


    說白了有些人天生就有這種體質,可以引魂短暫入體,隻要他有意識地召喚某個靈體時,魂竅便會對那個靈體打開,整個身體的掌控權也會暫時交給那個靈體。


    這裏的靈體不獨是人類的靈魂,妖類的魂體亦包括其中。


    按說人居陽界、鬼居陰界,人鬼殊途,互不相擾,這才合乎天道,可天道為何又授意部分人類擁有扶乩這項能力呢?


    所謂天道無情,無非理耳。之所以安排一部分人有這項天賦,不過是為了交流便於管理而已。


    於天道而言,疏勝於堵,無論如何分界,陽界與陰間人之間都是有溝通需求的,即然無法斷絕,那就保留些安全的溝通渠道好了。這便是天道之由。


    當然,在場眾人,並不關心天道因由,他們隻關心此刻,這隻神犬為什麽不能召來死者鬼魂。


    哪裏知道,此刻蔡瀾體內有兩個聲音在強烈交戰:


    “阿杏,放手吧,如此苟活,多活一日,便多背負一重罪孽啊!死後不知會墜入哪層地獄!”


    “背負再多罪又何妨?隻要能與朱郎在一起,有何可懼?”


    “……哎,都怪我實不因讓你墜入這無邊情障……若是那時我不曾動心,你又何嚐落淪至此!”


    “朱郎,你悔了嗎?你真的悔了嗎?”


    “我,我……不曾……”


    “朱郎不悔便好,我這便去上那狗身,那龍嬸音容笑貌我自是學得幾分……”


    在蔡瀾腦中的女聲停止之後,從其鼻孔之中,便竄出一股黑氣冒出,這股黑氣直接朝神犬的鼻孔鑽去。


    在場眾人對這股黑氣無知無覺,西府卻隱約有所見,並且聽得包子突然大叫,這包子體量有限,嗓音自然也不大,宛若小小嬰孩的叫喚之聲,但勝在連貫不止。


    待這叫聲停止,公堂之中突然多出四人,這四人皆是身著紅袍,頭頂紅發,手握紅柄寶劍,這四人一出現,這四人這身打扮,太具有標識性了,即使是再無見識的庸眾,也曉得了,這四人便是仙人老爺,是掌管庸楨國的著名仙宗——朱髯宗。


    公堂之外先爆發了一陣驚歎:


    “啊,仙人!”


    “看,還有一名仙女!”


    “哇,那仙人哥哥好帥哦!”


    公堂之外人聲鼎沸,甚至有一些色膽上腦的女子,還想衝進來,一親仙澤,但奇怪的是,卻怎麽也邁不進公堂的大門檻,並不是因為有人阻擋著不讓進,而是門檻處仿佛有一塊透明的東西硬生生地擋住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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