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不情不願地用雙指挾起它,先是瞪了一眼包子,才皺著眉將它丟入口中。


    哪知這小球一進入口中,便傳來一陣異香,並且軟軟的,舌頭拂過,還滑滑的,西府嚐試用門牙去咬,輕輕一咬便咬了開來。


    咬開的同時,裏麵噴出一種液體,有桃汁的香味,有種神奇的清涼,就跟吃下了一個桃子味的果凍一般,液體一下子便滑入腹中,口腔之中久久還留著那種香味,揮之不去。


    西府不知道的是,這些液體進入身體之後,便通過血液匯聚到丹田之中,與原本的粉紅色真力匯聚,令真力小球比原先的體積要大上一倍還不止。


    “好好吃,還有嗎,妖主大人?”說這些話時,西府的臉上滿是討好。


    包子對著她翻了一個白眼,便跑開了,不再理她。這可是天地靈物,千年桃膠,你當是大白菜啦……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


    西府下了床,喚了幾聲“阿娘”,無人應答,想來應是又去下地幹活去了。這兩位老人家也真是的,不是有了錢了嗎?幹嘛還要自己去幹活。


    她走進廚房,就見大鐵鍋裏放著一個饅頭與一個雞蛋。看來這兩位老人,雖然不舍得不幹活,但是對於夥食是改善了的,以前家中的雞蛋是舍不得自家吃的,而是要拿去賣的,並且,這饅頭很白,不似以前的黃,很明顯這是精麵饅頭,聞起來就香得很。


    就在西府拿起一個饅頭時,包子突然叫了幾聲,“有人來了,兩裏外,是館長,是館長!”


    西府忙放下饅頭,跑到房間裏,匆匆找了一根綢子,將滿頭青絲在頭頂梳了個發髻,再往頭上戴了一個黑色的袱頭,身上套上一件深綠色的袍衫,腰間係了條黑色的腰帶,腳上套上黑麵白底的馬靴。


    這一套行頭加身,她就是是個十足的先生模樣了,雖然麵盤與身量都個十幾歲小女孩的模樣,但整體氣質看起來,顯得更為沉穩、可靠。


    她在鄉集上的裁縫鋪裏,花四兩銀子銀子訂了兩套衣服,一套是現在穿在身上的深綠色,還有一套是深藍色。人靠衣妝,佛靠金裝,從季青的奶奶與娘親與她初次相逢時的態度裏,她就已知道了衣服對一個人的重要性。


    剛剛準備停當,門便不重不輕地被敲了三下。


    西府穩了穩心神,不急不徐地走到門邊,輕輕將門往裏拉開,門外站著一個肥碩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口。


    他小眼睛、雙下巴,麵上含笑。


    西府朝來人抱了抱拳,說道,“請問,您找哪位?”


    來人也朝她一抱拳,迴道:“打擾了,鄙人嶽金霖,伯勞義學館館長,特來拜見林先生!”


    “嶽館長,失敬失敬。請進!”西府作了個請進的手勢。


    嶽金霖抬腳走進屋子,西府將他引到飯桌首位,作勢讓館長在首座坐下,館長倒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西府似乎聽到了長凳發出的呻吟聲,嚇得這胖子尷尬地笑了笑,撫著板凳說:“板凳兄,莫怕莫怕,有勞了!哈哈哈哈”。


    經他這樣一講,西府放聲地笑了出來,想不到這胖大叔還甚是有趣,心裏對他不禁多了些好感,不過對他有沒有好感都不重要,即然要在他的館中做事,必須要讓他喜歡上她。


    “館長心懷寬廣,敢於自嘲,真是智慧通達,令我好生羨慕,不知何時我才能達到館長如此胸襟。”哈哈,西府拍起馬屁來,那也是不一般的水準啊。


    聽到麵前的這個小先生說話如此識趣,禮貌適度,倒真是個有禮有度的人哩。雖說在這個世界女子為師都甚少,但也不是罕見,聽說楨城之中就有不少女先生。


    “敢問閣下,可是林西府林先生?”嶽金霖隻是禮貌性地一問,昨天他便找林裏正詢問過了,季鄉正也介紹過,早知道是“年幼而善教”了,相必正是眼前這女娃。


    西府再次整理衣服,朝嶽金霖拜了一拜,說道“正是小女,館長公務繁忙,來此相必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要辦事那就快點辦,可以辦完了正事再閑聊。


    “林先生真是快人快語,經鄉正大人推薦,特來求賢,先生可願入職義學館?”。


    西府再次整理衣服,朝嶽金霖拜了一拜,“感謝館長盛約,拜謝拜謝!”哎呀哎呀,幹嗎那些先生一定要如此說話呢,讓人實在牙酸,不過第一印象,務必要樹立起來啊,林西府加油。


    “本館現有二十餘生員,皆在六歲至八歲之間,學部規定,至段孩童需設禮、樂、算、經、體四科,現本館設珠算科、經學科,鄙人不才授珠算,蔡先生授經學,體健科、樂化科尚未設立,林先生可有意為樂化或體健科?”


    嗬嗬,這館長大人節奏挺快啊,這麽快就進入實質性問題了。


    體健科與樂化科科,西府都可以來得,在勾欄院時學過些劍術與樂器,但傳授兩樣科目,自然過於費時勞心,她還要省下心力與時間修仙。


    如果要選一樣科目,到底要選哪一樣呢?還真是有些為難。


    包子蹲在西府身邊哼哼唧唧了幾聲,聲音微弱,從喉間擠出,有些像小孩子撒嬌聲。


    嶽館長甚是好奇地望向小狗,“這小狗甚是有趣,竟可發出此種童子之音!喚作何名?”很奇怪哦,我進屋也沒聽到它叫喚,別人家的狗不是見不得生人嘛。


    “原來嶽館長也喜歡狗兒!它是我養了多年的小狗,甚是乖巧,就是長得太過肥圓,故喚它包子!”


    包子朝她翻了個白眼,“就你這起名字的技術,也有臉皮做學館先生,哼~”


    嶽館長忍不住要蹲下身去摸它,輕喚道,“包子,包子,過來!”哪知他屁股剛離開板凳,包子便瞟了他一眼,轉瞬就跑開了,好似不願被他摸一般。


    嶽館長與西府相視一笑,“這狗兒甚是有趣、有趣!你連小狗都教得如此好,相必教人是沒問題了!你平素是如何訓練的?”


    當下,西府便跟他聊起訓狗之法:“狗之智慧,宛若人之幼兒,一喜溢美之詞,一喜口腹之欲……從這兩處著力,便無有不可馴之狗兒……”


    寄舍在包子身上的妖主不不想聽她胡謅,但無奈耳力太好,全部聽入耳中,當下驚道:乖乖,這丫頭好像正是在說我呀!


    其實西府的馴狗之辭,並非完全胡謅,也是這段時間以來,她從與包子的相處中得來的經驗。真真會說謊的人從來都不會說出完全的謊言,因為這樣太容易被人識穿,唯有真裏有假、假裏有那麽幾分真,才能令人信服。


    兩人聊養狗經,聊得不亦樂乎。人出於本能,都會喜歡與自己有相同愛好的人,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講的也是類似這個道理,兩人的談話在西府故意往狗身上聊之後,就擺脫了上級麵試下級的氛圍,而是完全成了兩個有相同愛好的人的愉快交流。


    兩人足足談了一個多時辰,還在狗的話題上愉快地進行著。一直到林二爺林二娘迴家吃飯休息才結束。


    嶽金霖見兩位老人迴家,才想起自己這次來的正事:要與林先生談好開工時間以及傳授科目。


    於是在與兩位老人作了簡單的寒暄後,快速將話題拉到正題上。


    很快便確定了西府教授體術課。


    嶽金霖告訴西府,雖然官家也宣稱重視音樂的教化功能,但樂化並不是考學科目,且學之甚費銀錢,鄉間人家向來不重樂化科。庸楨國王庭是馬上得來的大位,故而向來重視體健,這體術課雖不是教學科目,卻是世人考量學子的一個重要參考指標,所以他建議西府傳授體術課。


    西府便答應了下來。


    每日申時初(下午三點)開時,傳授半個時辰的體術課,具體內容為劍術,自後日開始授課。


    談清楚之後,嶽金霖便起身告別。


    西府將嶽金霖館長送出一裏多路,方轉身迴家。


    在送嶽館長的途中,遇到了三四位村民,那些村民中有些是認得嶽館長,這嶽館長可是十裏八鄉的大人物,經常與族長、富紳的座上賓哩,林二啞巴撿來的閨女與這樣的大人物走在一道,還有說有笑,看來這小姑娘不簡單啊,眼神中止不住對林二啞巴一家便高看了幾眼。


    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可以說這就是勢利,但這就是人性,無可根除——天生是要尊敬比自己強的人、輕視比自己弱小的人的,哪怕是那些慈善家,往往對那些他們布施的對象心裏也是有著強大優勢感的。


    想起他們先前對阿爹的倨傲,現在對自己的眼神中表現出的討好敬仰,心裏隱隱覺得甚是解氣。


    西府與嶽館長並肩而行,說說笑笑,一直送到村口,幾乎讓全村的人看到了她與大人物同行,她方才返迴,目送著嶽館長騎著黑毛毛驢走出多遠,才返身迴家。


    在村裏的路上,有一些村人喊住她與她客套,她也做出熱情有禮的姿態,與這些人一一迴應。畢竟他們並不是什麽大惡之人,不過是普通人而已,自然有著普通人的特點——嫌窮愛富,原先對阿爹阿娘不太看得起,不可能寄希望於人人都像林壯誌家人那般,對阿爹阿娘那樣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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