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斐瞧了一眼,就別開目光忙起了手裏的事情。


    飲品是其他店員送去的,年輕的女孩迴來就趴在吧檯上興奮低語:「方斐,那是你爸爸?這麽年輕,我還以為是咱們學校的研究生,你長得可真像你爸,基因太好了吧?」女孩向方斐身邊一湊,「斐,我對你爸心動了,你叫聲媽媽來聽。」


    方斐無奈地看了女孩一眼,輕聲威脅:「我會向你男朋友告狀的。」


    女孩眼皮一翻,笑著拿出手機給男友發語音:「方斐的爸爸長得特別帥,我想給方斐當媽你同意嗎?」


    對麵秒迴了一段音頻:「那下迴讓方斐叫我叔叔,你跟誰不重要,輩分不能差了。」


    女孩扔了手機,滿臉促狹地問方斐:「還告狀嗎?」


    方斐看著手機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不告了。」


    「說到告狀……」女孩向角落裏的寸頭男人抬了抬下巴,「那人誰啊?他一直在向你爸告你的狀。」


    「告我的狀?」方斐看了一眼張旭堯,見他手臂搭在桌子上,姿態隨意鬆懶,倒是一副好脾性的樣子,「他都說我什麽了?有提到包嗎?」


    沒等女孩迴答,方斐的手機屏幕就跳出了一條信息:方斐,忙完工作你過來一下。


    信息是方書玉發來的,方斐抬眼正好撞上了他的目光。


    放下手中的方巾,方斐在便簽紙上寫下了兩個字推到女孩麵前,然後繞出操作區,走向角落的那張餐檯。


    「方斐,這什麽意思?」女孩揚了揚手中便簽紙。


    方斐轉身:「你不是問那個男的是誰嗎,這是他的名字。」


    女孩又看了一眼便簽,喃喃自語:「姓狗?」


    方斐在圓形的餐檯前加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方書玉冷臉時也不見幾分厲色,責難的話裏帶了些無奈:「方斐,你最近又闖了什麽禍?」


    方斐心裏怨恨張旭堯無事生非,想白他一眼,又因為距離太近,沒怎麽敢:「也……沒闖什麽禍,爸你說的是哪件啊?」


    張旭堯喝了一口咖啡,完全沒有告密者的羞愧,齒間含著咖啡香,聲音聽在方斐耳中都是微苦的:「你的前前男友偷了人家的單眼相機,讓你去頂罪那次。」


    哦,不是包的事,但這件更嚴重。


    方斐輕「嘖」一聲,腳在蓋著幔布的桌下緩緩移動,頂上張旭堯的腳尖,輕輕踢了踢,有些討好的意思,可還是沒能堵住對方的嘴:「還好,你還知道些利害關係,沒傻到在自己的檔案裏記上一筆案底。」


    方斐快速點了一下頭:「我心裏有數,不會吃虧的。」


    「那個男孩後期誣陷你,還不是張老師為你擺平的。」方書玉伸手扳了一下方斐的肩膀,讓他麵對張旭堯,「還不謝謝張老師。」


    四目相對,張旭堯依舊是那副無波無瀾的表情。方斐心裏罵了一句「告狀狗」,麵上卻擠出一個笑容:「謝謝張老師,讓您費心了。」


    方書玉開了一家規模很小的課後輔導中心,見天和糟心的孩子打交道,他有心討教,便問:「張老師,你後來是怎麽處理的?」


    翻起眼瞼,張旭堯目光中都是誨人不倦的殷切:「做了做思想工作,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每一個字方斐都聽得懂,連起來卻理解困難,他最近在學罵人,心裏蹦出來一句「扯犢子呢」。


    罵完,又覺得太粗俗,臉上微微一紅。


    那日,張旭堯一腳將前前男友踹進了月季花叢,皮鞋踩在他的半邊臉上,用力向下一撚,讓另外的那半邊臉紮滿了花梗上的尖刺。


    張旭堯摘了煙,拇指彈了彈菸蒂,帶著餘溫的菸灰撲簌簌地落在腳下人的眼睫上。


    方斐還記得那天前前男友的哭嚎與求饒,以及張旭堯將帶火的香菸扔進踩著的那束頭髮中的冷漠。


    事後,方斐帶著手套將壓倒的月季花一株一株地扶起,張旭堯坐在花壇邊玩掃雷,那是他唯一的娛樂項目,玩得很好,總能通關。


    夕陽垂地,天角漾起霞光,溫柔的光線從鋼筋水泥的樓體後掙紮出來,落在嬌艷的月季花上。


    「壓斷了一枝。」方斐坐在張旭堯身邊,用手指碰了碰花瓣。陽光斜照,將那枝花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張旭堯的褲子上,又慢慢攀上了他的襯衫,印在心口。


    好像將花送給了張旭堯一樣,方斐想。


    地雷被一顆一顆找到,方斐又坐近一點,他看著張旭堯的手機屏幕,在遊戲最緊要關頭的時候使壞,將折斷的鮮花送到男人麵前:「送你,謝謝。」


    雷沒炸,那支花也舉了半天,張旭堯翻了支煙銜進嘴裏,才接過花隨意敷衍了句「以後別惹事」,他低頭重新掃雷,夾著煙掐著花,手指不算靈活,最終還是炸了。


    方書玉在桌子上敲了敲,喚迴走神的方斐:「以後別惹事,去工作吧。」


    方斐暗自翻了個白眼,兩個人說的話一字不差,這戀愛你們不談誰談?


    他臨走時建議:「談情說愛,別再提我。」


    十幾分鍾後,張旭堯率先離開,結帳後隻在吧檯上輕拍了兩下,算是與方斐告了別。


    方斐曾經照貓畫虎的學過,逼沒裝成,反倒鬧得不倫不類,有些尷尬。


    方書玉離開時還沒忘自己那束菊花,接過方斐遞來的花,他那張過於年輕的臉上也出現了為人父親的滄桑:「方斐,我不知道你現在為什麽要做這些出格的事情,不管是叛逆還是獵奇,我隻希望我的兒子能安全、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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