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吃定我了。”楊世彥欣然接過那隻長長的蜈蚣風箏,迎著一陣微風把風箏放飛。


    “那是自然。”傅晚晴眸光閃爍。


    傅晚晴仰頭看著楊世彥風箏越飛越高,她手裏的風箏卻一直放不起來,不禁有些氣惱:“你這長蟲怎麽飛起來的。”


    “放風箏順風借力。”楊世彥笑道:“現在沒風,先別著急。”


    話音未落,一陣風就吹起來了。


    傅晚晴拽著風箏在山頭上亂跑,喜鵲風箏搖搖晃晃中越飛越高,楊世彥坐在石凳上看著快活自在的傅晚晴,臉上浮現出淡淡笑意。


    “要追上你了。”傅晚晴跑迴楊世彥身邊,彎下腰氣喘籲籲的休息,臉上暈開健康鮮活的紅暈,十分可愛。


    兩隻風箏並肩飛行,忽上忽下,追逐嬉戲。


    “你這蜈蚣這麽多隻腳,是想要腳踏幾條船。”傅晚晴嘻笑道,看如楊世彥一雙如淵深沉的眸子,一下子被無法言說的情緒包裹住。


    “放個風箏你還要暗戳戳點我。”楊世彥淡淡笑道。


    傅晚晴的“喜鵲”朝“蜈蚣”飛來,差點纏到一塊去,楊世彥輕輕一拉風箏線,改變了風箏飛行的方向。


    楊世彥手中牽風箏的線突然斷了。


    傅晚晴驚叫一聲,就看那隻“蜈蚣”隨風漂泊,越飛越遠,在空中盤旋、輾轉,最終落到湖中央,很快就被湖水吞沒了。


    風箏在空中的姿態,像極了深陷泥潭不停掙紮的人。


    生逢亂世,人如蜉蝣,死生有命,有些莫名的憂愁湧上心頭,稍稍停駐便消失不見。


    “沒意思。”傅晚晴慢慢收迴風箏線,風箏自由的空間越來越小,最終被傅晚晴抓到手裏。


    “那如何算有意思?”楊世彥輕聲問。


    “活著就挺沒意思的。”傅晚晴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最終悵然的搖了搖頭,唇角的笑意略顯淒涼。


    本是出門踏青散心,這個心卻是越散越煩。


    二人迴家的路上,街上多了許多報童。


    “號外號外——重大消息——”


    報童使勁手中揮舞的報紙,跑過一條條街道,吆喝聲比往日更加響亮幾分,不停迴蕩,久久不散。


    不少人路過的人都紛紛駐足買報,想看看出了什麽大事。


    傅晚晴轉頭看向楊世彥,楊世彥眸中閃過一縷淬亮的光,輕輕點了點頭,肯定了傅晚晴的所想。


    傅晚晴打開一半的車窗,清冷的風攜著吆喝聲魚貫而入。


    她買了一份報紙,看到頭版頭條赫然寫著,張少帥為民請命,怒斥北洋政府的賣國行徑。


    “張少帥果真是言出必行。”傅晚晴搖上車窗,不禁讚道。


    “張少帥大義,值得欽佩。”楊世彥笑道。


    張臨遠臨走時的那番話言猶在耳,他們青年一代已不是老一輩的陳舊思想,隻是暫時沒有力量罷了。


    張臨遠站出來為民請命,瞬間全國上下的人們齊聲響應,學生罷課,工人罷工,短短幾日,交通癱瘓,工廠停產。


    迫於巨大的輿論壓力,政府妥協了。


    政府一道指令罷免黃外長等一行人並立案調查,放棄與列強做賣國貿易,收迴京淮鐵路股權,應允工人們的合法權益,強迫日方釋放學生們。


    當黃外長看到闖入他府中的全是徐昔文的士兵,他不禁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他輸了,輸的徹徹底底。


    這場轟轟烈烈的抗議運動落下帷幕,大獲全勝,工人陸續複工,學生迴學校上課,一切漸漸迴到正軌上。


    楊世彥與傅晚晴乘車看著滿城雀躍奔走的學生們,相視一笑。


    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書生本弱,為國而剛。


    學生作為這次抗議運動的先鋒隊,勇敢抗爭,不懼流血,喚醒全國人民的愛國熱血,功不可沒。


    車子停在暗處,十分不起眼,與燈下的熱鬧形成楚河漢界般鮮明的隔閡,仿佛是兩個世界。


    “楊次長,謝謝您。”有個女學生踮起腳,朝楊世彥的方向揮了揮手,正是那日見過的顧笙。


    “謝我做什麽?”楊世彥把車窗搖下一半,微微抬頭看著,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平和的吞噬著一切,攝人心魂。


    “您雖不說,但我們都懂……”顧笙抿了抿嘴唇,有些緊張地開口。


    “別自作聰明。”楊世彥冷言打斷:“我根本不能左右政府的決策,所以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顧笙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我們算是有緣,我送你句話。”楊世彥輕聲道:“麋鹿成群,虎豹避之,飛鳥成列,鷹鷲不擊,眾人成聚,聖人不犯。”


    顧笙有些無措的點點頭,呆呆的愣在原地,看著楊世彥的車離開。


    “人家小姑娘都能看穿你,你這偽裝實在是太失敗了。”傅晚晴忍不住笑著揶揄兩句。


    “她很聰明,但也不過是似懂非懂罷了。”楊世彥沉聲道:“即便是我真的做了些什麽,也是因為我有強權,不是因為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傅晚晴不讚同的搖了搖頭,但她不想和楊世彥爭辯,楊世彥總有各種各樣的歪理邪說,她說不過。


    二人乘車到了監牢。


    “我親愛的二哥,很高興再次見到你,看你如此,我很高興。”傅晚晴緩緩走到關押傅陽的監牢前,駐足停下。


    傅陽的嘴被堵上了,隻能發出模糊的“嗚嗚”聲。


    “沒想到吧,我讓人把你的嘴給堵上了,有什麽話下地獄和閻王說去吧。”傅晚晴目光冰冷,語氣中有一絲狠意。


    傅陽知道她的秘密,絕不能活。


    若讓傅陽有機會開口拚個魚死網破,點破她的身份,不光是她,就連楊世彥也要受牽連。


    楊世彥站在暗處,傅晚晴的家事讓她自己解決,親手了卻她的心結。


    “當然了,我也沒有陷害你、誣陷你,你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傅晚晴冷聲譏諷道。


    傅陽感受到威脅,掙紮的更加厲害,他拚命撞牆希望有人聽到能來救他。


    傅晚晴看穿傅陽的把戲,冷笑一聲:“有句古文怎麽說的來著?”


    “木之折也必通蠹,牆之壞也必通隙。”楊世彥輕聲接上傅晚晴的話。


    當楊世彥從陰影中走出來時,傅陽徹底絕望的癱坐在地上,放棄了抵抗,永遠的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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