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多多困惑的多看了眼。


    花一樣的年紀,各個麵容姣好,氣質卻不似普通家仆,眉宇間竟然有股子的英氣在。


    這不得不讓福多多更為滿腹的狐疑了。


    “姨奶奶,少爺已經在內室等候多時了。”在兩個丫鬟中,看似較為穩重的,身著水綠色綢繭褙子的女子率先向福多多福禮,隨後伸手為其打起簾子,伏伺她進去。因為福多多的雙眼一直觀察著這兩人,所以在那女子打簾子的時候,她發現水蔥般的手,竟然在手底心內發現了厚厚的繭子。


    繭子?


    福多多微微蹙眉。


    這可隻有最下等的粗使奴婢才會有的,她怎麽就……


    福多多留了個心眼,用餘光掃了眼其他人,發現這兩人麵容隱隱有些形似,又身穿了同樣款式,顏色深淺不一的衣物的緣故,乍一看就越為的相似了,好似親姐妹般。


    姐妹?那春迎、春福她們呢?


    福多多心跳如鼓。


    要是說春福不在此伺候還說得過去,畢竟她那日受了仗行,或許還沒調養過來,可連春迎也不在此列了,福多多不得不覺得事情的蹊蹺,似乎在這幾日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還沒容得她想太多,剛踏進門檻,就聽見身後清冷的聲音說道:“還請這位姑娘留步,少爺吩咐隻得姨奶奶進去。”


    福多多聞言迴頭,對依虹點點說道:“既然如此,依虹你就先迴去,跟大太太說,我一切安然。”


    依虹嘴角翕翕,躊躇了下,最終屈膝行禮道:“奴婢省得,不會忘記。”話語一語雙關。


    福多多很滿意依虹的機靈,遂而調整了下心情,沉重的踏進內室。


    屋內富麗堂皇,跟之前並無多大的變化,撲麵而來的暖氣雖然令人暖洋洋的,心卻不由自主的哇涼。


    暗暗的吸了一口氣,福多多姿態標準的向依靠著美人榻上的餘世逸行禮。


    閉目修養的餘世逸慢慢的睜開眼眸,看向福多多,淡淡的說道:“不用這麽多的虛禮,起來說話。”話語有氣無力,聽起來十分虛弱的樣子。


    福多多不由偷偷的抬眸覷窺了眼,不禁倒抽一口氣。


    幾日前,餘世逸雖說麵色較為纖弱,可行走之間倒是有力,有那麽的一刹那間,福多多以為他沒病裝病的,因為在那個年代,她可沒少看一些電視劇和小說,宅中內鬥為了自保都是這樣。可今日這般的一小瞅,卻讓她大受驚嚇,餘世逸消瘦得實在太快,沒幾天就隻剩下皮包骨了,本合身的衣物亦顯得空蕩蕩的,說句不好聽的,就跟一腳踏進了棺材,另一隻也已經踩在了棺木上無異。


    怎麽會這樣?


    福多多滿心不解,實在是想不明白病情怎就如此迅速的惡化。


    “少爺,您……您的病怎就……”病入膏肓這四個字,福多多實在是說不出口。


    “你在擔心?”餘世逸答非所問。


    福多多一愣,她之所以一開口就問病情,也隻是自然反應,要說擔心……福多多自認為是有點的,因為這是人之常情,任誰見到他這副好似到了風燭殘年,心中總是有莫名傷懷,更何論他又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情,更不用說碧桃的事情還需要他的幫助。


    微訝了下,福多多鄭重的點點頭。


    看那福多多嚴肅認真的反應,不知怎麽的,餘世逸嘴角浮現出一抹的笑意,像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般,又問道:“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擔心?”


    為什麽?


    福多多驀然抬頭望向很感興趣般的餘世逸,心中不期然閃過一絲的心疼。


    擔心還有關為什麽嗎?


    她想到了前世因病去世的表妹,似乎在臨她走的前一天,她也同樣問過為什麽,隻是她的為什麽是問為什麽無人看望她,將她獨自一人舍棄在冰涼的醫院。


    刹那間,迴憶跟現實重合,讓她心如刀絞,無意識的說道:“沒有為什麽,就是這樣。”


    這次換作餘世逸好半響沒迴過神來。


    他原以為福多多會說些富麗堂皇的話,借此來討好他,卻沒有想到是這樣舉無輕重,又略帶傷感的迴複。但就是這樣,就是這麽平淡無奇的一句話,餘世逸覺得冰涼徹骨的心有股暖流慢慢的注進入體內。


    “坐。”餘世逸拍拍美人榻。


    福多多有些惶恐,遲遲站著沒有動作。


    餘世逸微微皺眉,有些的不悅,又重複的說了一句。


    看餘世逸強硬的態度,福多多隻能亦步亦趨的往前,然後身子慢悠悠的坐下,可也隻是半坐,整個身子全靠著雙腳支撐平衡,嘴角微翕,猶豫了會兒,試探的問道:“少爺,您是有什麽吩咐?”其實福多多更想問的是有關碧桃的事情,隻是據她前幾日的觀察,餘世逸較不好親近,個性也迥異,隻能強按捺住焦躁的心情,一步一步的來。


    “沒有。”餘世逸幹脆說道。


    福多多愣怔,感覺餘世逸病情越來越嚴重,性情似乎也是很詭異了。


    之前她聽別人說,餘世逸很不耐煩他人在他周邊晃悠,就算是再親近的人也是如此,恨不得一人被世人永遠的孤立了,今天怎就這般的反常了?還真的是病人多作怪,不過看他病情惡化的如此迅速,她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反複,也不由漸漸舒緩下神經,踏踏實實的坐著。


    過了好半響,餘世逸又開口說道:“這幾日,苦著你了。”


    福多多低垂的腦袋,循聲望去。


    “既然我們之間有了交易,我就會好好的護你周全,這次是我的疏忽。”話語中有點淡淡自責,更引得福多多狐疑不已,可還沒等她更多揣摩餘世逸話中的意思,接下來的話,立馬引得她全部的注意力,“你之前的丫鬟碧桃,已經有眉目了。”


    福多多驚喜萬分,忙問道:“她現在在哪裏?可是安全嗎?燒傷好點了沒?能再迴到我的身邊嗎?”問題一大串,全是有關碧桃的事情。


    餘世逸聽著,心裏有點不舒服,麵色就有些不好了,隻是他本來麵容就蒼白,也看不出什麽來,就蹙眉的望著福多多。遂而,福多多見餘世逸不迴話,自個兒胡思亂想,以為碧桃出了什麽意外,下意識的抓住了餘世逸的手,急迫的問道:“難道……難道碧桃是有什麽不好嗎?傷口有感染?”傷口感染在這醫術不發達的古代,可是要人命的,一不小心就跟閻王喝茶去了。一想到有這個可能,福多多不知所覺的握緊了餘世逸骨瘦如柴的手。


    頭一次被人抓住了手,餘世逸身子微微的一顫,心猛地一跳,條件反射的要想抽手,內心一角卻有那麽絲猶豫,最終待心情漸漸平複下來後,並未付諸行動,隻是兩眼直盯著那指頭圓得跟蘿卜頭的手指看,眼神晦暗不明,在聽到福多多為一個婢子如此的擔憂著急,神色就更為陰暗了。


    見餘世逸遲遲不肯迴答,福多多愈發的認定了自己的想法,無意識的抽迴手去,表情很是的傷心欲絕。


    刹那間,餘世逸覺得心空蕩蕩的,很不滿手上的溫度就此離去,沉著臉,陰冷的說道:“你傷心什麽?我還沒死呢!等我走了,你再如此也來得及!”


    福多多驚愕萬分,不知道餘世逸怎麽了,竟然無端端的發起火來。


    但是,不管怎麽樣,主子的不滿,就是下人的錯,即使她是妾,還是貴妾,在餘世逸的麵前,還是如同一可以任意打罵的奴仆,所以她當下很快就反應過來,低垂著腦袋,跪在冰冷的打磨得可照人的石磚上,認錯道:“是賤妾的錯,都是賤妾的錯,還請少爺別氣壞了身子。”


    原本以為自己主動承認錯誤,會讓餘世逸的怒氣能夠很快就消掉,卻沒有想到倒惹得他更為惱火了,氣得一揮手掃落了身旁的茶盅,“叮叮當當”的聲音立馬在寂靜得房間內響起,引得在外伏伺的丫鬟,忙隔著簾子問道:“少爺,怎麽了?可要奴婢進來?”


    “滾!別進來!”餘世逸冷冷的嗬斥道。


    這種猶如從冰窖裏出來的那般冰冷的話語,讓福多多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顫,腦袋低得更為下垂了,暗暗的腹誹著也莫怪無人探望他,就朝著他這般生人勿近的脾氣,任誰也承受不了。


    看福多多瑟縮的身體,餘世逸更是一肚子的火氣。


    “跪著幹嘛?起來!”餘世逸不耐煩的說道。


    福多多不敢多加遲疑,趕忙顫顫巍巍的起來,小媳婦般的站在一旁。


    餘世逸一見福多多這樣,心中就煩躁不已,尤其是想到事情會成這樣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一舉無輕重的黃毛丫頭,更是讓他惱火,幹巴巴的說道:“那碧桃現在被我安排在別院裏。”


    “真的?”福多多驚喜的抬頭,眼眸從之前的黯淡無光變為熠熠生輝,仿若黑珍珠那般的璀璨。


    “難道是假的不成?”餘世逸生硬的迴話。


    福多多立馬噤聲,現在餘世逸可是氣在頭上,絕對不能再惹他生氣了,不然碧桃的事情指不定會怎麽樣。


    “那……那她……我什麽時候能見到她?”本來想問碧桃燒傷如何了,可一接觸到餘世逸冰涼的目光,就趕忙改口,免得問了太多,又不知道哪裏炸他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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