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痛苦的一件事是什麽?——等待。


    而此時的福多多正品嚐著這種煎熬,她從來都不知道時間會如此的緩慢,短短的一刻鍾簡直是比過了半個春秋還長,尤其是剛才發生了那神秘的白色影子的事情後,更是讓她等得心急如焚。


    毛毛細雨,仍舊在悄聲無息的飄落著,就像是那蠶娘吐出的銀絲般。


    福多多毫無遮擋的直挺挺的站在院落裏,任由那千萬條細絲般的毛雨潤濕她烏黑的發絲,輕撫她柔膩的臉頰,依附在她單薄的衣衫上,因為隻有那冰涼的觸感才能夠安撫她此時焦躁無比的心。


    清風蕩過,發滿鮮綠嫩芽的柳枝隨之輕輕搖擺起來,從福多多的臉龐拂過。


    福多多條件發射般的閉上雙眼,但是那芽尖還是觸碰到了她的眼眸,使她難受的不得不抬手揉\搓。


    “吱呀”一聲,院門突然被人輕輕推開了,一雙繡著朵朵小花的繡花鞋踏進了這小院。


    “碧桃!”福多多歡喜的叫了一聲,也顧不得眼睛的疼痛,快步的迎上前去。可是等看清楚來人的時候,她那高高揚起的唇角,立馬耷拉了下來,麵帶警惕的問道:“你是……”


    來人是位身穿淺綠色衫裙,打扮得十分有朝氣的花季少女,她對福多多福了福身,迴答道:“奴婢是二姨娘跟前的大丫鬟柳葉,姨奶奶安好。”


    “柳葉?”福多多心中一驚,腦子刹那間忽閃而過種種的可能性,但是麵色卻如常,鎮定的問道:“不知道二姨娘讓你來是……”不會是二姨娘來個迴馬槍就這般讓人過來吧,要是這樣,她再推托可就說不過去了,但是大太太那邊她又要如何交待?


    “二姨娘說姨奶奶這邊人手缺少,所以派奴婢過來伺候姨奶奶的。”柳葉半蹲著身子,臉帶笑意的迴答道。


    果然,福多多忍不住眉頭輕輕一皺,但又很快舒展開來,說道:“那勞煩柳葉姑娘代我多謝二姨娘,改日等我身體康健之後,定登門致謝。隻是我平日裏喜靜慣了,恐二姨娘的心意我無法領受,但是長者賜不敢辭,不如來個折衷的法子,待碧桃休假之日,必請姑娘前來幫忙,不知姑娘可否代我轉告姨娘一聲?”


    因餘世逸病弱的原因,餘家廣結善緣,每月定時會在城內搭棚施粥,另外對府內的家仆也很是優待,不僅月俸比其他府邸高上一點,每月還有半日休息。不過,對於碧桃來說,休假之日是可有可無的,因為她每逢此日都是陪伴在福多多左右,所以這也算是福多多變相的拒絕二姨娘的好意了。


    聞言,柳葉‘噗哧’了一聲,抿嘴笑道:“姨奶奶可真是跟我家主子想到一塊去了,主子道姨奶奶喜靜,已囑咐過奴婢隻需碧桃不當差或者不得空照顧姨奶奶的時候過來,您說您跟我家主子是多麽的有靈犀?”


    柳葉俏皮的打趣,小心的攙扶著福多多進內室,滿臉關懷的說道:“雖說雨勢蒙蒙,但姨奶奶身子骨較弱,還是小心點為好,奴婢看您衣裙沾有濕氣,現下碧桃又不在,不如奴婢服侍您更衣可好?”


    看著柳葉她那靈動的雙眸中閃爍著盈盈笑意,福多多就一陣煩惱,心道二姨娘定是有備而來,無論如何拒絕,她定會想著法子讓自己接受她的人。隻是她到底為哪般?自己一無權,二無勢的,有必要煩勞她如此嗎?


    算算時辰,碧桃也應該要迴來了吧,不知道她打探來的消息能否幫她解惑?


    “那就有勞柳葉姑娘了。”現下福多多已經是騎虎難下了,她也就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心安理得的讓柳葉服侍自己,不然指不定會掀起什麽風波。


    “姨奶奶客氣了。”說著,柳葉隨著福多多的指得方向開箱籠取衣,在看到箱籠裏盡是些舊衣時,她的眼眸中一閃而過一絲鄙夷。


    她就不明白了,二姨娘為何定要自己這個大丫鬟過來伺候這個長期臥於病榻,又不得大少爺寵愛、自生自滅的姨奶奶,並且來得這麽的突然,在隨大太太探望迴來之後,就急巴巴的把休假中的自己找來,讓自己過來這,而且還再三囑咐要留心這個姨奶奶。


    柳葉不由困惑的側頭看向時不時探頭看向院落的福多多,腦海裏浮現出當時二姨娘所說的話。


    “柳葉,你跟隨我多少年了?”二姨娘歪靠在美人榻上,眯著眼享受著小丫鬟輕重適宜的按捏,慵懶的問道。


    雖不知二姨娘是何用意,但是柳葉還是恭恭敬敬的說道:“迴姨娘的話,奴婢自記事起就伺候您左右,已有一十一年了。”


    “嗯,沒想到有這麽些時候了,這時日過得可真快啊。想想我也從懷春少女,如今變成一個婦道人家了。唉,歲月如梭啊,你倒是從黃毛丫頭出落成大姑娘了,長得越來越標致了。”二姨娘睜開眼簾,仰望著草綠色的承塵頗有感概的說道。


    “奴婢哪能比得上姨娘您那花容月貌?奴婢……”柳葉一聽二姨娘如此說,立馬諂媚奉承,盡可能的貶低自己,可這一肚子的話還沒吐露出口,卻被二姨娘揮手打斷了,“好了,你這些話我都聽膩發了。今個兒我找你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情交予你辦,你可願意?”


    柳葉想也不想的磕頭跪拜,說道:“您隻管吩咐,不消說是一件,即使是十件,奴婢也願意。”


    “嗯。”二姨娘揮手讓身旁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下去,招柳葉上前,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麽難事,隻是讓你到福氏那邊伺候幾天。”


    柳葉詫異的抬頭,不解。


    難道二姨娘是想打發自己走嗎?


    二姨娘解釋道:“你知道的,我自進餘府以來,肚子一直都很不爭氣,一點動靜都沒有,而現下又過了女子最佳的生育時期,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是,但是你風華正茂的柳葉可不一樣。”說著,二姨娘那保養得宜的芊芊玉指在柳葉膚若凝脂般的小臉上來迴滑動起來,最後輕輕捏起她小巧的下頜,輕輕向其吹了一口香氣,帶有蠱惑的聲音,說道:“你,柳葉!難道就想這般甘願一輩子為奴為婢嗎?”


    “奴婢……”柳葉嘴角翕動,想要反駁二姨娘的話,但是卻很無力,畢竟有誰不想高高在上的活著。


    見狀,二姨娘了然的輕輕一笑,卻讓柳葉看得心裏毛毛的。


    “既然如此,你就照著我的意思好好去辦,無論如何都不能被福氏推托迴來,不然的話被其他各房的給捷足先登了,可別怨本姨娘沒有拉你一把,明白嗎?”


    柳葉懵懵懂懂的點點頭。


    “還有跟在福氏身旁,好好學著點,她能活到現在,足夠說明她的本事,另外順便沾沾她的福氣,如果你有那個命,也許還能擋擋大少爺那克妻的煞氣……”


    “是。”柳葉恭敬的應答,平靜的水眸裏流轉著一團熊熊欲\火。隻是她雖已明了二姨娘的用意,但是對於她為何如此看重福多多卻還是琢磨不透。


    柳葉不禁隨便挑了一件已洗得褪色的襦裙,來到福多多跟前,特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番,想從她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臉孔中找出些與他人不同的特色來,隻是無論她怎麽瞅,得出的結論隻有一個——她的肌膚還真是異於那些位姨娘,躲在屋內大半年了,都白皙不起來。


    難道這就是她所特有的本事,或者福氣嗎?


    “柳葉姑娘,你是有何事?還是我臉色有塗抹了什麽嗎?怎麽直愣愣的盯著我看啊!”福多多幹笑著問道,任誰被別人以怪怪的眼光看著,都是很不自在的,更何況她現在一心擔憂著還未歸來的碧桃,敏感度更比平日高了幾分。


    被福多多這麽說,柳葉迴過神來,抖開了手中的衣裳,不慌不忙的解釋道:“奴婢看您時不時的皺眉沉思,探頭看向院門,就猜測著姨奶奶您是不是惦記著大少爺。”柳葉服侍著福多多換下濕潤的衣衫,不時的瞟眼觀察著福多多細微的神色,狀似寬慰的說道:“姨奶奶您放心好了,大少爺吉人自有天相,這次求醫歸來定是很順暢。”


    福多多詫異,這什麽跟什麽啊!自己哪有擔憂那從未謀麵的夫君,她之所以這般,是擔憂久久未歸的碧桃。當然的了,這話她是不能明說的,隻是敷衍的哼唧了兩聲,算是應付柳葉。


    見福多多如此漫不經心的迴話,柳葉心中很是不悅,這哪是身為他人妻妾應有的態度!要是是她的話,恨不得把夫君天天供奉著,不過這樣也好,哼!等那日到來的話,也省得她分出精力對付於她。


    福多多覺察到柳葉的轉變,不過這不管她的事。現下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心越發的不安起來,腦中不斷的閃現出不好的念頭,讓她心焦的不得了。


    “姨奶奶,姨奶奶……”正當福多多萬分糾結時,院門傳來了聲響動,還未看到人,就聽到一陣甜美的嗓音。


    聽這聲音,福多多很肯定絕對不是她家的碧桃,不禁悠悠歎了口氣,心裏暗自腹誹,不會是又有誰送上門來伺候於我吧,都不知道自己啥時候從冷凍的一堆狗屎,變成炙手可熱的香餑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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