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斜陽下,兩條狹長的影子從道路盡頭行來,其中一個略有些佝僂,另一個步子僵硬。不是那消失的兩人還是誰,莫廣善心裏一樂嗬,趕迴來了倒也好,省了他不少事。


    他麵上再次堆上笑容,快走兩步,人還未到便拱手道:“蘇翁和辛公子可算迴來了,實叫人等的心焦,要是再晚一刻,我就要下令搜山了。”


    看到站在路邊大道上的莫廣善,老翁渾濁的眼中也閃過一絲微微的訝異。


    亦是拱手道:“勞煩莫管事掛心,此去路上有些耽擱,因此迴來晚了些許。”


    “迴來便好,過了今晚,明天一早我們也正好可以趕行程了!”莫廣善眯縫著眼說道。


    “老翁,老翁!”不遠處傳來急促的唿救聲。


    “這是怎麽迴事?”老翁放眼望去,正是已經被繳械的趙山一行人,也虧得趙山眼尖,瞧見了恰巧歸來的老翁。


    “哎,瞧我!”莫廣善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蘇翁和公子無恙歸來,心內一喜,倒是忘了這事。”


    說著這話,莫廣善拿出了手中的長命鎖,“這事正要說於蘇翁,抓到一個小賊,竟膽大包天的偷了辛公子的物件。”


    老翁聞言接過,銀色的長命鎖不大,單論分量自然值不了幾個錢,但是做工精致,反麵刻著一個精巧的“央”字,這是小童的名諱。


    不過他可從未和人透露過,對外隻稱作公子,想到這他心內一緊,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地道:“這倒確實是我家公子的貼身物件,隻不知莫管事怎會知道?”


    “嗬嗬,這事說來也巧。辛公子是貴客,這次隨我們商隊進京,一路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揀了最好的上,其中便有明州特製的香露,久而久之用其沐浴,自然也帶上了暗香。


    普通人辨別不出,但是我們商隊驗貨的夥計不同,這不,那小賊剛拿出這物件,便被查出了不對。”莫廣善道。


    聽到這話的老翁目光微凝,“倒叫莫管事費心了!”


    “無妨,小賊已抓,也定給辛公子一個交代。”莫廣善道。


    聽到這話的老翁再次往趙山的方向瞧了一眼,他自然知道這鎖不是對方偷的,隻是當時趕得急,身上未帶什麽財物,這才隨手拿了小童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卻沒想到竟是刻了字的貼身物件。


    若是被這莫管事知道連自家公子的貼身物件都隨手給了出去,怕是不好。當下這誤會自然不能做過多解釋!


    想到這,他開口道:“多謝……”


    “咦?”一旁關鐵突然道。


    老翁止了話,因為此刻不遠處再次傳來了騷亂。那趙山見這廂久久未有動靜,竟最後發了狠,衛隊一時不慎,被其直接掙脫了過來。


    “放開我!說了這鎖不是我們偷的!”他大聲嚷道,眼中唯有前方老翁的幾人,隻要有人證,這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老翁,老翁!請向商行解釋一下,那鎖真不是我們偷的!”他紅著眼,最後衝刺的時候,被身後的衛隊一拽,整個人跌倒在地,又滑行了幾步,手足頓時皆破。


    但當下卻顧不了這些,隻是揚著頭定定地看著老翁。


    衛隊暗怒,竟然還被一個莊稼把式給掙脫了去。不過再要上前時,一旁的莫廣善揮了一下手。


    他滿是福相的臉掛上一個笑,道:“和氣生財,我們七裏商行貨通天下,講究的便是個公義公正。若是正經買賣,自然照單全收。但若是這來路不正的,嗬嗬……


    你這番大喊大叫的,倒似我們商行真的以大欺小,如今這東西的主人在此,我便給你個機會辯解又何妨!”


    聽到這話的趙山,心情總算稍緩。他起身,趕緊叉手對著老翁道:“老翁,還請為我等正名。”


    老翁隱晦地瞧了一眼滿臉笑意的莫廣善,這老貨推脫的倒是快,明明是他先抓的人。


    隻是眼下不僅趙山看著他,身周亦圍了不少其餘人,此刻不管是承認還是否認都不是好的應對方式。


    想到這,老翁微一沉吟道:“哎,算了吧!東西迴來了就好。”


    聽到這話的莫廣善微一挑眉。


    站在一旁的趙山卻是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持在了原地。


    話雖未明說,卻是默認了這長命鎖就是他們偷來的。


    “哈哈哈,蘇翁高量!隻是小惡不懲,必釀大禍。”莫廣善對著老翁微拱手,緊接著又道:“不如這樣,讓老師傅重新估算下這鎖的價值,再讓這幾人半價賠你,你看如何?”


    說完這話,莫廣善再次看向了老翁手中的那把長命鎖。


    剛剛沒來得及細瞧,隻是粗略摸了一把,他便覺出了這鎖有些不凡。莫廣善平時無甚喜好,唯一感興趣的便是這些奇巧稀奇的物件,所以想著用這個方法,把玩個半天,說不定還能順便通過這鎖探一探老翁一行的來曆。


    老翁有些意外對方熱情至此,不過這管事什麽心思暫且不說,在麵上確實讓人無可挑剔。


    這兩日來迴奔波,說實話著實有些身心俱疲,此刻他也不願因這小事再費心思。念及此,便將手中的長命鎖又遞了迴去。


    而全程將這一切收入眼中的趙山隻覺得整顆心都沉了下去,那鎖不管怎麽樣都是銀質的,他們跑這一趟總共也賺不了幾個錢,若是賠出去一半,那還剩下什麽。


    想到幾人起早貪黑,摸進生死未知的小暘山內采藥,結果卻因別人一句話的事,便功虧一簣。心內的怒氣瞬間湧至了頭頂,他血目圓睜,橫眉倒豎,喝道:“這世間還有沒有道理了?”


    落日沉入大地,怒聲響徹林間。


    當最後一絲餘暉消失,天地間隻剩了夜色的黑。


    趙山悲憤地看著漠然以對的管事和老翁,這便是一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言斷了他們的生死。


    正當他心灰意冷之際,暮色深處竟然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咳咳,我覺得還是有的!”


    場內所有人都是一愣。


    這是何人說話?


    倒是莫廣善眼尖,先行發現了異常,隻見小童竟是不知何時轉過了身,此刻正一動不動地迴望著官道盡頭。“辛公子可是有發現?”


    場內幾人聞言一愣,雖說今日這事都因這辛公子的長命鎖而起,但是物件的實際主人卻總叫人忽略。此刻,聽莫廣善一提醒,頓時看了過去。


    啥也沒有啊?


    眾人心頭剛冒出這麽個想法,夜色盡處便出現了一道人影。


    帶著月光,攜著風塵!


    被押在場間的趙山,看著那道漸漸明晰的身影,眼中卻是重燃了光芒。


    其餘人等看著越來越近的人影,神色也是微微變化,從最初的好奇,轉為了淡漠和鄙夷。


    原來隻是個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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