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飄電黑雲生,霎霎高林簇雨聲。


    白衣男子不顧受傷的宗門弟子,若有所思地盯著晏羲和。


    一介凡人卻有地階以上的符籙,數量甚至不比世族子弟少,偏生要護著棺材子,可惜了。


    “無雙宗主親傳大弟子,喬磬。”玄玄道,“真想不到,他們竟然派你來了。”


    喬磬收迴視線,輕飄飄道:“許久不見,長了不少本事。”


    “諸位,出來吧。”


    轟隆——閃電照亮天空,以喬磬為中心,十二名無雙宗弟子紛紛現身,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所有人雙手結印,頭頂升起一個巨大的陣法。


    威壓之下,晏羲和瞳孔一縮,陣法中閃爍的符文圖案,散發出強烈的殺意,竟然是三惡陣之一的窮殺陣!


    此陣若成,陣法之下身軀魂魄散盡,再無生還之日。


    玄玄手中長劍不斷震顫,泛著詭異的紅光,他雙目赤紅,體內真氣瘋狂湧動,三條巨大的尾巴悄然出現,掃清降落在阿憂身上的強壓。


    晏羲和感覺渾身輕鬆,疼痛不再。


    眼中閃過一抹決然,她靠近玄玄道:“窮殺陣特殊,它的陣眼隻能是主陣人,”目光落到對麵人變幻的手,咬牙道,“玄玄,殺了喬磬!”


    長劍脫手,朝喬磬飛去,晏羲和不甘示弱,指尖捏著地階喚雷符:“紫霄有命,雷霆之威,誅滅妖邪,保我無虞,劈!”


    她沒有靈力,無法發揮出此符全部威力,不過也足夠,隻有喬磬死,他們才能活。


    喬磬身邊有兩名弟子保護,他根本不需出手,“蠢貨。”


    晏羲和咬牙,所剩的高階符籙不多,必須盡快。


    她遞給玄玄一張符,道:“我保護你,你跟我念。”


    “天地同煉,雲破天開,青雲直上,障礙不存。”


    “天地同煉,雲破天開,青雲直上,障礙不存。”


    青雲破障符,能破天地間障礙,強行突破陣法,使用者可瞬間移動至任何位置,無視距離與障礙。


    強行破陣所需靈力之大,遠不是晏羲和能滿足的。


    玄玄身後三尾飄蕩,召迴靈劍,陡然爆發,匯集所有靈力刺向陣法中心。


    喬磬眼中閃過一絲狠戾,“眾弟子聽令,窮殺陣必成!”


    轟隆隆!雷電落下,劈在無雙宗弟子身上。身後弟子不禁對喬磬說道:“大師兄,宗主讓我們把棺材子帶迴去,這……”


    喬磬喝道:“師尊可沒說是要活的。”他老人家狠不下心,他便替他做迴主。


    弟子無言以對,隻能繼續起陣。


    晏羲和再起一紙喚雷符,盡力幫助玄玄。


    “啊!——”玄玄嘶吼著,身後尾巴快速生長,蕩起一片恐懼的嘶聲慘叫,方圓百裏,化為死地,天地為之震撼!


    一圈銀光炸開,窮殺陣出現裂縫,天雷落下,“砰!”窮殺陣破開,氣息強悍的身影,閃電一般,殺向喬磬。


    見狀,眾弟子連忙護住喬磬,晏羲和乘勝追擊,一紙地階焰火符徹底將窮殺陣擊碎,重創喬磬。


    喬磬麵容扭曲,眼中閃爍著殘忍暴力的光芒,他握著刺穿身體的劍,惡狠狠道:“殺了那個女的。”


    隻聽錚的一聲,玄玄擰身拔劍,朝他心髒處狠狠刺下,身軀如鵝毛般墜落,濺起一灘血水。


    遠在千裏之外的無雙宗主看著手中斷掉的毛筆,極為不滿的拍桌子怒斥:“孽子!”


    無雙宗弟子被眼前一幕震驚,帶著悲憤殺向晏羲和。


    方才與喬磬搭話的弟子,臉上閃過一絲驚恐,戰戰兢兢地給宗門傳遞消息。


    晏羲和身子側過來,做備戰狀態。扔出第一張符時,玄玄迴到了她的身邊,與她並肩作戰。


    喬磬死了,剩下的十二人皆不是他們的對手,很快,衝天的火光將天空照得一片通明,晏羲和與玄玄背光而站,雨水衝刷掉臉上的血跡,火光消失,地上一片鮮紅。


    彈指之間,一身影急掠而來抓走晏羲和。


    玄玄心膽俱裂,仿佛一切都失去了控製,腳步踉蹌地追那道身影。


    來人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她的臉漲得通紅,張著嘴和鼻子大口唿吸,空氣越來越稀薄,每一口都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四肢越發無力,在她即將失去意識時,那人將她一把扔在地上。


    喉部仿佛被燃燒一般,唿吸變得灼熱而痛苦。


    她趴在地上努力看清那人後,心中咒罵又是雲紋白衣。


    晏羲和蓄力,趁機扔出一張符,那人隻是揮手,符便被彈了迴來,恍惚間她被彈飛,撞到身後的石頭上麵,五髒六腑疼得麵容煞白,無法唿吸。


    “識相點,別白費力氣。”


    這人修為在喬磬之上卻不現身,晏羲和捂著胸口道:“方才為何不出手?說不定那些人就不用死了。”


    他冷笑道:“為宗門故,是他們的榮幸。”


    晏羲和換個動作倚在石頭上,她真是越來越討厭無雙宗的下作行為了。


    他耳朵一動,突然伸出手掌,掌心向上,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周圍靈力聚集而來,形成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抵擋住玄玄的攻擊。


    “跟我迴宗!”


    “做夢!”


    那人後退轉身掐著晏羲和的脖頸將她拎起來,“迴宗!否則我殺了她!”


    晏羲和痛苦不已的神色,令他心痛不已。


    他突然惡劣的笑了一下,挽了個劍花,“陳升,沈世光那個老東西是不是從未和你說過,他為什麽不敢殺我。”嗤笑道,“怕自己受製於人還要裝出一副慈父的麵孔。”


    “真是惡心。”


    晏羲和想起之前聊天的內容,臉色大變:“玄玄,不行!”


    他安撫的朝晏羲和笑了笑,陳升眉頭撇了撇一臉不耐煩。


    看他背手的動作,晏羲和喊道:“你敢!你記得我之前說了什麽嗎!”


    [你再故意讓自己受傷,我不會再管你了。]


    對不起。


    玄玄用力斬下一條尾巴,膝蓋不堪重負,跪倒在地上,死死瞪著陳升。


    “五行輪轉,生生不息,以身為引,以願為祭。”


    “吾以血親之命換陳升之死,隻願阿憂無虞常樂。”


    黑夜籠罩大地,唯一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晏羲和掙脫陳升的手,奔向玄玄。


    千裏之外的無雙宗,沈世光捂著流血的右眼,心中強烈的不祥之感。下一秒,有弟子闖進來,看到他的眼愣在原地:“宗主您……”


    沈世光怒斥道:“說!”弟子低下頭恭敬道:“是小、小公子,過、過世了。”


    他登時變了臉色,肅穆的臉猶如羅刹一般。他拂袖一甩,殿宇坍塌淹沒弟子。


    他沈世光在此立誓,定要讓那棺材子生吞活剝!為我兩個兒子償命!


    奚山城,西山坡。


    晏羲和說不上來那一刹那的感覺,隻覺得有什麽拽著她跌墜,從此無法逃脫。


    他躺在血泊裏,雨水無情地拍打在他身上,眼眸失去了往日的銳利,唿吸急促而不穩,疼痛使他全身劇烈的顫抖,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呻吟聲。


    他躺在她的懷裏,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順著臉頰落在他的眼睛上,拽了拽她的袖子:


    “對不起,讓你因我遭受無妄之災,對不起。”


    “阿憂,可不可以,不要扔下我?”


    隨著他的聲音,淚水湧進眼眶,越湧越多,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淚水的分量,成串的淚珠撲簌簌地滾了下來。


    遠處陳升痛苦地掙紮間,看到二人親昵地姿勢,越發不甘,即便死,也得帶他們一起死!


    吸收天地靈力湧入丹田,靈力在他體內經絡橫衝直撞,遠遠超出其身體負荷,全身青筋暴起,爆體而亡。


    煉虛期修士自爆威力不容小覷,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晏羲和趴倒在玄玄身上,呈現一種保護的姿態。


    “叮!——”


    瓊枝玉佩飛至二人身前,抵擋衝擊。


    晏羲和若有所感抬頭看過去,裂紋緩緩出現,驀地,玉佩四分五裂地崩飛。


    緊接著她腹部抽痛,失去意識前,好像看見有人走了過來,下意識地呢喃了一聲:“救…救…他…”


    ……


    自那日大雨過後,天空暗淡無光,小雨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個月,瓊椋島今年冬天格外冷,寒風如冰刃似的,一下一下的刨著人們的骨。


    晏羲和醒在十冬臘月,眼神微微睜開,看到的第一道光線猶如柔絲般輕輕閃過,漸漸明亮的視野中,是一雙滿含淚水的雙眼。


    “曦兒你終於醒了!”


    晏羲和緩緩坐起,微微皺著眉頭:“你是?”


    晏景臉上笑容戛然而止:“你不記得我了?”


    晏羲和一怔,她投胎出問題了?不會暴露了吧?


    她揚起標準且友好的微笑道:“剛才有點恍惚,現在記起來了,抱歉。我是發生什麽事了?”


    晏景眼淚掉下來,晏羲和手忙腳亂的給她擦:“你、別哭啊。”


    曦兒沒罵她,也沒打她,這不對!


    “你等著,我去叫人。”晏景慌忙起身,奪門而出。


    晏羲和左右看看,收迴“爾康手”,乖乖坐在原地等人過來。


    片刻之後,晏景帶著烏泱泱一大堆人來到她床前。


    一把拉過一妙齡男子說道:“你記得他嗎?他叫晏自閑。”


    晏羲和不知所措:“呃……”


    旁邊一位長輩坐到她身邊,抱著她:“曦兒,曦兒我是阿娘,你不記得阿娘了嗎?”


    看著她僵硬的動作,一位長者拉開她們,給了晏羲和喘息之機。


    “沈華,先讓我給她檢查一番。”


    他抬手,晏羲和下意識閃躲,半晌,那人說道:“失憶之症。”


    失憶?也對,她來的蹊蹺,這倒是個萬全之策。


    他離開時帶走了晏自閑等人,隻留下了晏景和晏修沈華夫婦。


    晏自閑問道:“祖父,曦兒她到底怎麽了?”


    “她體內有道封印,先前我並未發現,不知是何時出現的。”晏訴道,“失憶多半跟它有關。”


    翁意禮問道:“你們之前見過她,可知道她發生了何事?”


    晏自閑搖搖頭道:“我與小景隻與她見過一次,鬧得很不愉快,當時她身邊還有一小孩。再後來氣息突然強烈起來,我們一路找過去,發現那個地方經曆了一場惡戰,曦兒當時自己一人昏倒在那。”


    “那個小孩呢?”晏立道。


    “不見了,但以當時曦兒對他的重視程度,兩個人應該不會分道揚鑣。”晏自閑道。


    晏訴決定道:“我會派人去找,你們平日多和她說說話,看看能不能恢複記憶。”


    “是。”晏自閑叫住晏訴,“祖父,知行和姑母那邊要通知嗎?”


    “告訴知行吧,畢竟是他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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