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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期將手裏的白瓷杯子放在桌子上,理了理自己的衣袍下擺,十分淡然地問跪在那兒的胡萬生:“胡知府,你可知罪?”


    胡萬生垂目,畢恭畢敬地問:“下官不知,還請王爺明示。”


    吾期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上,輕輕地敲著,聽在胡萬生的耳朵裏,更是膽顫。吾期輕輕地說道:“胡知府,你養了個好女兒啊。胡萬生安排人,在醉春樓裏刺殺本王,還在刀上塗抹毒藥,險些害了本王的性命,你竟然說你不知情,真是枉為人父。”


    胡萬生驚得出了一身冷汗,頭砰砰磕在地上,唿喊道:“王爺明察,小女雖然被下官寵得跋扈了些,可斷然不會坐下這種誅九族的罪。”


    “哼,你也知道這是誅九族的罪。”吾期冷冷地說道,他又轉身對一旁的陌顏道:“將人帶進來。”


    陌顏對著門外喊了一聲,便有兩個人架著一個被五花大綁,渾身都是傷痕的人進來。


    陌顏衝胡萬生道:“胡知府,你仔細瞧瞧,認不認得此人?”


    胡萬生抬起頭,那人臉上的血汙一片,他看了許久才不太相信地問:“你是薑鶴?”薑鶴是他給胡慶春請的算作保鏢,手腳麻利,功夫在洛陽城也是有名氣的。


    薑鶴身上的傷雖觸目驚心,但都隻是皮外傷,並不會有生命之危。薑鶴點點頭,胡萬生仍舊不知所以,問道:“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陌顏踢了薑鶴一腳,冷聲說道:“將你知道實情,一五一十地說清楚,否則你該知道後果。”


    薑鶴自然知道後果,他沒想到本來隻是要殺一個丫頭的,最後卻傷到了大名鼎鼎的九王。這可是掉腦袋的事,他哪裏還敢隱瞞,隻好一字不差地倒了幹淨。


    他慢慢地將所有經過講了一遍,說慶春是如何痛恨白英寧,又如何跟蹤他們到醉春樓,又如何趁亂想要殺了白英寧,最後卻不小心傷到了王爺。


    胡萬生聽完,驚得一下跌坐在地上,愣了許久才惶恐不安地道:“小女無知,下官自知管教無方,實在沒有臉麵向王爺求情。隻是……”他略停了停,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隻是下官隻有這麽一個女兒,能否請王爺看在下官這些年為官,還算兢兢業業,從未有過過錯的份上,能夠饒小女一條賤命。下官願意替小女受所有刑罰,就算死也甘願。”


    陌顏微點點頭,示意將那薑鶴帶出去。那二人即刻拉著薑鶴出了門。


    吾期從椅子上起身,背著雙手慢慢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道:“胡知府,就是因為你一位地溺愛,隻生她而不好好教養,才把她養得如此膽大包天。她此番行徑,與那殺人的強盜匪徒有何區別?”


    胡萬生老淚縱橫,自是悔恨難當,他十分痛心道:“臣知罪,請王爺降罪。”


    吾期歎了一口氣,幽幽說道:“本王既然未將她擒來,隻傳了你過來,自然是要給她一條生路。”


    胡萬生見有轉機,心中一喜,急忙開口問:“王爺仁慈,不知王爺要如何處置小女?”


    吾期重新走到桌子旁坐下,捏著那杯清茶,不緊不慢地道:“慶春年幼無知,並不是無可救藥。城郊的清禪寺,是皇家寺院。那裏的環境清幽,是個磨練心性的好去處。不如將她送到那裏,帶發修行三年,也好去去她的心魔。否則她哪一日再犯下滔天大禍,任誰都救不了她。”


    胡萬生能求得慶春活路,雖往後再不能見到她,但總歸是活著的。他將頭磕在地上謝恩:“多謝王爺仁慈。”


    吾期笑了笑,又說道:“你先別忙著謝恩,本王還有一事需要你幫忙。”


    胡萬生抬起頭,看著吾期,疑惑道:“不知下官能幫上王爺什麽忙?王爺盡管開口,下官一定竭盡所能。”


    吾期沉吟片刻,拇指搓著食指,漫不經心地道:“等會你出府,本王要你不經意地向旁人透露,就說本王昨日被不明人士刺傷,身中劇毒,已於昨夜不治身亡。最好能快速地傳到匈奴人的耳朵裏。”


    胡萬生垂目答道:“下官倒是能做到,隻不過那些匈奴人可會相信?”


    “無論是真是假,他們應該會到府裏一探,到時本王自會想法子讓他們相信。這些就不勞胡知府掛心了,你隻需將這消息傳出就好,千萬不可說漏了嘴。”


    胡萬生心中一緊,王爺機智過人,哪裏會輪得到他質疑。他忙開口說:“是,是下官多慮了。王爺既然肯將這樣重要的事情,交給下官,自是相信下官的為人。下官一定不會辜負王爺的信任,定會將此事辦得妥妥當當。”


    吾期點點頭,揮了揮手道:“你即刻去辦吧。”


    胡萬生又向吾期磕了磕頭,便起身出門。


    他剛一出王府,長長地歎了口氣。他本以為今日慶春是逃不過一死了,身上的裏衣已經濕透。他當時都能聽到額頭上的汗水,砸在地板上的聲音。如今慶春雖然要去那清冷孤寂的清禪寺,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她自小沒有出過苦頭,現在隻能趁這個機會,叫她好好沉澱一下性子。否則真會同王爺所說,將來必定會釀成無可迴環的大錯。


    他攥著衣袖,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大踏步地往城裏的一家酒館去。那裏的的人多,消息傳播的最是快。他現在可謂是戴罪立功,定得好好表現才行。


    桌上的茶水已經涼掉了,一股子澀味。吾期讓人重新換一壺來,他也並不喝,似乎將那杯子捏在手裏更方便他思考。他悠然地問一旁的陌顏:“本王中毒的事,都有誰知道?”


    陌顏略微想了想,開口道:“似乎昨晚值夜的有幾人知道,不過末將已經吩咐他們不要說出去。”


    吾期嗯了一聲又問:“那本王毒已解,又有幾人知道?”


    陌顏算了算,知道人並不多,他道:“除了剛才兩個個伺候的丫頭,便隻有鍾管家和英寧姑娘了。”忽然他又想起來,補充道:“對了,還有一個郎中,昨夜怕王爺病情危急,傳出去會引起亂子。英寧姑娘便將他留在府裏,說等王爺好了,才能放出去。”


    吾期忽然笑了笑,這丫頭倒是聰明。他終於端起手裏的杯子,閑適地飲了一口茶,心情愉悅地道:“你去將那郎中放出府,並教他說本王已經氣絕,莫要讓他胡說。說錯了話,可是要掉腦袋的。”


    陌顏領命而去,連威脅帶嚇唬的,郎中終於記住了要說的話。畢竟,一不小心,就會身首異處。他昨夜就體會到了,與這些管家打交道,真得小心又小心,否則如何死的都不知道。好在這九王爺,還給了他一錠金子,他也算不虛此行。


    吾期身中劇毒,已經不治身亡的消息,不出一個時辰,便傳遍了整個洛陽城。自然也傳到了宮裏,太後娘娘,也就是吾期的母後,聽到這樣的消息,便暈厥到地上。醒來便要出宮去,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前幾日還到宮裏給她請安的兒子,怎麽忽然就沒了。


    她抹幹了眼淚,帶著幾個侍女就要出門,迎麵就碰上了風風火火趕來的皇帝。


    “母後,您這是要去哪裏?”皇帝問道。


    “皇帝也聽到了吧,有人說吾期毒發身亡了。哀家是不信的,這就要出宮去瞧一瞧。既然你來了,便同哀家一道去吧。”太後急切地道。


    “母後,此事興許隻是謠傳。兒子已經派人前去查看了,您且在宮裏先等一等。您是尊貴之軀,怎能隨意出宮?若是在宮外出了什麽事,豈不是叫兒子擔憂。”


    “吾期是哀家的兒子,是皇帝的親弟弟,哀家怎能不擔心?”


    “您就稍等一等,有什麽事情,兒子定會告知母後。”


    皇帝讓人看著太後,連宮門都不能出。太後傷心至極,坐在寢殿裏痛哭失聲。


    若換做平時,皇帝也是著急的。不過方才陌顏前來,將事情原本的真相告知了他。他才能保持應有的冷靜,不過未免宮裏也有匈奴的眼線,便隻能隱瞞著太後,怕知道的人多,走漏風聲,隻好如此這般。


    皇帝佯裝傷心過度,躲在寢殿不肯露麵。隻派了幾個小太監,前去吊唁。


    英寧睡醒了一覺,打開門便隱隱覺得不對勁。王府到處充滿著陰霾的氣息,她抬頭便看見門上掛著白幡。平時的大紅燈籠,也換上了寫著奠字的白色燈籠。幾個身著喪服的丫鬟朝她走過來,其中一人手裏還拖著一身喪服。那丫頭看見她,眼淚便滑了下來,抽噎著道:“還請姑娘快些換上喪服。”


    英寧不解地接過去,好奇地問:“是誰死了?”


    那幾個丫鬟麵麵相覷,疑惑地說道:“姑娘昨夜不是伺候王爺嗎?王爺身中劇毒,已經不治身亡了。”


    “你們胡說什麽?他分明……”,莫非出了什麽意外?是那解藥有問題?英寧將手裏的喪服扔在地上,瘋狂地往吾期的房裏跑去。


    路過會客的大堂,隻見一口烏黑發亮的棺材正擺在中間。棺材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個牌位,上麵寫著景王鍾吾期之靈位。字似乎是剛寫不久,上麵的漆還透著點濕潤。


    英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去休息之前,吾期明明是好好的。不是毒已經解了嗎?他怎會不治身亡。這是不可能的事,她撲到那棺材上,想要打開棺蓋一看究竟。可她的力氣太小,怎麽都打不開。她伸出手,張開手掌,正要聚集靈力,身後忽然有人過來,一把拉住她。


    她一迴頭,正是陌顏。她扯住他的衣袖,急躁地問:“到底是怎麽迴事?吾期明明沒有……”


    陌顏忽然捂住她的嘴,連拉帶拽地將她拖出了靈堂。一路到了書房,又在一幅畫畫後,開了一間密室。


    英寧看著陌顏的一串動作,滿臉疑惑地進了密室了。裏麵,吾期正坐在寬大的椅子上,一邊看著書,一邊喝著茶,好不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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