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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琅又陷入夢魘中,明明聽見有人在耳邊喚她,卻怎麽都醒不過來。她恍恍惚惚地伸出手指,想要抓住什麽東西,卻被人捉住了手腕。


    她的胸口似乎被什麽堵住,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有人在輕輕地撫著她的胸口,似乎在幫她順氣。聽聲音有幾分熟悉,像是丫頭雲兒。


    她覺得此刻的自己有些狼狽,她使勁地掙紮了一下,喉嚨間忽然湧出一股腥甜,她閉著眼睛狠狠咳嗽了幾聲,那股腥甜終於被她一口吐了出來。


    她覺得痛快了一些,可很快胸口的鈍痛和頭痛,便奪去她全部的意誌。


    她隱約聽到幾聲尖叫,刺得她更加頭昏腦漲,頭炸裂一般地疼。慌亂的尖叫聲中,有一道聲音還顯得有那麽一點冷靜:“速速去通知夜公子,說琳琅小姐身體有恙,讓他快些過來。”


    琳琅心中的憋悶感並未完全消失,她又接著咳了幾聲,牽扯著她整個身體都是疼的,疼得她幾乎快要死了過去。


    大概疼痛讓她清醒,她終於幽幽醒了過來。隻是眼前的一幕嚇了她一跳,雲兒正半跪在她床前,身上衣襟前,染了一大片鮮血,連臉上都有許多點點血漬。


    琳琅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也並不比雲兒好多少,到處都是迸濺的血跡,有些已經幹涸,變成了暗紅色。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睡夢中吐出的什麽東西,隻能是這一片鮮血了。


    雲兒完全顧不上自己,拿著濕水的毛巾,正一臉擔憂地替她清理。看見她醒了,急忙握著她的手,不無擔心地問道:“小姐,你可是快嚇死奴婢了,你現在覺得怎麽樣?還有哪裏不痛快?我已經差人去喚公子了,小姐莫要擔心。”


    琳琅正想說什麽,又忍不住咳了起來,緊接著又吐出幾大口血。血噴在一床幹淨的錦被上,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琳琅躺在床上,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她想她終於要死了,被失魂蠱折磨了這樣久,也該有個決斷了。隻是沒有見到鍾九和娘親的最後一麵,真是讓她心中遺憾。他們是她在世上最親近的人,如今卻隻能陰陽相隔了。


    她忽然想到,似乎也不對,倘若她死了,是不是就要去冥界了?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見到鍾九?這樣想著,她又隱約生出了些許期待。


    雲兒被她青白的臉色和吐出的鮮血,嚇得膽戰心驚,眼淚嘩啦流了一臉。雲兒手足無措地替她擦嘴角的血,慌亂地說道:“小姐你再等一等,公子馬上就到了,小姐你千萬不要出事。”


    琳琅仿佛已經靈魂出竅,根本就聽不到雲兒在講什麽。她覺得她的世界一下安靜了起來,她想要笑一笑,跟這世界告別,原來死亡之前是這樣的感覺。


    夜君來的時候,她幾乎已經是氣若遊絲了。夜君快步地走到床前,扶著她坐起來倚在他的肩膀上,從懷裏掏出一粒藥丸塞進她嘴裏。


    稍等了片刻,琳琅忽然覺得身體莫名地有些輕鬆,連頭疼的症狀都減輕了。


    她慢慢掙開眼睛,想要說聲謝謝,卻沒有一點力氣開口。她無力倚在夜君懷裏,微微喘息。


    琳琅終於恢複了一些精力,正要起身,卻被夜君一把按住。她還未反應過來,夜君雙手抓住她的衣領,快速扯開。伴隨著一聲布帛撕裂,琳琅和雲兒同時驚叫出聲。


    她露出半個雪白的胸口,強烈的羞恥感蔓延。她無力反抗,隻能拿眼神冷冷瞪著他。


    雲兒愣了一會,默默上前,小心翼翼地道:“公子若是想要給小姐更換衣衫,吩咐奴婢做就是了。”


    夜君並不搭理雲兒,他簡單整理下琳琅的衣服,勾起嘴角魅惑一笑,輕聲說道:“時機到了,寧寧,你的好日子要來了。”說完他又轉身對雲兒說道:“雲兒,你去給小姐準備水,等會給小姐沐浴更衣。”


    雲兒擔心地看了一眼琳琅,可她又不敢忤逆夜君,隻好唯唯諾諾地低頭出去了。


    琳琅倚在床上,重重喘著粗氣。她渾身乏力,縱她對夜君百般不滿,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輕薄自己了,那時也是這樣毫不猶豫地撕開自己的衣服。就算他們曾經是舊識,也不能這樣無禮。


    夜君似乎看穿琳琅的心思,他笑著去梳妝台上拿了鏡子過來。放在琳琅眼前,低聲說道:“你胸口有朵彼岸花,現在已經長大開花了,你不想看看?”


    琳琅知道自己胸口長了一個紅色胎記,隻是這段時日,她並未太在意。


    她瞪了一眼正盯著她胸口的夜君,他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不在意地笑笑,慢慢將頭轉過去。


    琳琅半信半疑地扯開一點衣領,鏡子裏她的胸口前,本來隻是一個小紅點的胎記,不知道什麽時候竟變成了一朵彼岸花。彼岸花開得妖嬈而熱烈,看起來分外驚心。


    她緊緊抓住衣領,不明所以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夜君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十分愉悅地道:“彼岸花生來具有魔力,它能喚起前生的記憶。神荼就是怕你記起前生,所以才給你下了失魂蠱。他以為失魂蠱可以抑製彼岸花開,或者在花開之前,你已經被這蠱毒死了。隻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是九天玄女的後人,哪有那麽容易就死去。現在彼岸花已經開了,你身體裏的失魂蠱,也是時候解決掉了。。”


    琳琅大致聽懂了他的意思,她勉強笑了笑:“這就是你說得所謂時機了吧?你說得似乎很簡單,所以失魂蠱和彼岸花,到底是誰可以抑製誰?既然你知道這些,他們怎麽會不知道呢?”


    夜君沒有急著迴答,而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他輕聲說道:“它們本來是毫不相幹的,同時種在一個人身上,誰都不知道最後的結局會是什麽,我們都隻是在賭而已。倘若在彼岸花開之前,你就被失魂蠱殺死了,那便是失魂蠱抑製了彼岸花。倘若你被失魂蠱毒死之前,彼岸花開了,那便是另外一個結局了。”


    琳琅想了想道:“我身上的彼岸花已經開了,所以我就是另外一種結局了?”


    夜君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有我在,我怎麽會讓你不明不白地去死。晚些時候你沐浴完,我便替你清了失魂蠱。”


    夜君話音剛落,雲兒就進來,低聲說道:“公子,熱水已經備好,請小姐前去沐浴。”


    琳琅聞著身上的一股血腥味,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裏,確實難聞地很。


    她按著床正要起身,夜君卻彎腰將她抱在懷裏。琳琅驚了一下,手指攀著他的肩膀,臉微微紅了,她小聲道:“你快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夜君皺了皺眉,質疑道:“你可以自己走?”他一邊笑著,慢慢將她放在了地上。


    沒想到夜君剛把她放到地板上,她忽然雙腿一軟,要不是夜君及時抓著她的手臂,她便會幹脆利落地跪在地上。


    夜君嗬嗬笑出聲,一把抱她起來。她覺得十分難堪,隻不過吐了幾口血而已,便柔弱成了這幅模樣。想從前,她整日上躥下跳,到處瘋鬧玩耍,就算生病,也不見有這樣脆弱的時候。


    她僵硬地杵在夜君懷裏,雖極不情願,但也隻能任由他抱著她去了洗浴房。


    夜君將她放進洗浴房便自行出去,臨走前吩咐雲兒,沐浴完把琳琅送到他房裏去。


    雲兒伺候她脫了髒汙的衣衫,她坐在盛滿熱水的大木桶裏。裏麵雲兒還很貼心地放了許多花瓣,花香濃鬱,香氣撲鼻。


    琳琅在桶裏泡著,身心舒爽了許多。雲兒在她背後細心擦洗,過了一會,雲兒似乎要說什麽,但欲言又止,話到了嘴邊便隻剩下一聲長長的歎息。


    琳琅坐在霧氣騰騰的熱水裏,蒸汽熏的她麵紅耳赤。白玉般的身體,也染上了片片紅暈。她聽到雲兒歎息,開口詢問:“雲兒,你是有話要我和說嗎?”


    雲兒猶豫了一下,慢慢開口道:“我覺得公子似乎和從前有些不大一樣。”


    琳琅嗤笑了一聲道:“你是不是覺得他待人接物一向溫文爾雅,對誰都冷冷淡淡的,開心了還會對你們溫和一笑。而今日他進門就撕了我的衣服,十分野蠻粗魯。你忽然便覺得這和你看到的那個夜公子不同了?”


    雲兒沉默了一會,咬唇道:“我也不太清楚,剛才我確實嚇了一跳。”


    琳琅拍了拍雲兒的手道:“他本來就不是你看到的那副樣子,知人知麵不知心,你千萬不要覺得他是什麽好人。”想起他說這安府因為不肯出借府邸,他便將安府上下盡數殺光。這樣的心狠手辣,怎麽能算是好人呢?


    如今她竟還需要他這樣陰狠的人來救命,想來這真是個巨大的諷刺。她想要拒絕,卻最終說不出口。


    她十分想要活著,她不想在這樣如花似玉地年紀,便獨自離去。她還沒好好地去愛一個人,還沒來得及照顧娘親。所以她對夜君再不滿,也拒絕不了他。


    沐浴完畢,雲兒將事先準備好的衣衫給她換上,本來想要給她梳一個好看的發髻,隻是她並沒什麽心思,況且夜君要替她清蠱毒,也沒必要梳妝打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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