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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琅拿出噬魂刀,刀柄上刻著的那個“寧”字,她好奇了很久。她曾經問過鍾九,寧字是何意。鍾九開始並不答她的問題,也是被她纏的久了,他才不耐地說:“是平和安寧的意思。”


    琳琅並不信,如果隻是這樣簡單的意思,他為何一早不告訴她,遮遮掩掩的,才更加令人生疑。隻是鍾九不願多說,她也不好再問。


    琳琅抽出明晃晃的刀,在月光的映照下,刀光亮得格外妖異。不似尋常的刀,它亮得陰森凜冽,讓人看著就心生寒意。琳琅摸了摸刀身,冰涼刺骨。她又忽然笑了笑,這本就不是什麽尋常的刀,自然要與眾不同些。


    琳琅站在岸邊等了許久,依然不見鍾九的蹤影。河麵上仍是平靜地像麵鏡子般,按說這南流河並不大,捉隻水鬼應該不會太費功夫。怎地這麽久也不見出來,莫不是出了什麽事。這河水越是平靜,琳琅的心中越是惶恐。


    她在河邊來來迴迴地踱步,忽然河上似乎起了一陣風,河麵泛起一陣小小的漣漪。又過了片刻。漣漪變成了一個大大的漩渦。琳琅緊張地握緊手裏的刀,隻怕下一刻就會什麽東西跳出來。也許是鍾九,也許是那水鬼。她自然希望是鍾九出來,也能預示著他是安全無恙的。


    漩渦越來越大,不一會又激起一股大的水花,水花躥向空中,又嘩啦啦地落下來。河流附近像下了一場大雨,琳琅躲閃不及,被落下的水滴淋了一身。


    她還沒來的整理自己濕透的衣衫,一個龐大的黑黢黢的東西,從某一處漩渦裏衝了出來。


    琳琅定睛一瞧,亂糟糟纏成一團的頭發,長至腳踝,尖而長的獠牙,約有一寸長。白色的眼珠快要瞪了出來,伸出雙手直衝著琳琅過去。


    琳琅害怕地慌忙後退幾步,卻被河邊的卵石絆倒,她跌坐在濕軟的泥土裏。水鬼一下捉住她的腳踝,琳琅尖叫一聲,揮著手裏的刀看向水鬼的手腕。


    水鬼逃得快,但還是在他的手腕劃了一道口子。水鬼被激怒,露出長長的獠牙,瞪著碩大的眼睛,喉嚨裏霍霍作響,像極了某種野獸的聲音。


    琳琅心驚膽戰地從地上怕了起來,微微彎著腰,高高舉起手裏的刀,做出搏鬥的姿勢。她看起來還算英勇,可心裏早已經抖成篩子。水鬼出來了,可鍾九還沒出現,他一定是出事了。她的眼眶一熱,眼淚便落了下來。鍾九如果出事了,恐怕她也定活不成。連他都搞不定,就憑她一無是處的本事,還能耐得了這水鬼?


    也好,鍾九若是走了,她也不願獨活,正好可以去冥界走一走,看看那裏的彼岸花開。


    水鬼猛地撲了過來,琳琅哪裏能躲閃開。她緊閉著雙眼,胡亂揮著手裏的刀。隻是她突然飛起來是怎麽迴事?她慢慢睜開眼睛,看見近在咫尺鍾九的臉,琳琅開心地抱緊他的脖子,朗聲說道:“你竟沒死?”


    鍾九冷冷地瞧著她,道:“怎麽?你希望我死?”


    琳琅被他抱著從半空中落了地,她太高興而忘記鬆開自己的手,她繼續說道:“怎麽會?你一直不出來,我以為你……總之你沒事就好。”


    鍾九無奈地低頭看著她:“你能先鬆開我嗎?”


    琳琅這才記起,她正抱著他的脖子。她尷尬地笑了笑,慌忙鬆開雙臂。隻是那水鬼撲了個空,更加惱怒,他瞬間轉身,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他們撲了過來。


    鍾九一直手摟著她的腰,將她抱在懷裏,另一隻手掌伸開,那把長劍出現,在月光下閃著冷冷的銀光。


    水鬼還未近身,就被他一劍斬向胸膛。那水鬼極快的速度閃身躲過,一直手掌趁鍾九不備,伸向琳琅。


    琳琅握著短刀狠狠砍向水鬼的手臂,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半截手臂便自身上落下。


    水鬼疼得仰天長嘯,鍾九迅速出擊,手裏的長劍直直的刺向水鬼的喉嚨。一聲短促的吼叫,水鬼轟然倒地。鍾九要過琳琅的噬魂刀,重重地又補了一刀,一瞬間,那水鬼便化為烏有。


    琳琅跌在地上,重重地喘著粗氣。鍾九手收了劍,撿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又將短刀還給她。


    琳琅有氣無力地接過去,放進懷裏。鍾九扶她起來,她卻腿一軟,跌進鍾九的懷裏。


    鍾九歎了一口氣,將她打橫抱起來,輕聲說道:“嚇著你了是不是?”


    琳琅枕在鍾九寬闊的肩膀,伸出手臂圈著他的脖頸,微微紅了眼圈。她吸了吸鼻子,小聲說:“我沒見過這樣厲害的鬼。”


    鍾九抱著她的手臂略緊了緊,道:“是我不好,我低估了這鬼的能力。在水裏被他使的障眼法騙了,所以才晚了一步出來。”


    琳琅大約真的是怕了,躲在他懷裏直發抖。到了客棧,到了她的房間,她才好了一些。鍾九在她的箱子裏尋了一身幹淨的衣衫,遞給她道:“你的衣服都濕了,快些換下來,仔細著著涼。”


    琳琅紅著臉接過,放下床上的帷帳,脫了濕透的衣衫,扔了出去。鍾九站得離床遠遠的,帷帳後麵透著燭光,可以看到一點背影,偶爾能聽見裏麵悉悉索索的聲音。


    自窗戶吹進一陣微風,掀起帷帳的一角。琳琅正背對著鍾九,已經脫下了全部衣衫,鍾九不小心便瞧見了她光潔的後背,還有後背上的那一點紅,似乎又長大了一些。


    琳琅換好衣服,掀開帷帳緩步出來。


    鍾九望著她嬌俏天真的模樣,心裏驀然疼了起來。離冥王的半月之期,隻剩下兩日,今天他本是來給她下蠱的。她現在這副樣子,叫他如何能下得了手。


    他到底心軟,明日再去求求冥王,興許還有迴環的餘地。鍾九安撫了她一會,起身便要走。他又忽然停下來,冥王怎麽會同意?如若他不動手,冥王來的話,琳琅怕是隻有死了。


    他正猶豫不決,琳琅卻忽然拽著他的衣角,咬著嘴唇小聲道:“你今夜能否不走,陪著我可好?我……我有些怕。”


    鍾九盯著她,她那樣美麗,溫柔又無辜的眼神,白淨的臉龐,紅潤的嘴唇。鍾九的心髒像被無數雙手,在胸膛裏撕扯,疼得他無以複加。


    他恨的牙都要咬碎,夜君到底為何不肯放過她?要讓她承受這樣的苦楚,他那時拚盡了全力,才救下她一命。而如今,他又不得不送她下地獄。


    琳琅看著鍾九的臉色變了又變,眼神一會兒柔和,一會又殺氣沉沉。她一時無措,終於鬆開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說道:“你若是不願意,你走便是,我也不是那麽害怕。”


    鍾九咬牙,伸出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拉得近一些,望著她如水般的眼眸,低頭吻在她的眉心。


    琳琅吃了一驚,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她沒想到,做夢也沒想到,鍾九會突然吻她。


    她緊張的雙手不知要放在何處,隻能垂著手扣自己的指甲。鍾九的唇是熱的,不像他的身體那樣冷。


    鍾九的眼前出現了從前的一幕幕,想起她那時窩在他懷裏,笑著對他說:“吾期哥哥,你是真的願意娶我嗎?”


    他也開心地笑,寵溺地撫摸著她細膩的臉頰,說道:“我真的願意,我要讓你做我的鬼後,做我唯一的鬼後。”


    她忽然又變得失落,沮喪地開口:“倘若我嫁給你,便再不能迴天界了。”


    他緊張起來,凡事不能兩全,有所得便要有所失。隻是他再貪心想要她,也要尊重她的選擇,他小心開口問:“那你是要嫁我,還是要迴天界?”


    她皺眉思考了很久,久到他以為就要失去她了,終於聽到她說:“比起迴天界,我還是更願意嫁給你,做你的鬼後。”


    他終於笑了起來,雙手捧著她的臉,像是捧著稀世珍寶。他鏗鏘有力地道:“寧兒,我的好寧兒,我定不會叫你後悔。”


    琳琅隻沉浸在這樣甜蜜的時刻,完全不知天地為何物。鍾九一吻過罷,將她攬在懷裏,放在琳琅背後的手微動,衣袖裏掉出一隻金色的蠱蟲,精力旺盛地扭動著身子,正落在他的手心。他痛苦地閉緊雙眼,待睜開時,卻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琳琅忽然覺得脖子間,針紮似的疼了一下,低低叫了一聲。鍾九即刻放開她,眼神平靜地問:“怎麽了?可是我弄疼你了?”


    琳琅皺著眉,摸了摸脖子的一側,手指放在眼前,手指上空無一物,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妥。她不甚在意地說:“好像被蟲子咬了一下。”


    鍾九衣袖下的手,抖了一抖,有些緊張地說:“這種天氣怎麽會有蟲子?”


    琳琅笑了笑:“有也沒關係,被蟲子咬了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鍾九輕柔地摸摸她的頭,意味深長地說道:“琳琅,你不要怪我。”


    琳琅臉色倏地一紅,她轉過身背對著鍾九,語氣羞澀地說道:“我怎會怪你,我心裏是願意的。”


    鍾九知道琳琅是誤會他親吻她的事情,可如果是這樣便好了。那樣齷齪的事情,他怎麽能對她開口。


    鍾九哄著琳琅入睡,坐在她的床邊,看著她美好安靜的睡顏。鍾九哀哀歎息,滾燙的淚水,自眼睛裏流出,落在他的手背,卻燒灼著他的心。


    他給琳琅掖好被角,起身要走,衣擺一沉,低頭看,卻是琳琅的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角。鍾九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她的手胡亂揮了幾下,嘴裏咕噥一句:“鍾九哥哥,不要走,你不要走。”然後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鍾九將她的手放進被子裏,摸了摸她的臉,轉身消失在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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