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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琅一聽不能出城,也就是不用去學堂了,高興得不行,馬上就把書包扔進家裏。跑到濟仁堂藥鋪,站在藥鋪門口,喊著穆青一起城門去看水。


    穆青從屋子裏跑出來,後麵跟著穆青的娘親。一邊替穆青整理衣衫,一邊說:“女孩子家穩重些,跟個瘋小子似的。不要貪玩,早些迴家。”


    穆青一口答應著,牽著琳琅的收直奔城門口。遠處一片水光,渾濁的水幾乎要進了城裏,那水離城門口僅有三五米,如果雨再下得大一點,再久一點,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水邊聚集了人,琳琅由於落了一次水,不怎麽敢向前,隻站在遠處看看。幾個大人脫了外衣,跳到水裏,彎著腰在水裏摸來摸去,不一會就摸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鯉魚,有人連忙遞了罐子過去,隻用了一個時辰,便收獲頗豐。


    穆青家的一個夥計也撈了幾條魚,還送給琳琅一條,她找了把草擰成繩,把魚穿起來,心想著迴家是讓娘親紅燒呢還是清蒸?正美滋滋的想著,忽然有人尖叫一聲,人群裏亂糟糟的,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琳琅好奇心起,跑到水邊,有人指著水裏喊道:“水裏有條蛇。”


    大家朝水裏一看,紛紛倒抽一口涼氣。隻見那水裏,盤著一條碗口粗的青綠色的花蛇,得有數米長,彎彎曲曲盤了好幾圈,嘴巴裏吐著長長的信子,眼睛瞪得溜圓。琳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渾身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膽子小的人早叫著竄出了老遠。有幾個膽大的年輕人找了一個手腕粗的圓木,朝水裏戳了戳。那蛇仍舊紋絲不動的盤在那裏,無論大家如何趕,那蛇紋絲不動。後來那幾個年輕人用了幾根木棍,聯合把大蛇給弄出水麵。有人提議打死,因為萬一咬了人就糟糕了。有人又說蛇是靈物,不能打,會遭天譴的。有些不信的人才不管靈物不靈物,找了把鐵鍁舉起來就要砍,圍觀的人群中,忽然想起沉穩厚重的聲音:“住手。”


    大家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那人穿著青色道服,右手握著一把拂塵,搭在左手臂彎處。花白頭發挽成發髻,仙風道骨一般。有很多人跟他打招唿,喊他全真道長。


    琳琅仔細瞅了他幾眼,這不是那日在客棧裏,說她生的與眾不同的那位道士嗎?


    想不到他在這洛陽城這麽有名望,竟有許多人知道他的名號。琳琅和穆青並不大清楚這位道士,便拉著一旁的一位大叔簡單了問了幾句。倒問出了一些精彩的故事。


    這要從全真道人的師祖張克一說起,傳說張克一早年間,得一高人指點,學了些看風水,測吉兇的本事。縣城裏有一個富商,叫陸振清,家裏世代經商,家財萬貫。有一年,陸振清攜夥計出門辦事,半路突遇大雨,在鄉野間一座破廟避雨,廟裏碰到一女子,女子身著一襲水藍色石榴裙,白玉簪子挽起高高的發髻,身段凹凸有致,婀娜多姿,膚如凝脂,眼波流轉,如天宮下凡的仙女一般。


    那女子自稱母親病重,要去城裏為母親求藥,不成想半路丟了錢,又突遇大雨,隻能暫躲在這破廟之中。說著便撲簌簌落下了眼淚,纖細的手指從腰間抽出蠶絲手帕來,輕輕抹了淚水,含羞低頭柔聲說失了禮。陸振清看女子著實可憐,便動了惻隱之心,吩咐夥計給了女子一些錢財,女子感恩戴德,將那蠶絲手帕送與陸振清。


    雨停之後,大家便各奔東西。本來一切相安無事,沒成想,陸振清迴家沒幾日,便忽然臥床不起,瞧了幾個郎中,都不知道症結所在,藥吃了不少,卻絲毫不見效。一日夜裏,陸振清吃完藥,躺在床上半夢半醒間,竟看見那日在破廟裏遇見的那位女子。依然穿著水藍色衣裙,隻是頭發披散開,坐在他的床邊,對他盈盈一笑。那笑容森冷詭異,臉和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白得像一張紙,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裏掉出來。冰冷的手指摸過陸振清的臉頰,到脖頸,陸振清身體生出一股寒意,心想這是遇見鬼了。正想著,那女鬼忽然手指一收,緊緊掐住陸振清的脖子,長長的指甲紮進皮肉,陸振清疼得大汗淋漓,想開口又不能發出一絲聲音,隻有手腳在床上亂抓亂蹬,。在陸振清以為自己要歸西的時候,那女鬼忽然鬆了手,陸振清倒抽一口氣,趴在床上猛烈的咳了起來,再抬起頭,那女鬼已然不見。


    陸振清躺在床上,隻剩了半條命。他被嚇得心驚膽戰,費盡心力喊來幾個壯碩的夥計,守在他床前,一夜才安穩度過。


    第二日,陸振清便吩咐管家去城裏找法師驅鬼。管家剛出門,便遇見張克一,張克一雖然往日裏多替人看風水,其實降妖捉鬼也是常有的事。


    張克一看見管家神色匆匆,眉眼間有恐懼焦灼之氣,便攔下他問道:“這位先生,家裏是否碰著了不幹淨之物。”


    管家一聽此言,心中大驚,急忙說道:“先生竟如此神通,家中老爺被一女鬼纏身,已經臥床多日,眼看就要歸西見了閻王。不知先生可能降住此物,如若先生解了此劫,定會重金相謝。”


    張克一隨著管家來到陸宅,在宅院裏轉了一圈。然後到陸振清的臥房,陸振清見管家請來了驅鬼之人,想要從床上爬起來,身體卻虛弱之極,一點力氣也沒有。


    張克一看陸振清渾身軟塌塌的躺在床上,印堂發黑,眼圈青紫,鼻子裏唿出粗重的氣,喉嚨裏謔謔作響。張克一掐著手指眯著眼,算了一會,忽然睜開眼,大驚道:“你這是遇見了修煉了百年的厲鬼,專門吸食男人的陽氣為生,等到吸幹了陽氣,在人將死之時,挖了心肝吃,以提高自己的修為,保護自己的身體不腐不爛。”


    陸振清大駭,忙說:“師傅如果能除了這隻厲鬼,陸某定以一半家產相謝。”


    張克一擺手道:“降妖除鬼,是張某人的職責,並非為了先生的家產而來,放心,張某一定解除先生的後顧之憂。”


    一切交給張克一安排,吩咐宅裏所有人聽從張克一吩咐。張克一從隨身帶的包袱裏取出一些符咒,在碗裏燒成灰,取18個孩子的童子尿和成泥,用毛筆沾著泥灰在院子中間畫幾個如八卦圖一樣的大圈,各圈環環相扣,再找一個至純至陽的壯漢,抱著一隻公雞,在公雞脖子喇上一刀,繞著圈灑上公雞血,各個房間都貼上了靈符。一切準備妥當,隻等那女鬼上門。


    夜裏,月滿當空,張克一交代有任何響動,都不可出門。張克一握著桃木劍,悄悄藏在廊簷後,院裏死一般的寂靜。


    後半夜,院裏忽然起了一層黑霧,連那又大又亮的月亮,也陷入黑霧之中。隨後起了一陣風,吹得院子裏的樹沙沙作響。張克一從廊簷後跳出來,大喝道:“妖孽,還不快現出真身。”


    空中響起陰冷的笑聲,不一會,那女鬼飛將過來,白色的長袍在空中上下翻飛,眼睛已經沒有了眼珠,隻剩兩隻黑洞般的眼眶,張著血盆大口,露出約有三寸長的獠牙,伸出手朝張克一飛過來。


    張克一見狀忙後退幾步,從懷裏掏出沉香水,朝女鬼潑了過去,女鬼躲閃不及,被潑了一臉,臉上瞬時冒起白煙,皮肉一點點開始腐爛,流出血水,十分猙獰可怖。女鬼雙手捂著臉尖叫一聲,憤怒之下又張開雙手伸向張克一,隻見張克一不慌不忙地取出一道符咒,幹淨利索拍在女鬼麵門,手裏的桃木劍一把刺向女鬼胸口,猛跑幾步將那女鬼推向八卦圈中,女鬼伏在地上不能動彈,隻聽女鬼一聲淒厲的慘叫,霎時化作一股青煙,飄散不見。


    張克一終於覺得可以喘口氣了,忽聽得房間裏陸振清一聲淒厲地叫喊。張克一忙一腳踢開房間門,隻見陸振清吐出一口黑血,臉成黑紫色,眼神渙散,四肢抖作一團。


    張克一疑惑,這女鬼的魂魄分明是未完全散去。張克一上前抓著陸振清的手問道:“那女鬼可給了你什麽東西?”


    陸振清抖著手指向枕頭下,張克一從枕頭下拿出那塊蠶絲手帕,對著燭火點燃,那手帕冒出濃濃的黑煙,化成灰燼,陸振清瞪圓了眼睛,雙腿一蹬,昏了過去。


    收了女鬼,陸振清很快便紅光滿麵,身體也隨之康健起來。陸振清倒是誠信之人,非要將自己的一半家產送與張克一。張克一又偏偏不是什麽貪財之人,隻收了兩塊金磚。他想著以自己的本事,不能隻做一個鄉野的風水先生。於是他便自立門戶,創了這青山道觀。這樣一來,他也好繼續修道,以免荒廢了這一身好本領。由於他捉鬼的名聲在外,青山道觀一步步被發揚光大。後來代代相傳,一直到全真子道長這裏,依然被世人敬仰。


    所以,當全真道長喊了住手,那幾個人便真的住了手。道長走向前來,蹲在那蛇的旁邊,嘴裏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念的是什麽,念了一會,對著大蛇說:“走吧,迴到你該去的地方。”


    所有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大蛇,隻見那大蛇像是聽懂了什麽似的,搖著尾巴,吐著信子,看了道長一會,跐溜幾下就爬進水裏,不一會就在水裏消失了蹤影。人群裏發出眾多驚歎的聲音,然後又都鼓掌叫好。


    道長站起身,甩了下拂塵,神色嚴肅地對著那幾個年輕人說:“再遇見這蛇,千萬莫動手,否則要有大禍臨頭的。”


    幾個人表示不解直問為什麽,道長說這蛇是護全城平安的靈蛇,這些年,城裏一直平安無事,這蛇有很大的功勞,所以千萬不能傷害它。


    道長正要離去,驀然看見了一旁的琳琅。他慢慢走過去,福了一禮,道:“姑娘可還記得貧道?”


    琳琅遲疑片刻,輕聲答:“記得。”


    道長又細細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她不明白的話:“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道長是何意?”琳琅不解地問。


    道長搖搖頭,看向遠處道:“不可說,不可說。姑娘切記,萬事小心。”


    道長背著手,慢慢走遠,水邊的人也散去各自迴家。琳琅雖然奇怪全真道長的話,可是她似乎更想著手裏的那條魚,繼續思考到底是清蒸還是紅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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