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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良慶、良吉告別後,琳琅滿腹疑問地迴房。外麵更夫已經敲了三更,琳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傾瀉了一地,像染上銀白色的綢緞。琳琅起身披了件外褂,點起一盞油燈,柔和的燈光霎時照亮整個房間。她走到窗戶旁,窗戶半開,外麵月朗星稀,微風蕩漾。


    風穿過樹梢,穿過窗戶,穿過她烏黑的發梢。她正享受著溫柔涼爽的風,身後忽的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是腳步聲,還有淡淡的唿吸聲。有人!就在她的房間裏。她心裏驚駭,鼻尖聞到一股熟悉的熏香的味道,若有似無,就在她身後不遠的距離不。她重重的唿吸,後退一步猛的轉身,那人一身黑袍,正是晚上見過的人。她神識迴歸,恐懼感慢慢消散,愣愣地看著來人。


    居然是鍾九!


    鍾九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她,也不說話。琳琅想要後退,身後卻是一道牆壁,終於退無可退。


    他的手指微涼,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溫柔如水。她忍不住吞口水,眼前的狀況她有些摸不著頭腦。鍾九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琳琅不知為何身上起了一層冷汗,她急急地問:“我的門是鎖著的,你如何進來的?你是人還是鬼?”


    鍾九忽然笑了,可那笑容透著幾分詭異,他道:“你說我是人,我便是人。你說我是鬼,我便是鬼。”


    鍾九模棱兩可的答案,讓琳琅有些許不滿,她皺眉道:“你見過良慶與良吉對不對?你至少不是人是嗎?”


    “人有時候可以是鬼,鬼有時候也可以是人。”鍾九慢悠悠地迴答。


    琳琅不懂他話裏的意思,擋開他撫在自己臉上的手,冷冷開口道:“雖然我覺得與你有緣,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可是你這般登堂入室,實在不妥。”


    鍾九搓了搓手指,微微歎息,隻看著琳琅,過了許久也不說話。琳琅滿心疑惑,看著鍾九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的脖頸,她伸手撫向脖子,觸碰到那塊透著涼意的玉佩,此時在燈光下閃著碧綠的光芒。她將玉佩收進衣服裏,鍾九收起目光。過了一會看著琳琅說道:“好,很好。你隻需記得,我不會害你便是了。”


    琳琅正疑惑他這不著邊際的話,鍾九忽的就不見了,房間恢複了安靜,連那股子淡淡的熏香味道也隨著消失不見,似乎鍾九從未來過。


    琳琅醒來時,太陽已經普照大地。今日大概又是暑熱天氣,清早便覺得有些悶熱。琳琅坐在床上發了會呆,忽然看見緊閉的窗戶,她有些詫異,明明昨夜半開了窗,她去睡覺的時候覺得煩悶,並未關上。怎麽今日卻是關著的,莫非昨夜鍾九的到來,是她在做夢?


    她拍了拍自己的頭,最近怎麽總做些光怪陸離的夢,她越發弄不明白了。


    琳琅近日精神不濟,那些離奇的夢,讓她有些心慌意亂。這天下了學堂,穆青拉著她到城外的河裏捉魚。琳琅正心中煩躁,想著去放鬆下也好,便同她一起到了城外小河邊。


    穆青是城裏濟仁堂藥鋪掌櫃的孩子,同她一樣是女扮男裝在學堂裏讀書。兩人興趣相投,又同為女兒家,便時常在一起玩耍。


    城外的小河她們總來,那是山清水秀,楊柳依依。她們最喜歡到這裏捉魚蝦,隻是捉不到什麽魚。就算捉到了,也都是些小魚娃,拿迴去養,也從未養活過。


    琳琅拿著自製的網兜,放了些餅渣進去,便熟練地投進河裏。隻是旁邊穆青不停地嚷嚷,害得琳琅的網兜撈上來總是空空的,連大餅渣都被吃的一點不剩。琳琅撿起地上的石頭投她,咬著牙小聲說:“我的魚都被你嚇跑了,你能否安靜有些不說話。”


    穆青終於禁了聲,不一會琳琅撈出網兜來,裏麵果然有了一條約莫半寸長的魚,琳琅開心極了,因為她從來都沒有撈上過魚,每次都是幾隻黑不拉幾的小蝌蚪。穆青看著羨慕的眼睛都直了,撅著嘴在旁邊不開心。琳琅教訓她太聒噪,又喜歡亂動,絲毫安靜不下來,能撈上魚才是怪事。


    琳琅把撈上來的魚放在一個小陶罐,又將網兜投進河裏撈了半天,再也沒什麽收獲,看看天都快黑了,都到了吃飯的時辰了,琳琅收拾了東西,沿著河邊往迴走。穆青一無所獲,垂頭喪氣的跟在她後麵。


    正走著,不知怎地,腳下一滑,琳琅一屁股坐在地上,右腳的鞋子竟掉到了水裏。那是娘親前幾日熬夜剛做的新鞋,丟了迴家該挨打了。小河很清澈,一眼看見她的鞋就在邊上,琳琅伸手撈了下,沒夠著,穆青從旁邊找了根樹枝,剛要挑起來,樹枝太細哢嚓一聲就斷掉了。


    琳琅情急之下,撲通跳進了水裏。她以為河邊水會很淺,沒成想到一跳進去,水就沒過琳琅的頭。她不會遊泳,剛張開嘴要叫,水立刻順著鼻子嘴巴往裏灌。琳琅雙手胡亂的向上劃拉,可竟毫無用處。她感覺到身體一點一點往下沉,琳琅能清晰的看見岸上的穆青焦急地喊叫,但一切混混沌沌的,聽不清她喊的什麽。


    她看見穆青又撿了一根又長又粗的樹枝,向她伸過來,琳琅使出全身的力氣,手忙腳亂地往上劃拉。就在她馬上要夠到那根樹枝的時候,琳琅身體莫名一沉,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拽她的腿,她以為是河裏的水草纏著腿了,用力地蹬了幾下,反而被抓的越來越緊。她迴頭望了一眼,這一看,嚇得她幾乎魂飛魄散。一隻黑青色的手正緊緊抓著她的腿,不知道是個什麽東西,全身都是黑青色的,能清晰的看見白色的眼珠和尖厲的牙齒,冷冷地看著琳琅笑,那笑容極其陰森詭異。她用勁全身力氣想要掙脫桎梏,那東西卻牢牢抓住她的腳踝,任她如何拚命都掙脫不開。她終於沒有了力氣,心中升起無盡的絕望,任那隻東西拉著她往河底去。她無力地衝穆青揮揮手,仿佛是在做最後的告別。


    正當琳琅覺得自己要死的時候,她的胸前閃起一道幽暗的綠光,整個河水像沸騰了一般,咕嘟咕嘟冒著大水泡。而後是一陣劇烈的顫動,像山崩地裂一般,她隻覺得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伺候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琳琅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家裏的床上,身上換了幹淨的衣服,采薇正坐在床邊抹眼淚。看見她醒來,立馬就抓住了她的手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琳琅搖搖頭,采薇又問餓不餓,琳琅愣了一會說想吃麵條。采薇這才站起來,下樓去廚房忙活去了。


    琳琅從床上坐起來,想起自己落水的情形,依然心有餘悸。想了一會,掀開身上的被子,仔細看了看她的右腿,看完心裏咯噔一下,右腳腳踝上,有一圈不甚清晰的黑紫印,顏色極淺,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腦海裏浮現出那隻黑乎乎的東西,嚇得她一激靈。可她昏倒前,那道綠光又是何物?她摸了摸胸前的那塊玉佩,從衣服裏麵掏出來,放在眼前看了又看,那隻蛟龍仍然張牙舞爪,仍然發著通透的光,琳琅心裏疑惑,莫非是這塊玉佩?


    采薇端著熱騰騰的一碗麵進來,她趕忙將玉佩塞進衣服裏。她一邊吃飯,采薇一邊罵:以後不準再去河邊,再去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琳琅隻顧吃,不說話。忽然想起什麽來:“娘親,我的魚呢?你給我拿迴來沒有。”


    采薇聽她這麽一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琳琅嚇得一哆嗦,以為要挨揍了。采薇點著她的腦門:“你心怎地那麽大,都快淹死了,還惦記著那些勞什子呢,我給扔了。”


    琳琅悶悶不樂地吃完麵,鼓足了勇氣又問:“那我的鞋可撈上來了?”


    采薇氣地火冒三丈:“為了隻鞋,命都不要了?要不是有個砍柴的路過,把你撈了上來,恐怕你已魂飛西天了。”


    原來是砍柴的救了她,她還以為是玉佩救了她呢。琳琅嘴裏嘟嘟囔囔,采薇問她咕嘰什麽呢,琳琅搖頭說沒什麽,她想她見到的奇怪的東西,可能隻是她最近休息不好,出現了癔症。吃飽了飯,琳琅覺得又累又困,躺床上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居然一夜無夢,比以往睡的都要好一些。琳琅精神也好了許多。她起了床,下樓看見廚房窗台上放著一個罐子,勾頭往裏一瞧,裏麵居然是昨日撈的小魚,沒成想竟然還活著。琳琅高興的進了廚房,采薇正在盛飯,琳琅從桶裏舀了一瓢水,胡亂的洗了把臉,琳琅一邊擦臉,一邊問采薇:“娘親,你不是說把我的魚扔了嗎?”


    采薇冷哼一聲:“如若再敢惹事,早晚扔了。”


    琳琅嬌聲笑,坐在飯桌前,胡亂吃了幾口飯,便背著包跑出了門。


    到了學堂,穆青看見她,一臉欣喜跑到她身邊,問:“琳琅,你可還好?”


    琳琅笑笑,拍著胸脯說:“我好著呢。”


    “我昨日都快嚇死了,我以為你要淹死了呢!”穆青說著說著,差點就要掉眼淚。


    琳琅推了她一下說:“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琳琅覺得昨天的事情不對勁,便拉住穆青低聲問她:“昨天你有沒有在水裏看見什麽東西?”


    穆青轉了轉眼珠,神秘兮兮地說:“有啊。”


    琳琅心裏忽然緊張起來,難道昨天穆青也看見那東西了?琳琅調整了心緒,讓自己看起來很是冷靜:“你看見什麽東西了?”


    穆青忽的哈哈笑了起來,琳琅心想,糟了,這娃給嚇神經了,她忙握著穆青的胳膊,焦急地問:“到底看見什麽了?是不是你也看見……”琳琅的話沒說完,就被穆青給打斷,笑得臉紅撲撲地說:“你啊,我隻看見你在河裏撲騰來著。”


    琳琅一巴掌拍在穆青身上,穆青哎呦哎喲的直叫喚,鬧半天在逗她呢。


    穆青捂著痛處,呲牙咧嘴地道:“跟你說笑,怎麽還生氣了呢?那會兒就你在河裏,哪有什麽東西啊?”


    琳琅歪著頭瞪著她:“當真沒看見什麽其他東西?可看見一道綠色的光?”


    穆青搖搖頭,琳琅實在有點不太明白,但又想不通。莫非那真是她的幻覺,可是腳踝上的印記又是怎麽迴事,難道是磕在水裏的石頭上了?越想越頭疼,一直攪擾的她寢食難安,她從此也再不敢去城外的那條河。好在一切平安,並沒有再發生什麽詭異之事,她也略微放了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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