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資本社會的存在是被前所未有的忽視的。


    農業社會中,人的生存依賴於土地。


    春種秋收的農業生產把人束縛在土地之上。


    這種束縛有很多弊端,如氣候風險帶來的作物減產、統治者盤剝後的貧窮。


    但這種束縛使得人與土地、與家人緊密的結合。


    借著愚昧的認知,他們能在貧瘠的生活裏清晰的感受到存在的意義。


    可憐又幸運。


    工業文明由資本主導。


    資本對利潤刻在血脈中的狂熱,推動著它們一步步的將人異化。


    生產流水線需要合格的螺絲釘。


    工業化的生產流程從出現的一刻開始,就會不斷外溢。


    所有行業都不得不投身於對人異化的自我改造中。


    要麽改變,加入這場狩獵。


    要麽故步自封,成為更敏銳的資本的原料。


    工廠流水線的工人隻負責一個流程,他們是標準的螺絲釘。


    服務業從業者在現代服務業蓬勃發展的當下,隻需負責服務環節的某一部分,他們也成為了螺絲釘。


    很多螺絲釘被燈火酒綠的美好幻影吸引。


    廣告中、宣傳裏,無不暗示著螺絲釘們。


    這是你們的時代,一切都是平等的,隻要你努力工作,你也可以。


    他們說,人生是曠野,不是軌道。


    他們說,你們生活在我們所羨慕的時代。


    螺絲釘,努力吧,資本需要你們的勞動力與消費。


    這就是異化的一部分後果。


    他們用資本切割家庭,最大化的原子化每一個人,讓剝削能輕易的從皮膚深入到骨髓。


    他們暗中分裂群體,挑動各種次要矛盾,用輿論的喇叭逼你相信他們的謊言。


    科爾諾,這位自以為與眾不同的黑人男孩,就是被異化的典型。


    他離開自己的家,決定像個男人一樣獨自‘闖蕩’。


    他認為是狡猾的亞裔太勤勞,搶了自己的搬運工崗位。


    他恨自己的母親太保守囉嗦,恨狡猾的亞裔無恥勤勞。


    科爾諾很久沒有思考過了。


    他用自己貧瘠的智慧創造出了一套自圓其說的邏輯,然後再也沒思考過哪怕一次。


    現在,一把刀放在他的臉上。


    冰冷的刀刃讓他找迴了思考的感覺。


    人是高等動物,人的大腦無比精密,可以存儲海量信息,進行極度複雜的運算。


    得益於科爾諾平時再窮不能窮肚皮的優良作風,他的大腦沒有辜負他。


    過往的記憶像倒帶的電影膠片般迴放。


    科爾諾看到了自己離開家時,母親哭泣著開口的情景。


    那個女人苦苦哀求,涕泗橫流。


    他想到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


    科爾諾想起了道歉怎麽說。


    成大器的嘴唇抿得很緊。


    他沒想到,沒想到自己按倒的這個黑哥是如此的有骨氣。


    一個求饒的借口而已,都能猶豫半分鍾。


    成大器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差點沒繃住。


    “薩尼,你接受他的道歉嗎?”


    黑妹已經急的不行,剛剛的沉默是那麽的漫長。


    她不理解,為什麽科爾諾這麽想死。


    刀都架你腦袋上了,你還不怕。


    這明顯是個純呆逼,就不該和呆逼鬧起來。


    現在終於塵埃落定,她自然不會猶豫。


    “我接受,你要不先起來,成?”


    薩尼沒上過幾年學,但她清楚事情的輕重。


    她的話給了成大器一個小台階,相當於一次恰到好處的助攻。


    成大器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和黑人正麵貼臉了。


    他實在不理解黑人的行為。


    剛剛他真以為科爾諾一心求死,所以才整整半分鍾都一言不發的硬頂刀鋒。


    “好了,科爾諾先生,你怎麽這麽不小心,躺到地上幹什麽?”


    用胳膊死死的纏住科爾諾的右臂,成大器笑著把這位黑哥扶起。


    “我的教派隻原諒敵人一次,你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了。”


    這種借口聽起來像樂子發言,頗具喜感。


    但對美利堅底層黑人來說,恰到好處,十分好用。


    “我錯了,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我可以走了嗎?”


    科爾諾忙不迭的連連迴道。


    成大器鬆開科爾諾,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華國有句古話,不打不相識,不如我們加個白頭鷹。”


    還要打?


    科爾諾剛剛恢複力氣的腿又變軟了。


    那種無法唿吸的窒息感才過去幾分鍾,他現在是真的怕死,很怕很怕。


    這個華國人太恐怖了。


    隻聽到要再挨打,科爾諾就覺得自己唿吸開始不正常。


    “ye,加白頭鷹,加白頭鷹。”


    成大器的後半句要求他完全不敢拒絕。


    他甚至覺得這個要求太微不足道了。


    這個華人打了自己一頓,沒搶任何東西。


    簡直是天使!


    加科爾諾的白頭鷹是有原因的,成大器可以通過白頭鷹看看科爾諾的情況,防止未來有什麽齷齪。


    這叫知己知彼,防範未然。


    目送科爾諾的背影頭也不迴的奪路而逃,成大器沒有猶豫。


    兩起街鬥先後發生,起碼一星了,要盡快離開這裏。


    “一起走吧,等會警察可能會來。”


    選另一個與科爾諾不同的方向,成大器同薩尼一起離開了。


    .............


    跑了十幾分鍾,兩人喘著氣,靠牆坐在一條不知名的小巷深處。


    成大器在反思自己剛剛的選擇。


    他還是不理解,科爾諾為什麽不怕死,硬頂半分鍾等他刀。


    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薩尼隻是個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她不懂如何去麵對剛剛發生的事情。


    街頭吵架她在行,但今天的事態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期。


    黑妹糾結的搓了搓頭發。


    生活不易,薩尼歎氣。


    美利堅街頭生活太難了,還是先吃飯吧。


    “晚餐怎麽辦,我帳篷裏還有很多之前領的麵包和餅幹,就是水不多了。”


    救濟點發的食物不一定每天都ok,薩尼屯了不少儲備糧。


    成大器笑著點頭,迴道。


    “繞路迴家,剛剛我太緊張了,你該開口攔著我的。”


    他是真的後怕。


    黑哥科爾諾的行為太令人費解了。


    刀都架脖子上了,就是不服軟,硬頂半分鍾。


    那半分鍾差點沒把成大器急死。


    兩輩子最緊張的時刻。


    好笑的是,成大器注定想不到這裏麵的答案。


    他以為的:jbm,誰懂啊,黑人實在太有骨氣了。


    實際上:科爾諾的腦子差不都就是個擺設,活命求饒都需要想半分鍾。


    “我也嚇壞了,你突然那麽衝出去,當時我都想好你被打死後我把埋哪裏了。”


    薩尼走在前麵帶路,迴懟著成大器的話。


    什麽叫我該開口攔你,你給我機會了嗎?


    兩秒鍾解決戰鬥,我怎麽攔?


    “薩尼,你這麽盼著我死嗎?”


    “沒有,但你今天表現得不像個亞裔,你居然秒殺了那個黑鬼。”


    “你自己也是黑鬼。”


    “f**k,黑人可以說黑人黑鬼,你不能說,ok?”


    “那你覺得亞裔應該像什麽樣?”


    “我不知道怎麽說,但大部分不是你這種,我第一次見到你這種亞裔。”


    “好吧,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老娘不喜歡你,也沒有被你的傻勁感動,懂?”


    “不是這個,你怎麽老想這個。”


    “那你可以問了。”


    “你打算把我埋到哪裏?”


    “紅街附近有家流浪狗公募,被安樂死的流浪狗都會安葬在那裏。


    我打算把狗狗的墓打開一個,把你的骨灰放進去。”


    “薩尼,你真是個大可愛。”


    成大器的語氣帶著惡狠狠的無奈。


    能怎麽辦呢?鄰居黑妹已經夠好了。


    死了還幫你收屍,還幫你挖墳。


    但總覺得很氣!


    “當然!”


    薩尼微微揚起嘴角,笑著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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