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映月堂裏燭光跳躍。


    藍戈閃身進來,雲霜和翠屏就自動退下了。


    溫然正在寫東西。


    藍戈輕聲道:「那根針我沒來得及取出,刑部那邊會查出那毒。」


    「無礙,反正沒有證據,我們都是安全的。」


    「夫子的身子如何?」


    「還好,能補得迴來。」


    溫然停下手中的筆,認真地看著藍戈。


    對麵那雙墨色的眸子沉靜內斂,可她莫名會覺得裏麵有無限的溫柔,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會深陷其中。


    「放棄春闈,你後悔嗎?你的才能一定會連中三元,是近百年第一人,皇帝一定會很喜歡你,你也能快速步入仕途,或許兩三年,你就能為藍家平反,之後,你也能當上——」


    「我不後悔。我長這麽大,爹娘其實並沒教會我仇恨。但是我明白我身上責任,那個位子,我並沒有那麽在乎。能夠為藍家平反就足夠了。」


    溫然聞言笑了笑,琥珀色眸子映出暖黃燭火。


    「多謝。多謝你為了我父親放棄這樣好的機會,隻是不知道父親醒來,知道自己期盼已久的狀元郎另是他人,會是什麽心情。」


    「其實狀元也不一定就是我。」


    「就是你,我知道的。」


    溫然的語氣肯定得如事實一般,藍戈心中一動。


    她竟如此信自己。


    他的臉微微發紅,「問姑娘這般信我,三年後我再考便是。」


    看到剛毅的臉上出現難得一見的羞澀,溫然有些驚奇,也有點子說不清道不清的情緒。


    她堅信道:「那也會是狀元。」


    那是比本人還要強烈的信任感,藍戈從未體會過。


    他覺得有些……幸福。


    他從懷裏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


    「這個匕首,是叫人專門打造的,就是藏於袖中,也不易被發現,溫姑娘可以用來防身。」他說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溫然不喜歡。


    做匕首童大叔說,姑娘都是喜歡首飾胭脂這種東西,沒有那個小姑娘喜歡一把殺人利器。


    可他覺得溫然更需要一把利器。


    其實放匕首的位置還有一個鐲子。


    他之前就買了的。


    隻是一直沒送出去。


    他看著溫然,見對方沒有任何厭惡不喜,才放下心來。


    溫然接過匕首,那匕首比常見的小一倍。


    鏘地一聲,刀身發出森然的光。


    吹毛即斷。


    溫然嘆道:「好匕首。」


    藍戈驚喜道:「你喜歡?」


    「喜歡。」


    「你喜歡就好。」他低頭小聲道,「你喜歡,我便高興。」


    「什麽?」沉浸欣賞匕首的溫然沒有聽到他後麵一句話。


    藍戈暗暗嘆了口氣,「沒什麽,我還在讓人給你做袖箭,多個保障。」


    溫然笑笑,「嗯。那就多謝藍公子了。若遇到高手,我便是打不過,也能自裁給自己一個痛快。」


    藍戈聽到心一揪,「不可。不管遇到什麽情況,都不要自裁,不死就會有一線生機。」


    溫然不知道想到什麽,忽然笑道:「大儒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女子若被奪去貞潔,不死還留在世上做什麽?」


    她看著藍戈,她心裏無比鄙夷說出這種毫無人性的屁話。


    她想知道藍戈是怎麽看這樣的事。


    名節於女子就那麽重要,重要過性命?


    男人三妻四妾不說,不少達官貴人還要在外麵養外室,逛青樓,得了花柳病還不知恥,女子卻隻能守著一個男人過一輩子,男人死了還要守寡,何其不公。


    藍戈道:「說出這句話的男人,認為失節失的是他的麵子罷了。一個人的貞潔看的是本心,而不是身體。一個女子是被逼失去了貞潔,為何要去死?我們應該去為她伸張正義,鼓勵她無視周遭異樣目光好好生活下去,而不是讓她去死。」


    溫然倒是第一次從一個男子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這與她想的一模一樣。


    女子何其無辜,被奪去貞潔,還要為了男子的麵子去死,真是天大的笑話。


    「竹有節是因風吹雨打寧折不彎,而不是清脆外形,人亦如此。女子本就艱難,不應該為別人的錯付出自己的性命,這不符合聖人仁善之道。」


    溫然眼裏滿是笑意。


    此刻她不再是因為前世藍戈是狀元便認為他就是狀元。


    隻是因為他能體諒女子的難處。


    她道:「提出三從四德的那些理學家們,根本就是壓迫女子束縛女子的偽君子。他們隻是想牢牢掌控女子,所以給女子套上精神枷鎖,讓她們終其一生隻顧著丈夫兒子,失去了自己。」


    藍戈看著溫然,眼裏滿是欣賞。


    「溫姑娘衝破枷鎖,開醫館,當眾講解醫術,提出心病科之說,而不是在閨閣中消磨時光,我……我覺得溫姑娘這樣,這樣很好,是女中豪傑。」


    其實溫然被很多人誇過。


    不過大多是患者誇的,就是誇她人美心善。


    她覺得她確實是女中豪傑。


    不過聽藍戈這樣誇,倒是有些不一樣。


    藍戈見溫然的臉上慢慢爬上一片紅,嘴角的笑意慢慢放大。


    *


    左府。


    左鴻聽著左玉瀟說出丁項原本的計劃和丁項的猜測,眼中閃過一瞬狠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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