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將手裏的托盤遞到長公主的案子上,便去一邊站著了,這幾日長公主都沒再安排他當差,今日是因為要辦席子,人手不夠使,自己才被差使了過來,而且分的又是輕省的差事,倒也沒有多累,隻是平日這腿總是養著,如今一用倒有些不太靈敏。才站了一會兒就有些疼。


    於是容昭斜了下身子,把自己的重量放在了沒傷的那條腿上,然而這條好腿卻也猛地一疼,差點摔在地上,勉強扶了下旁邊的矮桌才穩住身形。看到自己腳邊的石子,以為又是那個討厭的下人來欺負自己,於是環顧了一下四周,卻在身旁的草堆裏見著一張讓自己朝思暮想的清秀的臉龐。


    秦舒瑾抱著自己的裙尾,不是佷雅觀的蹲在草裏,見容昭看向她,便朝他揮了揮手,又指了指不遠的小樹林,比了個嘴型,才又偷偷摸摸的離開。


    秦舒瑾在林子裏拍打著自己裙子上的灰塵,覺得一件好好的裙子被自己弄髒了實在有些可惜,這布料摸上去就是好料子,但她也是沒辦法啊,人那麽多,容昭又站在長公主身後,再怎麽偷偷的,也偷不到長公主麵前去啊,一時也隻能這樣了。


    容昭盡量板著自己像正常人一樣走向秦舒瑾:“你怎麽來了?”


    秦舒瑾聽到聲音便轉了個身,隻見容昭登時驚訝的嘴裏可以塞下整個雞蛋了:“你…你,怎麽…”


    “我怎麽了?你這什麽表情?見鬼了?”


    秦舒瑾在他麵前一向穿的極簡,看上去也不像大家小姐的樣子,雖然偶爾的手筆的確有些闊綽,但是她都是說,那是她主子吩咐的,銀錢也是主子批的。可是今日一見,那裏有當下人的,穿著這上好料子的衣服出來,還帶著銀簪的,容昭隻覺得秦舒瑾和自己如今的樣子一比,實在差距太大,令人不堪。


    “秦舒瑾,你能不能別再玩我了?”


    秦舒瑾有些納悶,這孩子怎麽說甩臉就甩臉了?


    “我怎麽你了。”


    “你好好當你的大家小姐,我就是一個下人,你想要什麽直接跟我說,不用這麽耍著我玩。”


    “容昭,你見過哪家的大家小姐是蹲草叢的?”


    容昭被秦舒瑾說的有些掛不住臉,指了指她的衣服道:“那你怎麽穿成這樣?”


    “主子讓穿的。”秦舒瑾一板正經的解釋道,“我主子想見見你,你願意嗎?”


    一開始的確是顧延霍讓她來接近容昭的,但是時間久了,她對容昭的心疼卻也是真的,這個大男孩跟她一樣,吃的苦太多了,所以秦舒瑾才會忍不住在容昭最難的時候拉他一把。容昭和顧延霍不一樣,顧延霍是她永遠夠不到的,但是容昭卻是她觸手可及的溫暖。所以,如果他現在不願意見顧延霍,她可以再另找機會,她不想為難他。


    “我能知道你主子是誰嗎?”


    “護國將軍,顧延霍。”


    容昭皺眉,一時沉默,因為在公主府當差,哪裏的小道消息他總能聽個一耳朵,所以對於顧延霍,他還有些耳聞,年少成名,比一般世家的公子哥要優秀的多,常年鎮守邊疆,此次迴京是受官家的召喚,搖身一變便受封成了護國將軍,如今可以說是朝廷上炙手可熱的人物,就連長公主也存了心思同顧府交好。但是,這樣的人物來見他?


    “舒瑾,我身上有什麽驚天寶藏嗎?”


    “沒有。”秦舒瑾腹誹,但是你的身世可能比較驚天。


    容昭再次沉默,沉默到秦舒瑾覺得,他可能是要拒絕了,剛要開口,就被容昭搶了先。


    “那就見吧,我有點好奇,你主子圖我什麽。”


    秦舒瑾無言,難道告訴他,我主子怕是在圖你的人。


    秦舒瑾帶著容昭見顧延霍的時候,男人已經無聊的在地上支了火,正拿著小刀處理著一隻不知道從哪裏抓來的野兔子,旁邊堆著幾隻較粗的樹枝,秦舒瑾毫不懷疑,這隻兔子一會就會被烤了。


    容昭是第一次見顧延霍,不知道是位高者總是不喜歡用正眼看人,還是顧延霍其實對他的興趣並沒有多大,總之男人的眼神就沒從那隻兔子上離開過,在容昭的眼裏,顧延霍可以算的上是個冷冽的男人,因為他殺兔子的手法實在有些狠辣利索,毫不留情的剝皮拆肉,又毫不留情的將肉穿在樹枝上,大概他殺人的時候也是這幅表情吧。


    顧延霍在忙活完手裏的兔子,將肉夾在火邊之後,從懷裏掏出帕子將小刀擦了個幹淨,又擦了擦手,將帕子扔在一邊,才抬起頭看向了容昭。


    顧延霍看著容昭沒有露出絲毫膽怯的樣子,心裏勉強對他有些讚賞。


    “你記得你母親嗎?”


    對於顧延霍的開頭,容昭有點摸不清他的路數,卻還是依言答道:“不記得,母親去世的時候我還小,沒什麽記憶了。”


    “對宮裏有記憶嗎?”


    “我該有什麽記憶嗎?”


    一旁的秦舒瑾也有些納悶,顧延霍要她接近容昭,卻也沒和她說過容昭的具體身世,直說是被母親從宮裏帶出來的,若能為之所用對他報仇大有益處。


    “你想知道你父親是誰嗎?”顧延霍一雙眼緊緊的盯著容昭的表情,似乎一絲一毫的反應的都不想錯過。


    容昭咬了咬牙,搖頭道:“不想知道,他既然拋棄了我們母子,我何苦再去知道他是誰?”


    “不想報仇?”顧延霍淡淡的收迴眼神,又將插在那裏的兔子翻了個麵,“像你說的,你父親是個負心漢,你就不想為你母親報仇?”


    容昭有些不喜歡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思考了一下反問道:“你找我,是因為我們仇人一樣。”


    顧延霍眼中劃過一絲讚賞,還不算太不堪,於是點了個頭。


    “能做顧將軍的仇人,大概是位高官?或者是位江湖有地位的人?”


    “不是不想不知道嗎?”


    “是不想知道。”容昭吃癟的摸了摸鼻子,又道,“那你想他死?”


    顧延霍的神色黯了黯,一字幾句道:“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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