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休』看向她,玩味十足道:「害怕了?」


    幸兒斜睨著他,眼裏沒有絲毫畏懼,像在看一團垃圾,看著這個可以輕易要她性命的怪物。


    「我,可,可是,安國公主!豈容你威脅我!」


    幸兒艱難地說著話,但把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晰。


    她看了一眼衝過來的池鷙和白澤,嘴動了動。


    ——再見了,哥哥,池將軍


    『何不休』眯起了眼睛,五指極速合攏,卻沒快過幸兒身體內的浮光掠影。


    「幸兒!」


    「幸兒!」


    白澤和池鷙同時出聲,跳下了城牆。


    步止戈破開了池鷙的法力,站了起來,攙扶著手被靈氣灼傷的『何不休』,『何不休』臉色煞白地看著一抹倩影掉下了城牆。


    何不休雙目清明了一瞬,對著落下去的人道:「白白兒……」


    幸兒在高空中,看見了樂業城的萬家燈火,也看見了同時對她伸出去的白澤和池鷙。


    她安然一笑,消失在一陣炫目的靈光裏。


    黑夜像在一瞬間變成了白晝。


    好多人從自己家中走出來,來看這稀世盛景。


    他們什麽都看不見,隻是感覺有什麽東西進入了他們的身體裏,在悄悄守護著他們。


    點點如螢火蟲般的靈力,從空中飄灑,撒在了這片大地之上,滋養著所有渴望安定的靈魂。


    宰相府的患者,體內的痛苦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他們劫後餘生般互相看著彼此。


    他們看不見自己的情況,卻因為看到大家身上的紅痕慢慢消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官兵們覺得不可思議,但痊癒了就是好事,一場驚世駭俗的瘟疫能這麽快解決,他們都覺得一定有神明在默默庇佑著安國。


    他們不知道,這是那個早就『死』了的公主殿下,送給他們的最後一份禮物。


    幸兒心裏最後的願望很簡單。


    國泰民安,山河無恙。


    池鷙什麽都沒抓到。


    腰部被一個人攜住,帶著他穩穩地落在了地麵。


    守城門的將士,捂著腦袋站起來,發現自己在值守的時候居然睡著了!


    他甩了甩腦袋,看到了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兩個人,立馬拿起手中的劍。


    但看清兩個的臉後,將士肅然起敬,道:「白國主,池將軍!」


    池鷙臉色煞白地往前走。白澤給了將士一個眼神。


    將士站直道:「放心,我一定會守口如瓶,不會告訴別人的!」


    在二人走遠後,將士拿出一個小冊子開始記錄:某年某月,碰見池將軍和白國主幽會。


    在小冊子前麵幾頁,寫的是:某年某月,池將軍偷偷迴城見白國主。


    池鷙手中捏著受到靈力感染的麒麟簪,腦海裏什麽念頭都沒了,空空如也。


    白澤在他身邊道:「池鷙,你要相信我,這不是我想做的事。」


    「那你想做的是什麽,」池鷙嘴唇繃直,「陛下,你想把幸兒身上的邪氣引在你自己的身上吧。」


    白澤沒有否認。


    這就是他的計劃,池鷙很了解他。世人皆道狐狸生性涼薄。池鷙卻從白澤身上看到了許多善意,這些善意可能是對小花小草,還有與他無關的世人。白澤是看似無情,實則心軟。


    把邪氣引到自己的身上,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但可以保證能鎮壓邪氣,不讓其危害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他們沿著城牆邊緣走著,高大城牆的影子籠罩在他們身上。滿身的疲憊,得不到有效的疏解。


    月黑風高夜,劫後餘生時。


    再不做點什麽,真的會被寂寥的影子吞沒吧。


    池鷙停下,把觸手可及的人按在了城牆上。


    「你生生世世,都別想甩開我。我管你能活多久。幾十年,幾千年,數萬年……總之,你別想甩開我。」


    池鷙俯下身,把白澤想說的話,用行動堵了迴去。


    白澤沒有推開他,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背部放鬆地抵在牢不可破的城牆之上。


    一切發生在靜默無聲之間。


    池鷙知道自己的嘴唇在哆嗦,在害怕。隻能用更狠更重的力道,覆蓋心頭的不安。


    他想把什麽東西刻進血肉裏、骨子裏,記得更深更久,永誌不忘才好。


    他前不久,才同幸兒說過。會像池將軍那樣,站在幸兒前麵。


    他前不久,也同白澤說過,無論出什麽事,都會保護他。


    他做到了哪一樣?


    要變得更強。不,是必須一定要變得更強,最強,才能提保護二字。


    白澤感覺到了池鷙的心神不寧,腦袋向後仰了一點,又被池鷙扣住後腦勺,非得讓他和他臉對著臉不可。


    池鷙沉聲道:「陛下,我不想看見你的背影,你總是無所顧忌地丟下我,我不怕我出事,但我怕你每次離開會出事。」


    白澤「嗯」了一聲,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了臉色微紅的自己。


    那是一雙,世界上最誠實的眼睛,在對著他說著世界上最愚蠢也最真誠的話。


    「我說過,我來到這裏,是為了你。」池鷙咬了一下近在咫尺的軟紅,「你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


    白澤睫毛顫動著,刮在了池鷙的眼皮上。他的身體常年冰冷,現在被池鷙抱著,倒有化冰之感。


    白澤一句話沒說,好像是池鷙的獨角戲。可僅僅一個動作,就讓池鷙覺得得到了最好的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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