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兩人因為腺體受損,像是被抽離了靈魂中那特殊的部分,隻剩下最原始、最赤//裸的肉//欲。


    沒有了腺體的影響,沒有了信息素的引導,純粹依靠著肉//體的摩擦去尋求安慰。不再基於普世大眾裏基於本能又帶著神秘色彩的欲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低俗的、不加掩飾的貪婪。


    兩人擁抱著昏昏欲睡。


    應忱覺得,這幾年的日子像是一場漫長而苦澀的跋涉,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往昔的順遂與風光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隻剩下無盡的落寞與孤寂。


    那些日子裏,他就如同老鼠一般,隻能在暗中偷偷地關注著蘭熄。仿佛那是他心底唯一的光,哪怕隻能遠遠地看著。


    自從與過去的生活決裂,他便徹底切斷了和應氏的關聯,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傾注在了孩子身上。


    而在沈儀臣給他辦葬禮那天,他正躺在那張冰冷的病床上,他的身體極度虛弱,每一次唿吸都在拉扯著頸後的傷。


    好不容易如今蘭熄對他有了一絲心軟,應忱覺得自己仿佛從地獄一下子被拉到了天堂的邊緣。他緊緊地摟著蘭熄,千言萬語湧上心頭,那些積壓在心底多年的思念、委屈、痛苦,像是決堤的洪水,就要傾瀉而出。


    他想要把這些年的所有遭遇、所有心路歷程都告訴蘭熄,可喉嚨像是被什麽哽住了,隻能發出一些破碎的語句說:「你有那麽一點點愛我嗎?」


    蘭熄被應忱箍的特別緊,有點不情願,但還是承認道:「……有點吧。」


    這裏的有點兒是多少。


    應忱問會比那時候在藍夢灣的時候差不多嗎?


    蘭熄想這到底有什麽可比性?


    「你要是再問,這最後的一點就沒了。」


    應忱說好吧,於是又開始自己絮絮叨叨的。


    植入人工腺體的手術成功率實在算不上高,甚至是低得可怕,不然趙韻璿也不會做出那等瘋狂之事。在手術前,應忱也是不安的,他強撐著精神,給身邊人交代後事說:「如果手術不成功,就把念念的存在告訴蘭熄。」


    那是他最後的牽掛。


    當手術結束,他失去了原本腺體,裝上了人工模擬腺體器,從加護病房醒來的時候,卻意外地感覺大腦像是從一團迷霧中掙脫了出來,清醒了許多。


    護士告訴他,他手術中被搶救了三次,是omega信息素救了他。


    是當初蘭熄讓人送來的信息素。


    應忱躺在那潔白卻又透著冷意的病床上,周圍是一片寂靜,隻有儀器發出的單調的滴答聲。


    他想起蘭熄曾經因為他多次進出醫院的情景。


    那時候應忱內心挺矛盾的。


    一方麵,他覺得蘭熄離開他也許是好的,自己現在這般落魄,又有諸多的麻煩纏身,蘭熄本就應該去尋找更好的生活,不必被他拖累。


    可另一方麵,他又無比堅定地認為,這世界上再也沒有誰能比他更愛蘭熄。


    這兩種矛盾的想法像是兩條互相絞殺的毒蛇,在他的內心深處不停地撕咬著。


    他覺得自己要被情緒化的浪潮淹沒,於是,他讓醫生再給他開點兒藥。


    醫生不理解,但還是按照了。


    因為應忱確實有點兒煩。


    他都想把自己的醫生執照甩在他麵前,說你來治。


    不過介紹過來的人說他以前有alpha信息素狂亂症,得順著一點兒。


    最後開的是一些維生素d。


    所以別看應忱藥那麽多,其實真正治病的沒幾樣。


    蘭熄說:「既然這麽想我,為什麽不出現?」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壓抑許久的憤懣與不解。


    「我以為你過得很好,不需要我。」


    每一個字都是擠出來,聲音很輕,卻又像是重重地砸在了兩人之間空白的那幾年裏。


    蘭熄眼神一瞬變得有些空洞,突然自顧自地開口,聲音裏滿是自嘲與痛苦:「我也很痛苦,甚至不懂自己的報復究竟有什麽意義,到最後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像是被寒流侵襲。


    「你知道嗎?」蘭熄轉頭看向應忱,眼睛有些發紅,有怨恨,有無奈,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悲哀:「當你給我做假證的那一刻,我其實第一想法不是開心,而是一種說不出的複雜。」


    應忱記憶喚醒手術根本就沒有成功,他靠著模仿蘭熄說辭,還有四處收集的資料,編撰了一段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話術,騙過了法庭上的人,也把自己也騙了。


    蘭熄曾經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想將所有人拖入地獄。


    可是越到後麵他越迷茫,所有人都在勸他別恨了,過好自己的生活。可奶奶死了,他的孩子死了,丈夫死了。


    一個至親的親人都沒有了。


    何詩琪當初告訴他,他身上所有的悲劇,不能怪別人,也許就是他命運帶來的。


    蘭熄一度竟然覺得她的說法是對的。


    每到過年的時候,整個陵市都被節日的氛圍籠罩著,五彩斑斕的煙花在陵江上空綻放。蘭熄總是一個人默默地站在陵江邊,看著那絢爛而短暫的煙花在夜空中盛開又消逝。


    煙花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好像如同白晝降臨一般。


    等到煙花散盡,他便裹緊自己的衣服,孤零零地沿著江邊往家走。


    陵市的冬天很冷,冷得像一把銳利的劍,輕易就能穿透衣物刺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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