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送了食物上來,經過門口的保鏢檢查過後, 而後放在了坐在椅子上的蘭熄麵前。


    保鏢僱傭的是相當專業的僱傭兵,要是蘭熄死了, 他們一分錢都拿不到。


    他安靜地垂頭喝了幾口,因為頭髮過長,發尾有些蜷曲,有幾縷垂在臉頰旁,被他嫌煩隨意紮了起來,因為皮膚過白,從頭到腳,整個人像是製作得鬆散的娃娃。


    寒朔沒胃口,便坐在一旁看著蘭熄。


    蘭熄麵色紅潤的臉和渾身上下無一不顯得精緻的衣物,像是應忱在他身上殘留的、還未來得及被銷毀的證據。


    可能是發現寒朔的目光一直留在自己身上,蘭熄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如果覺得看到我就能飽的話,那你可以多看一會。」


    寒朔沒有開口。


    蘭熄安慰他說:「寒先生,我前夫想要弄死人一般都是一擊致命,所以你還可以暫時活著。」


    寒朔:「……謝謝你的安慰。」


    其實像寒朔這樣過於有自知之明,謹小慎微的人,根本用不著提醒,退縮得比誰都快。


    他記得在應忱和蘭熄結婚的時候,他送上的禮物是一塊天然的水晶擺件,因為色彩斑斕,很像當初那個礦區的色彩。


    寒朔不知道為什麽,從那裏迴來之後做過很多次屬於那個小鎮的夢。


    好一點的就是,他夢見過來來往往的礦車,而蘭熄就坐在其中一輛上,趴在車窗上笑著同他招手告別,壞一點的就是在那個簡易搭起的手術台上,植入那個感應晶片的時候,鮮血大片大片地從蘭熄側頸中湧出,他拚盡全力去按壓,卻無法阻止一個生命的消逝。


    直到醒來那股滾燙熱血的黏膩感久久揮之不去。


    這場婚姻在寒朔眼裏太殘忍,沒有必要。


    成為莫裏森那樣的瘋子並不是很有吸引力。


    機票也不知怎麽買下的第二張。


    突然,房間內的電話鈴聲響了。


    警察告訴蘭熄,他丈夫有話同他說,他是否要接聽。


    接著,過了片刻,他說可以。


    應忱大概結婚後平添多了些成熟男人的穩重,並沒有在蘭熄點頭應允的那一刻爆發,而是低三下四地開口說:「有誰挑唆你的嗎?xavier,我知道你現在很害怕,下來我們談談好嗎?不要意氣用事,如果你對我們的婚姻有什麽不滿意,我都改好不好?」


    這大概就是應忱身邊的智囊團所想出的辦法,給蘭熄找個台階下。


    蘭熄太了解應忱了。


    性格裏極度的掌控欲是信息素狂亂症的體現之一。


    蘭熄一腳踢飛了應忱的苦海無邊、迴頭是岸,因為他一直都非常非常恨他。


    從塞倫蒂島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


    他就恢復了所有的記憶。


    「應忱,你在找替身的時候,有想過那個可能埋在那堆廢墟的蘭熄嗎?」


    「現在我告訴你,無論是十八歲的蘭熄,二十幾歲宋聞璟,還有如今的xavier,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你可以去死。」


    「你知道你母親把我當做你的藥醫治你的信息素狂亂症,你知道為什麽你的病偏偏在遇到我之後就特別嚴重嗎?因為你咬了我一口。」


    在遇到蘭熄之前,應忱的病症發作起來幾乎沒有什麽影響。


    alpha以前總有無處發泄的精力,應忱在遇到蘭熄前更瘋,似乎有種原始的、野性的力量在他體內橫衝直撞,迫切地尋找著出口。


    所以他很熱衷於極限運動。


    自由落體的瞬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釋放,那種束縛在體內的力量終於找到了宣洩的途徑,車輛在賽道疾馳,血液在他體內沸騰,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點燃。


    他需要這種極限的刺激,需要這種生死一線的挑戰,才能平息體內那股無法抑製的衝動。


    趙韻璿知道,卻無法阻止。


    在遇到蘭熄時,應忱那一頭的血不是別的來的,那是在極峰的賽車道上撞的,車輛傾翻,alpha身上防護措施做得好,皮糙肉厚,隻頭上厚厚包了一層紗布。


    封焰給他出的主意,他誇張地說老大你要是對那個beta有意思,你把臉露出來,在他麵前賣賣慘,絕對能成。


    應忱那時真信了,於是直接扯開了剛包紮好的傷口,頂著一頭血坐在了蘭熄當時住的地方。


    當時是真的失血過多,頭暈乎乎地坐在了那裏。


    蘭熄將他拖入房內,他們離得太近了,身前人好像隱隱傳出很好聞的味道,他咬住蘭熄後頸的那一口,見了血。


    腺體雖然萎縮,可蘭熄身體裏,血液裏仍舊有非常微量的信息素。


    可就那麽一點。


    令人迷醉又暗藏危險,就那麽一點點的信息素,甚至是無法探查的微量中的微量,仿佛是命運的引子,輕輕一觸,便引發一場無法控製的狂亂。


    那一點信息素,曾經是藥,現在也是毒。


    它喚醒了alpha體內最原始的欲望與本能,讓他陷入了一場無法自拔的狂亂之中。


    以前可以用籠子困住的猛獸再也無法受控。


    應忱發病的原因無法追溯,有一個猜想是他接觸了極高適配度的信息素,所以出現了返祖現象。


    「你們所有人的結局就是坐在審判台上。」


    應忱在十八歲時被救醒,他接受的心理治療多到他連獨處的時間都很少,四季過了半輪,他都沒有記起自己究竟忘了什麽,所有人都在聽他耐心傾訴,而後告訴他,恢復記憶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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