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的答覆,崔竹的唿吸都忍不住輕了起來,半晌,在謝九安快要睡著的時候,他才輕聲問道:「你八歲那年,和夫人去了西北後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說好了很快就迴來找他,卻在之後的十數年再也沒迴來過。


    這個問題他曾思考過無數次,甚至自己替謝九安給出了很多答案。但無一例外都被他否決了。


    忘記了?不,他覺得謝九安那麽喜歡他,當然不會忘記。他和自己分開時哭得滿臉都是淚。也許是有什麽事情絆住了,可他為什麽不給自己寫信呢?


    等待太久沒得到迴音,他開始懷疑,也不再那麽堅定。


    沒人庇護,在崔府他又不可避免地開始受欺負,甚至比以往更甚。


    「崔竹,都這麽久了,你不會還在等謝小侯爺迴來找你吧?人家肯定早就把你忘了!哈哈哈,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小侯爺身份何等尊貴,想要什麽沒有,他當時不過是一時迷了眼喜歡你這個賤東西,勁頭一過,自然就看不上你了!說不定還在後悔和你這麽晦氣的玩意兒接觸過呢!」


    之前有謝九安護著,崔宇奈何不了崔竹,對他是又妒又恨,現在他背後沒了人,更是用盡各種法子折磨他。


    崔竹不在乎崔宇說的話,但卻忍不住開始想:謝九安是千嬌萬寵的小侯爺,能被什麽事絆住呢?也許他真把自己給忘了,或許他在西北遇見長得更好看,更喜歡的人,不捨得迴來,自己自然就被扔到了一邊。


    一年,兩年,謝九安淡出他的生活,甚至他的的身影都漸漸被埋葬在迴憶深處。再後來,崔竹忙著躲開崔宇的刁難,偷偷讀書、習武,思考這個問題的次數愈少。時間越過越久,三年、五年……謝九安依然沒有迴來,這個問題變得沒有意義,他也拒絕再迴憶。


    他的情感像被悶在一個罈子裏,逐漸發酵變質,從一開始的擔心想念到後來的埋怨冷漠。但在鬥場再次遇見後,這個問題又開始在他心裏活躍。


    周圍長久地靜了下來,連月光的流轉變動都固定了,崔竹屏住唿吸等謝九安給他一個答案。


    謝九安眼睛沒睜開,但卻不自覺擰緊了眉。


    「你為什麽不記得我了,為什麽沒再迴來?」


    謝九安的睫毛抖了起來,像是害怕又像是悲傷惱恨。察覺到他情緒不對,崔竹握緊了他的手,湊在他耳邊柔聲說:「別怕,我在。發生了什麽?」


    謝九安八歲的時候,謝飲在西北打仗,戰事失利,傳信他受了重傷。溫無盡得知消息後心急如焚,當即要過去找人。


    她也不放心把謝九安一個人留在侯府,就帶著他一起快馬加鞭去了西北。


    但就像所有狗血話本裏寫的那樣,將軍身邊突然出現了另一個貌美可憐的女人。


    這個女人救了傷重的將軍,還待在身邊一直貼身照顧。


    溫無盡來後雖然心裏不舒服,但她確實救了謝飲,所以溫無盡表達感謝給了她一大筆銀子,想把她打發走。或者她想嫁人給她找個好人家也行。


    但偏偏這個女人不知足,當然,謝飲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她被打發走後不知道用什麽手段又讓謝飲把她找迴來了,並且成功爬上了謝飲的床。


    溫無盡撞破這一幕後,謝飲說想要納她為妾。


    看見溫無盡臉色難看謝飲還心虛地拿「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話壓她。


    「謝飲,你還記得成親前你跟我承諾的什麽嗎?」沒有歇斯底裏,溫無盡隻是反問。


    ——我這輩子有你一個就夠了,絕不會納妾。


    雖然滿心都是失望,但溫無盡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沒有猶豫地提出了和離。


    謝飲一聽就慌了,他知道她性子不似外表那般柔弱,卻也在心裏隱隱期待著溫無盡可以為了他而接受這個女人。


    多年感情,他還愛著溫無盡,不可能放手。


    就在拉扯中,意外發生了。


    溫無盡撞到了肚子,然後跑進來的謝九安看見了很多很多的血。


    「爹,娘流了好多血!」


    一聲哭嚎喚迴了謝飲的理智,他立馬抱著溫無盡去找大夫,這才知道溫無盡早已懷孕近兩月。


    大夫說溫無盡一路奔波,憂思交加,本就胎氣不穩,再加上今日情緒哀慟,這一胎徹底保不住了。


    得知這一消息後溫無盡對謝飲更沒有什麽好臉色了,並不願意見他。如果不是路途遙遠,身體太虛弱走不了,溫無盡已經收拾東西迴京了。


    謝九安雖然懵懂,卻也能敏銳地感知到爹娘的關係不對,他就每日守在溫無盡床邊照顧她,努力想哄她開心,但他還是發現娘親的眼角會忍不住往下淌淚,於是他也忍不住會跟著一起哭。


    哭了一會兒他又覺得不行,娘這麽難過,他得保護好娘。一抹眼淚就跑出去質問謝飲,「你是不是跟那個女人好上了,為什麽要惹娘傷心?!」


    謝飲心裏已然有些後悔了,但無論他怎麽道歉溫無盡都不願意理他。


    當時戰事又起,他隻能披掛上陣,本以為等打完仗下來他好好道歉哄人,總能把人哄迴來,卻沒想到收到了溫無盡去世的噩耗。


    ◇ 第94章 變成冰塊


    又夢見這段過往,謝九安眼尾的睫毛已經濕得厲害,在清亮的月光中很明顯。


    崔竹安靜聽著他偶爾從嘴裏說出來的一些話,卻從這些隻言片語中大致推斷出了事情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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