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丁茂視死如歸的臉上又起了波瀾,激動道:「我兒子已經死了,你還想怎麽樣?!」


    「不是我想怎麽樣,是你想怎麽樣啊,大當家。」謝九安笑得陰鬱又薄涼,「選擇權現在在你手上。你乖乖把勾結突厥的前因後果說清楚,你兒子在地下的亡魂才好安息啊。不然我帶人把他的墳掘了,再把他挖出來挫骨揚灰,嘖,因為你,丁詡真是死了都不得安寧。」


    「你敢!」丁茂目眥欲裂。


    謝九安不搭話,轉著手裏的薄刃,讓他自行體會自己敢不敢。


    丁茂沉默下來,半晌,他說:「我一五一十地都交代清楚。你別動我兒子。」


    這迴謝九安腳都沒抬,就這麽踩著他的腦袋,臉離地太近,一張嘴就吸的都是地上的灰塵,丁茂沒忍住咳嗽兩聲,開始把他知道的東西都交代出來。


    另一邊,田夜秉並沒有直接進攻,而是在外麵鑼鼓喧天地招降,話說得要多好聽有多好聽,願意投降的人官府既往不咎,並且願意重新安置他們。


    寨子裏的人找了半天到處沒找到丁茂,金天良死了,現在連個出來主事兒的都沒有,下午內鬥一場,不少人都還受著傷。


    田夜秉讓人在外麵不停地喊著「招降」的話,幫他們分析利弊,說什麽讓他們好好看看田大人這次帶了多少官兵過來,這次是下定決心要拿下他們,山上不能自給自足,光是長期圍困都能把他們困死。


    奪天寨裏人心惶惶。在長達半個時辰的「招降」後,還真有土匪撂下武器一拍大腿,「老子不過這提心弔膽的日子了,下去替你們試試水!」


    看著他安全下了山,田夜秉真沒拿他怎麽樣,就更多人想投降。畢竟他帶了比原來多出一倍的官兵來,奪天寨在人數上占不到優勢,誰想硬碰硬上去送命,老大都不知道哪去了。


    「哎!對嘛!自古民不與官鬥,快快棄暗投明,走上正途啊各位兄弟!你們總不想以後你們的子女生下來就也是土匪吧!」


    湊在寨門口的人裏不知道誰先說了一句:「人家都打到家門口了,大當家到現在都還不出現,說不定他自己聽見風聲早就跑了,咱兄弟們也沒理由在這死守著送命!」


    這話兒在周圍傳開,下去投降的人頓時更多,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人走了小半,剩下的都是在奪天寨待了不短時間的。


    「再不投降,可就沒時間了!」


    崔竹同樣沒有下山,他早已換下了女裝,穿上了最普通的粗布麻衣,混在人群中。


    謝九安還沒出來。崔竹迴頭看了一眼。


    後麵陸陸續續又下去了幾個猶豫不決的人,就沒人再下去了。


    再過一會兒,田夜秉一聲令下,整個寨子就會變成一座火海。


    本來田夜秉說的是,等他們兩個安全下山,寨子裏的人投降投得差不多後,就讓人點火燒山。


    但恐怕,這隻是田夜秉哄騙人的話。


    崔竹猜,田夜秉大概不會想讓他們活著下山。倘若他真以「宋大人」的身份下山,說不準下一刻就被官兵拉到暗處給處理了。


    在二炭帶他逛寨子的時候,崔竹記下了一條下山的小路。現在倒是能走那條路下去,之後可以先觀察一番情勢再露麵。


    隻是……崔竹又迴頭看了一眼。


    謝九安到現在還沒出來,是被什麽絆住了還是出了什麽意外。要是待會兒火燒起來他出來還剛好撞見守在寨門前的田夜秉……


    崔竹垂眸,不禁皺起了眉,覺得是不是跟謝九安在一起呆久了,腦子也壞了。


    自己擔心他幹什麽,他有什麽好擔心的。


    他要是死了……不是正合自己的意的嗎。


    謝九安死了,除了葉行水,就沒人知道他頂著宋塵中的皮,也沒人再拿這件事來威脅他。


    崔竹眯起眼睛。死了正好,這對他而言,簡直是一件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根本沒有迴去找他的理由。


    「哎,你幹什麽去?」旁邊的人注意到崔竹,拉住他的胳膊問道。


    崔竹不著痕跡地收迴手,說:「我有東西掉了,迴去找一找。」


    「真是的,這關頭還找什麽東西啊?」那人嘀咕。


    崔竹沒管他,抬腳往迴走。


    順著這條路走上片刻,就能到下山的小路。


    崔竹走在路上,已經能聞到濃烈的火油味兒。


    現在隻需要一點火星……


    最後的殘陽也早已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半輪彎月。


    謝九安和丁茂還在山上的靈堂邊。


    「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丁茂說得口幹舌燥。


    謝九安半邊臉隱在陰影裏,柔和的月光照在他另一半臉上,卻顯得他異常冷厲。


    「你可真有自知之明。」謝九安唇角微微揚起,像是在誇讚。


    丁茂笑了聲,然後就看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繼續說:「我確實不會放過你。」


    聽完這句話,丁茂笑得更大聲,強行翻了個身,仰躺在地上,像是精疲力竭一般閉上眼睛,他笑了半天才停下來,說:「我知道。死罪一條是吧。在我說之前我就知道。」丁茂突然張開眼,看著他說:「你身.體素質還怪不錯,都這個時辰了,你都沒什麽感覺嗎?」


    謝九安掃了一眼胳膊上的傷口,盯著他不說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丁茂注意到他的動作,頓時笑得更為開懷,「本來是為金天良準備的,沒想到他沒用上,倒是用到了你身上!我敢說這麽多,你還真敢聽?你怎麽不想想我為什麽敢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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