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放下衛生紙團,麵前的桌角放過來一本冊子。


    是他被許今順走的作品集。


    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楚文禾推開麵碗,看江鬱一眼,打開冊子翻動了一遍,一張不少。


    座位在狹長的過道裏,沒什麽人願意來,店員正從樓下端來熱騰騰的麵,一隻手一個托盤,風風火火就走過去了。


    屋內悶熱,雨剛停。


    店員開窗透氣,竄進一股泥土清香。


    多虧周圍繁雜,楚文禾很好地掩飾了情緒的波動。


    而江鬱,也沒想盯著他看。


    正端起溫茶喝。


    江鬱:「迴去再檢查一下。」


    「沒事,」楚文禾把冊子收迴背包,盡量放鬆語氣,「很早築的巢了,我自己都不太記得了。」


    江鬱稍一猶豫,說:「終究是自己的作品,以後別這樣了。」


    說完這話,江鬱以為楚文禾要迴一句「關你什麽事」。


    楚文禾拉上背包,眼角耷拉:「你說得對。」


    又說:「你流落市場的最後一件作品,我也會好好幫你找到的。」


    「……」


    聞言,江鬱的手扶住胸口。


    楚文禾:「怎麽了你。」


    「沒,」江鬱幽幽說,「良心突然有點痛。」


    楚文禾:「你還有良心呢。」


    「我也是剛知道它在哪兒。」


    江鬱說著,


    抽了紙巾遞給忙著擦鼻涕的楚文禾。


    兩人的(表麵)關係迎來了前所未有的融洽,江鬱感覺鋪墊得差不多了,遞來一張邀請函:「劉老爺子家下個月辦婚宴。晚禮服的設計你也參與了,去捧個場麽。」


    楚文禾:「你說的工作上的事是這個?」


    江鬱點頭,「我也缺個舞伴。」


    楚文禾今天確實被感動了一把,江鬱提出一起去婚宴,他作為欠人情的一方,也該順坡下驢。


    這也算得上是明目張膽的「邀請」了。


    缺個舞伴。


    更不好拒絕了。


    「感謝你的盛情……」楚文禾想了一圈,靈光突現,「羊元洲正好迴來了,他也需要曝光吧,你叫他去不就好了?」


    江鬱:「他是……」


    楚文禾:「是什麽都無所謂,關鍵是很合適,我也不喜歡去大場合。」


    再次路過的店員不僅被這一桌的奇妙氛圍驚到,腳步都有點不穩。


    要說能在雨天來吃拉麵,這倆人少說也該是密友的交情了,怎麽感覺那麽嚇人呢。


    江鬱叫了店員:「結帳。」


    *


    楚文禾迴診所後沒睡覺,換了身衣服,打車去找暹羅了。


    午夜酒吧生意紅火。


    暹羅和兩個酒保端著剛調好的葡萄威士忌穿梭在吧檯。


    貨架的酒瓶泛著綠色的,黃色的,白色的光。


    等到人稍微散了,暹羅聽完楚文禾的講述,笑說:「我和你打賭,你前夫沒想到你會拒絕!」


    江鬱絕非隻顧吃眼前一口的人。


    像盤踞密林的蜘蛛,哪根蛛網該搭哪根樹枝,抓什麽獵物,抓住了怎麽捆怎麽吃,屍體怎麽處理,網怎麽修復,都是十步二十步算計好了的。


    作品集和邀請函,先出哪個也是想好的。


    先出邀請函會被拒絕,這時候再出作品集就能賺到愧疚。


    反之,先出作品集,就能大概率讓對方接受邀請。


    暹羅寵溺:「你可真是餵不熟。」


    楚文禾坦言:「還好羊元洲來了這麽一出,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拒絕。」


    當時的感動,現在還心有餘悸。


    差點就著了前夫的套路。


    暹羅說:「不過你這麽搞,江鬱肯定更看羊元洲不順眼了。」


    「那就不關我的事了。」楚文禾吸了一口檸檬汁。


    「餵。」暹羅四下看了看,小聲問他,「你真不喜歡江鬱啊。我想了一圈,和他在一起也隻有一點比較麻煩。」


    「什麽。」楚文禾問。


    暹羅:「你要是出軌了,他當天就能給姦夫揪出來。」


    楚文禾:「……」


    暹羅:「說正經的,我怎麽感覺這個羊元洲有點奇奇怪怪的。」


    楚文禾認真點頭。


    他也有同感。


    拋除「績優股」濾鏡,羊元洲出現的時機太微妙了。


    乍一看像是奔著江鬱來的,仔細一想,若真如此,早在江許cp火爆的時候,羊元洲就該現身了。


    車內幾分鍾,羊元洲的每句話,字裏行間都能品出意味。


    一上車就和袁兵說見過江鬱,成功讓袁兵放鬆戒備,讓袁兵以為自己上車是江鬱的意思。


    看江鬱後續反應,明顯不知道羊元洲要來。


    再者,努力強調和江鬱的過往,與袁兵講話也是如此,能讓「外人」瞬間感覺到自己被排除在了話題之外。


    暹羅摸著高腳杯的杯延,「不簡單吶。他說你和他一樣,是給你下馬威。試探到了你的底線,又很快認慫。這點許今比不了。」


    楚文禾細想,他更在意羊元洲在江鬱上車後的狀態。


    好像是有點忌憚的樣子。


    ……


    ……


    羊元洲下了車就延小路走。


    包裏有傘。


    卻沒拿出來打。


    走了幾百米,衣服已經濕了大半。


    前方路口是紅燈區,酒吧出來幾個醉醺醺的alpha。羊元洲從口袋掏出藥盒,嚼著兩片抑製劑繼續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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