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眾人哄堂大笑。


    素懷安卻無法放鬆心情,仍舊拒絕,“不行!髯大哥!你們不知道沿河府多麽危險!”


    她一連三句想要令眾人知難而退,豈料大夥兒反而是不退反進。


    “大人!生一場,死一場,再來二十年又是一條好漢!若是沿河府的百姓都死絕了,就算到了地下,我們也無顏見百姓父老,幫裏大多都是沿河府人呐!”


    “是啊,大人,叫我們如何得見父老!”


    眾人紛紛應聲,齊刷刷跪下。


    素懷安看著映著燈光的眾人,眼睛明亮,她實在難以拒絕,心裏隻想著不該把大家放到危險的境地裏,她自己知道原本在十幾年前季家滅門案中她原就該死過一次,現在多活了這許多年,心中早就打定主意,要除掉沿河府的惡勢力,要想查到這背後明明暗暗藏著的線頭,非得把這一堆亂線理理清楚不可,可她有如何忍心把本於此事無關的人牽連進來。


    素懷安趕忙去拉髯虯生起來,“髯大哥,你千萬別為難我了。”


    髯虯生卻用大手握住素懷安,“素大人,小人萬萬不敢違抗大人,但事到如今,小人隻得求大人,不要趕小的們走,我和兄弟們在來時的路上心意已決,如若大人不答應,我們就不起來了。”


    素懷安急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在屋裏頭隻轉悠,她倒很是真心勸告,“你們不要以為我是嚇唬你們,這裏的形式複雜,你們不能在沿河久留。”


    正在兩邊僵持不下的時候,芙喜急匆匆從外麵出來,“大人,我找你一圈了,您怎麽……”他一看跪了一地的人,有些愣,“在這……”


    “芙喜。”素懷安見是芙喜來了,忙招手,“你來得正好,快幫我勸勸他們。”


    “大人,小人帶迴來一個人。”


    芙喜這麽一說,素懷安一愣,跪地眾人也跟著愣了。


    “怎麽迴事?髯虯生他們已經在這裏了?”


    “大人大人,不是這個,”芙喜趕忙擺擺手,又朝著門外招招手,不斷招唿,“你快進來!”芙喜衝著外麵喊。


    這時候,外麵才進來一個破衣爛衫的小子,腳上穿著破草鞋。


    “這是?”素懷安盯著那少年,心中大為不解。


    “還不快見過大人?”芙喜拽著小子,就要上前。


    “大人。”那少年哪裏見過這種陣仗,怯生生跟著芙喜的叮囑喊了一句。


    “大人,您命我前去尋髯大哥的時候,我趕了一路,髯大哥倒是沒見著,撿著了個小叫花子,我先是問路結果沒想到這小子知道我是京裏來的直直抱住我的腿就不撒手,就喊著說我是京裏來的,要我救命,小的哪裏能做的了這樣的主,隻好帶迴來給大人看看。”


    芙喜邊說邊擦著臉上的汗水與雨水,”嘿,小子,你剛見我還是鬼哭狼嚎,這會兒見到真的管事的,怎麽這麽安靜?”


    那小叫花子肩膀縮了縮,顯然他知道素懷安這裏的分寸。


    “髯大哥,”素懷安瞧著還跪在地上的髯虯生,“先起來,這件事情我們一起瞧瞧是怎麽迴事。”


    髯虯生見是真的有事,也就不敢再鬧,隻得拉拽著後麵的兄弟都起來。


    “大人,這裏有吃的嗎?”


    那破爛衣服少年倒是不見外,見人就要吃的。


    “芙喜,給這孩子拿點吃的來。”素懷安拉了桌子邊的椅子出來,“過來坐。”她招唿那少年。


    芙喜哼了一聲,從包裹裏拿幹糧的時候點了那少年額頭一下,依言扔過去一個白麵饅頭,“沒有熱的了,先湊合吃點。”


    那少年也不嫌棄,撿了狼吞虎咽。


    素懷安歎口氣,“孩子,餓壞了吧?”


    “嗯……嗯嗯!”那少年原本也想答應,無奈實在是太餓,這會兒也顧不上應話,仍舊跟搶食的貓似的,吃個不停。


    “咳咳咳咳!”他忽然被咬著的饅頭麵幹粉噎住,大聲咳嗽起來,直到上氣不接下氣,素懷安趕緊上前去給他拍背。


    芙喜在一邊翻白眼,“臭小子裝什麽裝,大人拍背這種事情我來。”


    那少年在素懷安的安撫下逐漸唿順氣,怯怯問站在身邊的素懷安,“有水嗎?”


    “沒有,有巴掌你吃不吃?”芙喜做勢要打。


    素懷安卻默默然瞧芙喜一眼,芙喜知道警告,隻得收了手裝作給自己撓癢癢的樣子,“大人,我去看看外麵有沒有井水。”


    “嗯。”


    誰料芙喜還沒剛出門,就又嚇得跑迴來,“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大人,我這剛一出門就被屍身絆倒了,咱們屋外好些個這不幹淨的東西,怎麽迴事兒啊大人!”


    芙喜一邊嚷一邊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屋,他剛才沒在這裏,對於外麵的事情自然嚇了一跳。


    髯虯生接話,“大人不必擔心,一會兒我跟兄弟們去埋了,保管無人知曉。”


    素懷安低頭略一沉思,驀地問,“可有留下活口?”


    “這……”髯虯生一愣之下,忽然語滯,“當時隻顧著保護大人安全,下手重了。”


    素懷安倒不意外,她知道不留活口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就算髯虯生有心放這些人一條生路,他們多半也是江宗年那邊派來的死士,任務不成,大多是不能夠多活的,她點點頭,“我們出去看看屍身。”


    “大人您跟我來。”芙喜引路。


    “大人,那我怎麽辦?”那小叫花子見眾人都要往外走,又聽說外麵有屍首,忙舉了手,生怕把他拉下。


    素懷安看他一眼,“你跟著。”


    一行人甚是安靜,走到屍身跟前,大家散開,紛紛再檢查一次,一摸全涼透了。


    “看看他黑衣下麵是什麽衣服。”素懷安下令。


    芙喜依言接了那屍身黑色罩衣,“大人!你看!”


    素懷安湊近一看,倒讓她沒想到的是這些人的衣著居然是,“居然是當差的衣服。”


    她一皺眉,“把麵罩解了。”


    芙喜再拿下的時候就更驚了,“這不是?這不是?!”


    “是,這是剛才送我們來的當差。”素懷安很冷靜,她以為無論如何這樣的事情江宗年好歹也會掩飾一下,豈料這些人竟然就是剛才那撥錦宴樓出來的人,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好玩了,凡事不按常規來的,畢竟有亂子,她不怕亂,就怕不亂,因為有亂子才能從裏麵找線索,她最喜歡的環節,就像蓋園子蓋閣樓,都是亂糟糟廢墟中平地起才好看。


    芙喜聽罷素懷安的話,不禁趕緊抽迴手,“大人!”他還想再說些什麽,到底也是張著嘴沒說出來。


    “大哥,這就是下午送我們過來的江宗年派來的人,想來是熟悉這屋子的環境,我在這裏尚且危險,你們在這裏更危險。”


    髯虯生抱拳,“小的們都知道,這會兒大人是用著小的們的時候,不要攆小的們走,就是攆,小的們也不會在大人需要用人的時候走。”


    素懷安歎口氣,“也是沒想到他們下午多蠻橫,轉眼就成了涼透了的屍身。”


    她瞧了一會兒,緩了緩,擺擺手,“也罷,把他們都埋了吧。”


    “是。”


    一行人手腳利落,因為是走運出身,裝了幾個麻袋,悄沒聲的就從後門走,大黑天的幾乎沒人看見。


    那少年看的嘴裏的饅頭都忘了嚼。


    “你還喝水嗎?”素懷安問。


    “不,不用了。”少年臉朝天,仰頭灌了雨水,“喝完了大人。”


    “跟我進屋,講講是怎麽迴事。”


    待等到一行人進屋,紅燭已經點好。


    “說說吧。”素懷安看著那少年。


    “是,大人,小的原本是這沿河府的小乞丐,就在暴雨來後,河道沿岸決堤死了好些人。”


    “嗯,但之前朝廷不是一直都有下放銀兩修堤築壩嗎?就算是有人伸了髒手,也不該是這種局麵。”


    “大人這就不知道了吧,”那小花子說得意了,翹了一隻腿踩在長凳上,瞧見芙喜瞪他,這才又坐直身子把腿放下來。


    “大人,在您來之前,江宗年攆了我們城東的叫花子出去,還有這城裏原來不是叫花子,因為田地被淹的難民,也都一並攆走。”


    “嗯。”素懷安應聲,這些倒是不出她意料,總要表麵上做的好看點,挑不出錯來。


    “大人,我在路上說您是修堤的,您是不知道,那堤修了好多年,一點兒用沒有。”小叫花子擤擤鼻涕,抽了口氣,看著還有點不忿。


    “哦?”素懷安來了興致,笑意漫上唇角,“怎麽說?”


    “說的是年年修堤好不熱鬧,可是不知道怎麽地,今年洪水一來,那堤一下就垮了。”小乞丐又嚼了兩口饅頭,“就好像這樣,”他忽然使勁掰了剩下的饅頭,“垮搽一下,就沒了。”


    “嗯。”素懷安摸摸下巴,略一思忖,“你知道修堤用的是什麽材料嗎?”


    小乞丐搖頭,“這種事情,我這種小叫花子怎麽會知道,總之都是他們府裏辦事的,從來不讓人靠近,用的也都是自家人。”


    素懷安不再說話,隻是陷入了沉思。


    不知過了多久,那小乞丐吃的差不多了,“大人,我這現在怎麽辦呀?”


    此刻,夜已深,窗外的暴雨卻不歇息,素懷安看一眼窗外,心裏想著是該要加緊動作,防止災情進一步擴大,徐地在沿河府下遊,一旦波及到徐地,那麽魯地,蘇地,都會被四泛洪獸吞沒。


    髯虯生一行人也迴來了,大雨把他們淋的透濕,他上前拜了一拜,“大人,那幾名歹人的屍身已經被埋在城郊。”


    “大人,你看我們這……”醜三兒在一邊問話,“大人您是打算怎麽安排我們呀?”


    髯虯生拍他一下,“你莫催大人,大人肯定自有安排。”


    素懷安略一沉吟,“你們不能留在這裏,一來如若你們出現在這裏,江宗年肯定生疑,二來,我還有些事情需要你們幫我去做。”


    眾人聽見素懷安說有事找他們,紛紛露出欣喜的表情,“大人隻管吩咐。”


    “好,”素懷安見眾人齊心,也跟著定了心氣,“你們一行人去查這幾年來沿河府修築堤壩用的是什麽材料,每年在花在修堤上的時間有多久,用的都是些什麽人,如果有可能才清查一下下撥銀兩的去處。”


    “是,大人。”


    “另外……有一件事情我很迷惑,為何沿河府城內沒有什麽人出現,你們也去查一下這個情況,這位小哥說城東的叫花子在我來之前全被攆了出去,那遭災的難民們被安置在哪裏?也需要打探。”


    “是,大人!”


    眾人齊聲。


    “這以外,暫時就沒有其他事情了。”


    “大人,能不能讓小的留幾個人在這裏照看您?”髯虯生小心翼翼。


    “剛不是說了麽,不行,我與江宗年接觸過,那人不是個善主,若是被他發現了,不定要出什麽主意,你們能把我交代的差事辦好,就是幫我的大忙了。”


    “那……大人,若是有事,可到城外西邊的客棧找我們。”髯虯生抱拳,說話間就要帶著走運幫離開。


    素懷安卻攔了一下,看下門外的天,“這個時辰,城門該是關了。”


    髯虯生知道素懷安是擔心他們,不由心裏一暖,“大人不必擔心,我們從小做走運這行,別說是城門沒關,就是城門關了我們也有辦法,大人如果這裏有任何問題,我等一定速來相助。”


    素懷安點點頭,聽髯虯生一說,他也放下心來,不再阻攔。


    那小叫花子趕緊跟上來,“大人,我怎麽辦?”


    素懷安想了想,“髯大哥,這小哥不能留在這裏。”


    髯虯生明白素懷安的意思,“大人放心,我們會照顧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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