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師父才沒有別的徒弟!”


    陳黃皮跳腳大叫,白嫩許多的小臉都氣的漲紅。


    他怒了,也慌了。


    師父怎麽可能有別的徒弟!


    自己和師父相依為命了很多年。


    師父從來不騙自己,他要是有別的徒弟能瞞著自己嗎?


    “我沒有騙你,我親眼所見,你師父有很多徒弟,你不是唯一一個,更不是第一個。”


    “啊!氣死我了!”


    陳黃皮氣的大叫,怒罵道:“壞狐狸,你休想挑撥我和師父的關係,我告訴你,我就是師父唯一的徒弟,淨仙觀唯一的繼承人!”


    要是真如這狐狸山神所說。


    師父還有別的徒弟,那也就是說,自己上麵有大師兄,二師兄等等等等……


    不知道多少個師兄輩分比自己高。


    法理上也比自己名正言順。


    等師父百年以後,他們豈不是能和自己搶奪淨仙觀這份家業了?


    憑什麽?


    他們又沒有自己孝順!


    “你信我。”


    “若我有半句謊話,便教我神魂永墮業火,永生永世受盡折磨。”


    狐狸山神的聲音很急,也不得不急,因為它已經燃起來了。


    灶台裏的真火太詭異了。


    連它的神像都能點燃。


    隻有陳黃皮能救它。


    “你把我從這灶台裏放出去,我可以把我看到的記憶分給你,你一看就知道真假。”


    聽到這話。


    “你讓我考慮一下。”


    陳黃皮咬緊了牙,神色變幻,雙手不由自主的握緊。


    他坐在灶台前,低著頭思索。


    灼熱的火焰將他的額頭映的通紅。


    “你快些,這火焰太邪異,我要扛不住了。”


    狐狸山神哀嚎不止。


    不知道什麽時候,一盞黃銅油燈飄進了廚房內。


    正是黃二。


    “黃二,我應該相信它嗎?”


    “師父真的有別的徒弟嗎?”


    “師兄們會和我搶淨仙觀嗎?”


    陳黃皮抬起頭連問三聲,小臉上不止何時流下兩行清淚。


    “本家,你怕了?”


    黃銅油燈憐憫的看著陳黃皮,長出兩隻細長的手掌,將他臉上淚珠擦掉。


    “嗯……”


    “我怕師父沒有我想的那樣疼我。”


    陳黃皮聲音沮喪,他既怕自己不是師父唯一的徒弟。


    又怕師兄們搶自己的家業。


    還怕師父向自己隱瞞了很多東西。


    “沒關係的,大不了咱們離開淨仙觀、離開十萬大山去外麵的世界。”


    黃銅油燈向陳黃皮做保證。


    它既心疼,又激動。


    因為這是一個好機會。


    要是那狐狸山神說的都是真的,陳黃皮肯定會很傷心。


    隻要自己煽風點火,離間一下他們師徒關係。


    再往裏麵灌輸點陰謀論。


    陳黃皮沒經過事,很容易被忽悠。


    到時候去了外麵的世界,還不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什麽破十萬大山淨仙觀,每待一天都是受罪。


    “謝謝你黃二。”


    陳黃皮感動了,便對那灶台裏燃起來的狐狸山神道:“我放你出來,你可不要耍花樣,我告訴你,這裏是淨仙觀,你要是騙我,你會死的很慘!”


    他的語氣非常篤定。


    狐狸山神立馬道:“我絕不騙你。”


    它雖貴為山神,可這裏是十萬大山。


    再加上攢了多年的香火全都被那白袍老道一口吸光,又被灶台裏的詭異真火燒的七葷八素。


    即便想耍花招也沒那個能力。


    陳黃皮做出決定便不再猶豫。


    拿起火鉗就伸進去夾住了狐狸山神的神像,將其拽了出來。


    一出來,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真火,便瞬間消失。


    好似那火焰被限製在了灶台裏。


    “多謝小郎君。”


    狐狸山神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別廢話。”


    陳黃皮催促道:“我現在就要看,不然我師父等會兒就迴來了!”


    狐狸山神有些發苦,它本想喘息片刻。


    恢複一些手段。


    可陳黃皮催的緊,它也不敢拖延。


    “你盯著我的眼睛!看好了!”


    狐狸山神的雙眼靈動,忽然閃過一道精光。


    陳黃皮對視上去,雙眼順便變得茫然一片。


    一個個花鳥魚蟲般的詭異文字從他眼睛裏浮現了出來。


    “啊啊啊……”


    狐狸山神慘叫一聲,泥塑的雙目瞬間流出兩道淡淡的神血。


    “黃兄,小郎君腦袋裏究竟藏了什麽東西?”


    它驚恐萬分。


    就在那一瞬,它的神魂好似觸碰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那東西孱弱無比,像是尚在孕育的嬰兒。


    甚至都沒和那東西接觸到,隻是觸碰了一下,那東西就像是餓了幾萬年的餓死鬼一樣,狠狠的給對著它的神魂來了一口。


    黃銅油燈瞥了它一眼,不屑道:“黃兄也是你能叫的?叫黃爺我都嫌棄,一個破山神,還隔著跟我攀關係。”


    這話毫不客氣。


    根本不給狐狸山神半點麵子。


    要是狐狸山神是全盛時期,要是在淨仙觀外麵,它肯定要裝死。


    可這裏是淨仙觀。


    什麽神來了都不好使。


    狐狸山神卻沒空和黃銅油燈生氣了,因為它的神像裂開了一道縫隙。


    神魂被陳黃皮腦袋裏的東西生吞下一口。


    這給它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好好一個山神,眼下香火被吸幹,神魂還被吃,神像也裂開。


    簡直淒慘無比。


    “早知如此,還不如死了。”


    狐狸山神淒厲的說了一聲,便無法控製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黃銅油燈沒理它,隻是安安心心的守著陳黃皮。


    此時此刻。


    陳黃皮的意識陷入了一片光影之中。


    世界好似變成了白色的。


    而他的視角也變的很奇怪,一直保持著抬頭看天的樣子。


    轟隆隆……


    一道道雷霆在天空上炸響,延綿不絕。


    陳黃皮心中明悟:“這是狐狸山神的記憶,我代入了它的視角,可為什麽它一動不動的,它脖子不酸嗎?”


    第一天。


    雷霆都在作響,整個世界都是白的。


    陳黃皮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因為他能看到的,隻有彌漫在整個天空上如蜘蛛網一般的雷霆閃電。


    第二天。


    依舊是轟隆隆。


    陳黃皮感覺耳朵都要聾了,眼睛都要花了。


    “我要受不了了!”


    他隻是個九歲的孩子,本就是愛玩愛動的年紀。


    哪受得了這種罪。


    第三天,直到第六天。


    一個穿著青黑色道袍的年輕男人走到了自己頭頂。


    那男人穿著的道袍和陳黃皮穿著的款式一模一樣。


    男人腰上還掛著個玉牌。


    陳黃皮看到上麵寫著許青山。


    這讓他心裏有些酸溜溜的:“都是師父的徒弟,怎麽我就沒有玉牌,師父偏心。”


    他難過了。


    而這時,許青山低下頭打量了一番陳黃皮。


    “終於找到了。”


    “他看的不是我,是狐狸山神。”


    陳黃皮雖然知道,可卻依舊很不開心,就衝對方大叫道:“我才是淨仙觀唯一的繼承人,我照顧師父這麽多年,家業就應該交給我來繼承,你不要跟我搶!”


    許青山突然一招手,陳黃皮就感覺自己飛了起來。


    視角也隨之變化,周圍的一切都盡入眼中。


    他這才發現,他變成了一塊石頭,先前隻是露出地麵一點點,所以才隻能抬頭看天。


    “原來狐狸山神是石頭做!?”


    陳黃皮驚呆了,他還以為狐狸山神這時候就已經是山神了,隻是喜歡抬頭看天而已。


    因為師父以前沒瘋的時候,也喜歡抬頭看天。


    “狐狸山神現在隻是石頭,還不是山神,那為什麽會有記憶畫麵?”


    陳黃皮陷入思索中,他很不解,又隱隱感覺好像和打雷有關。


    或許,這其中蘊含了某些特殊的道理和變化。


    隻是,他還沒琢磨出個一二三來,那許青山就拿出刻刀。


    石屑飛舞。


    石頭變得越來越小,最後隻留下了嬰兒拳頭大小的石髓。


    “可惜了,有裂紋,色也沒沁進去。”


    許青山有些失望,歎息道:“成色好的石頭都被師兄們挖空了,我也隻能湊合用了。”


    說罷,手中刻刀對著石髓就是一劈。


    石髓被分成了兩半。


    然後,許青山又拿出了一塊黃泥,略有心疼的將其分成兩份,然後又猶豫了一下,將其中一份收了迴去,剩下一份再次被一分為二。


    “黃泉已經就進不去了。”


    “你怎麽連黃泉都不知道怎麽進?”


    陳黃皮覺得很奇怪。


    地龍翻身的時候黃泉會吐水,混著泥漿冒出來


    結束的時候,那些黃泥漿又會迴流迴去,順流而下就能直入黃泉。


    這可是師父告訴自己的。


    而許青山卻不知道……


    這時,許青山將那兩小份黃泥按在了兩塊石髓上用力的搓了起來,一邊搓,一邊開口道:“觀主那邊催的急,也不知道師兄們怎樣了,他們能找到合適的奇石做神像嗎?”


    聽到這話,陳黃皮這才恍然大悟。


    “你喊觀主,我喊師父,你不知道黃泉怎麽進,師父親口告訴我。”


    “看來徒弟之間亦有親疏。”


    “果然,我才是師父最疼愛的徒弟!”


    這下子陳黃皮開心了起來。


    許青山不停的用黃泥搓著兩塊石髓,黃泥越搓越多,石髓也產生了變化,變得軟爛了起來,很快就和那黃泥混成了一團。


    陳黃皮隻感覺眼前一黑。


    再也看不到了任何東西。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畫麵突然一亮。


    陳黃皮的視角又產生了變化,先前是四方都能看見,現在卻如同人一般隻能看到眼睛對應的前方一大片區域。


    許青山看著眼前人高的兩座神像,滿意的點點頭。


    “一個狐狸,一個黃皮子,師兄們一般都隻做一個,而我卻有兩個交差,就算開光失敗,觀主應該也不會責怪我。”


    說罷,許青山帶著兩座神像邁步便走,縮地成寸。


    陳黃皮看到前方有著一座大山。


    正是他最熟悉的玉瓊山。


    山上的道觀卻不同,很大,很多,各種偏殿,數千道人禦空而行,化作遁光飛入山門。


    每一個道人都帶著一尊神像。


    有人,有物,有獸。


    還有的他看不清,隻是那些神像全都沒有生機,好似開光以後才能成神。


    一時間,他心神恍惚。


    因為晚上的淨仙觀就是這樣,隻是沒有那麽多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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