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穹並未有動作,而是看向了宿梓月,星辰般的眸子裏閃著認真,小心開口問道:「還看嗎?」


    宿梓月覺得,她竟然從這語氣裏聽出了一絲卑微。


    她趕緊揮掉腦海裏這個可怕的想法,笑著點點頭,隻說自己隻是給個參考,最後是否接納她都不在意。


    邢穹鬆了口氣,命門口守著的門房開了鎖,帶著眾人入內。


    剛一進門,宿梓月就被這寬大地繞一圈都有些累人的影壁給驚著了,尋常人家用的都是各色石頭,這塊影壁,宿梓月瞧著竟是漢白玉做的。


    上頭雕刻著栩栩如生似要飛天的青龍白月,宿梓月皺了皺眉,這影壁不合適留著,邢穹父親作為異姓王,本就需要低調做人。


    說起來邢穹會被留在京中本就有些人質的意味在,太高調並不好。


    隻是不知道當今聖上是為何突然賜下這般大的宅子,瞧著顧磊那一行人激動地往前走了,司棋也在四處張望,宿梓月瞧瞧扯了扯一旁邢穹的袖子。


    「邢世子,你可知聖上為何會賜下這麽大一座宅子?」


    「今上賜封我為冀州撫軍將軍,聽說我在京裏沒有府邸,就選了這一處賜予了我,具體為何選的這一處,我也不知。」


    宿梓月有些擔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般大的宅子可不就是個碩大的靶子麽。


    「世子,我有一建議,當然隻是我個人的意見,你也可按著自己心意——」宿梓月的話說道一半就被邢穹給打斷了。


    「聽你的。」


    宿梓月:「恩?」


    邢穹:「我相信你的判斷。」


    宿梓月張了張嘴,雖說意見被採納,會有種被信任感,但是她這意見還沒說呢,就被人採用了,這就有些『受寵若驚』了。


    宿梓月斟酌著把她的想法說了:「我以為世子既然隻一人,萬是不用如此大的宅子,我瞧著不若咱們隻裝修一處,剩餘的地方鎖起來,既可以省些銀子,又可以避些鋒芒。」


    邢穹頷首:「好,聽你的。」


    宿梓月同邢穹四處參觀了宅子,最後選擇了東邊的聽雨堂,這是一個單獨的三進院子,邢穹一人住是綽綽有餘了,還可以從東邊單獨開一扇門,不用從王府正門進出。


    宿梓月越瞧越滿意,聽雨軒裏頭甚至還有個不大不小的池塘,夏日裏可以賞荷,冬日裏又能餵魚,一旁還有棵鬱鬱蔥蔥的楓樹,到了冬季楓葉變紅又是另一番景致。


    同顧磊他們說了這個想法,一旁的陳管事立刻出聲反對。


    「這怎麽行,此處宅子瞧著就是根據風水來排布的院落,何況一個府邸怎能隻裝修一處,這瞧著實在過於小氣寒酸。」


    宿梓月想到了邢穹說自己沒錢的樣子,心微微一緊,覺著陳管事這話有些刺耳,她反駁道:「我覺著這就很好,當今聖上講究勤儉,賜予這王府,想也是念著王府空置浪費,邢世子一人並不需要這般大的宅子,日後添丁進口可慢慢修整,何必浪費銀錢。」


    陳管事堅持己見:「這銀子可省不得,若是裝這一半,這景致可就破壞了不少。」


    宿梓月不欲與他爭辯,直說了預算有限,堵得陳管事無話可說。


    顧磊在後頭衝著邢穹擠擠眼,小聲說道:「這小娘子竟然以為你沒錢呢,你沒告訴他景園是你的產業麽,我都是在給你打工。」


    邢穹嘴角含笑,瞧著不遠處的宿梓月在同陳管事討論,怎麽樣的材料做門,能大氣又不費銀子。


    「怎麽,喜歡?」顧磊一臉看破的樣子,笑的很是燦爛,倒是沒想到平日裏素得跟樽佛一樣的邢穹,也有這般在意一個姑娘的時候。


    不過這事仿佛有些麻煩,顧磊斂了些笑容:「我怎麽聽說永寧侯府的表小姐就要同他家世子定下婚約了呢,你這——」


    「不定了。」


    「什麽?」


    邢穹迴頭看向他,認真說道:「莫要聽些流言蜚語。」


    顧磊詫異,這怎麽成流言蜚語了,這不是京城裏默認的一對麽,好吧,現在不是了。


    「瞧你的樣子,對宿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喜歡吶~」


    邢穹深深瞧著遠處的倩影,並不搭話。


    「那你抓緊,宿小姐這般資質,若是不同永寧侯世子定親,怕是媒婆很快就會上門了。」


    「不合適。」


    顧磊頓住了,邢穹沒說不喜歡,說的是不合適。


    「怎麽不合適?你們男未婚女未嫁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看哪個醜八怪敢說你們不合適!」


    邢穹聽著『男未婚女未嫁』,眼神暗淡了三分,頭上多了塊烏雲,整個人多了份陰影。


    顧磊瞧著沉默的邢穹,操心地勸道:「邢穹我說你這習慣要改改,姑娘家都喜歡能言善辯的男子,你這悶嘴葫蘆,一棍子打不出三個屁的樣子,實在是很容易招女孩子厭煩。」


    「你看永寧侯世子,那就是個會哄人的,那嘴多甜,京城裏多少姑娘稱讚他溫潤如玉翩翩君子。」


    邢穹聽到這名字冷了臉。


    「啊——救命——」


    聽雨堂裏忽然傳來了陳管事的唿喊,顧磊還沒反應過來,身側的邢穹已經沖了進去。


    等顧磊趕到時,看到聽雨軒池塘上的觀景橋已經從中間斷裂了,站在上頭的陳管事即刻就要掉落。


    邢穹卻是朝著另一側而去,宿梓月瞧著橋要塌了,正在快步往岸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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