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細雨落下,一柄透明的雨傘,撐開一片小小的港灣。


    兩人特意多待了一會兒,等私塾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才走出教學樓,避免被其他人發現兩人繼兄妹的關係。


    寒風吹來,淺野瞳抱著雙臂,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喂!我都讓你打……那裏了,你就不能把傘多給我一點麽,雨水都打到我肩膀上了。”


    “不行,給你多打一點,我就被淋著了。”


    伊藤信拿著雨傘,將雨傘放在兩人中間。


    本來想讓她拿的,但兩人有身高差,矮個的人拿傘對大個的人不方便。


    淺野瞳一口氣憋在喉嚨處,差點沒喘上來一命嗚唿。


    ——我不生氣我不生氣,跟這家夥待在一起,如果沒有強的心理抗壓能力,容易被氣死。


    肩膀處淋濕的位置,水漬逐漸向脖頸蔓延,冷風一吹,腳底板凍得打寒顫。


    她緩緩靠近伊藤信,獲取稍微大一些的遮雨空間。


    東京一下雨,街道上便寒風不止,從海上吹來的風,席卷整個城市。


    淺野瞳指尖冰涼,環抱手臂,靠身體的溫度溫暖手掌,但用處不大,她身體也沒暖和到哪去。


    伊藤信瞥了她一眼,把傘悄悄往她那邊移了移。


    “你最近好像沒有演出。”


    “嗯,演出我全推掉了,集中注意力應對明天的試鏡。”


    “試鏡?”


    “我上次不是和你說了麽,‘高中戀愛真人秀’,新入行的工作室,沒有足夠多的演員偶像參加,所以向社會招攬參演人員。”


    淺野瞳皺了皺眉頭,裹緊被寒風吹起的襯衫下擺,說道:


    “還有兩個晚上,我必須把我們上次約會得到的經驗消化掉。隻要能參加這場真人秀,我就能以正統偶像的名義出道,俗稱……上岸!”


    “如果不通過呢?”伊藤信問。


    “我討厭你把事情往糟糕方麵想的性格,”淺野瞳吐槽一句,然後昂起頭,無不自豪地說,“我絕對不會失敗,討人喜歡,是我的拿手把戲!”


    “我不是指伱實力上輸掉,而是其他不在麵試中的因素,比如走後門、金錢利益,更嚴重點……潛規則。”


    “……”


    淺野瞳沉默不語。


    伊藤信意識到自己說話太重,改口安慰道:


    “那是最糟糕的走向,你的運氣不會糟糕到這種程度。”


    “不,你說的不對,‘其他’因素偏偏是最常見的現象,這一點出現在社會各行各業,尤以娛樂圈最為嚴重。”


    淺野瞳說:


    “所以我才要抓緊時間,不放跑一分一秒,為試鏡做準備。真人秀以高中戀愛為主題,我要做的就是讓奪走導演認為,我更適合出演真人秀。”


    一路上,淺野瞳都在講自己的計劃——怎樣用笑容征服評委、怎樣假裝出初戀感、如何一眼看上去讓人心動……


    伊藤信偶爾附和一句,提點意見。


    不知不覺中,兩人迴到新宿一原町的破舊公寓。


    將前淺野瞳送迴家,伊藤信撐著傘,再次走進雨幕。


    這次的目的地,是位於中央區銀座的“愛貝經紀人事務所”。


    銀座是東京中央區的一個商業街道,號稱“亞洲最繁榮的地方”,以高級購物商店聞名,匯聚著世界上近乎所有的名牌商品,是購物者的天堂。


    晚上,又是雨天,銀座的人比較少。


    ——周末銀座禁止車輛通行。


    伊藤信來到一棟寫字樓前,雨幕下“愛貝”霓虹燈依然閃爍。


    走進自動門,前台小妹笑盈盈道:


    “先生歡迎……咦?”前台小妹臉色驟然變得古怪,盯著他的臉,低頭在電腦上查詢,“歡迎您,伊藤先生。”


    接下來的流程非常魔幻,前台小妹一通電話打過去,法務部的人立馬下樓,指著一張股權轉讓合同,反複核對伊藤信的身份。


    ——據了解,10%的股權屬於前任董事伊藤。


    ——很巧,也姓伊藤。


    ——前任董事是事務所中出了名的渣男,腳踏十幾條船,玩弄事務所裏的女藝人。最後結局很淒慘,死在了一個懷了孕的女人肚皮上,因為隻上不養。


    ——前任董事臨死前,簽署了一份股權轉讓合同,要求把旗下所有股權無條件轉讓給一個叫伊藤信的青年。


    從前台小妹嘴裏,打聽到這份股權背後的狗血故事,伊藤信小腹一涼,內心發誓以後絕不當渣男,不踩前輩踩過的坑。


    法務部確認伊藤信是伊藤信後,恭敬地鞠了一躬,喊“伊藤先生”,邀請他到頂層的辦公室參觀,並主動配給他一個早稻田高等學府畢業的美女秘書。


    夜晚,加上是雨天,伊藤信婉言推辭去辦公室參觀,他還想推掉美女秘書,但法務部的人死活不肯,一定要把美女秘書配給他,到最後差點把其他董事叫下來,一起勸他收下女秘書。


    伊藤信拗不住這群人的熱情,隻好收下女秘書,然後趕時間離開。


    迴家的電車上,手機收到訊息。


    「景子:伊藤先生,以後您有什麽需要,盡可以和我聯係,我會全力為您服務」


    今村景子,這是他的秘書,一個職場禦姐,身材妖嬈,穿ol裝,一頭長發燙得微卷。


    伊藤信詢問為什麽一定要配給自己秘書。


    今村景子起初支支吾吾,不敢迴答,但見他態度強硬,知道瞞不下去,隻好將內幕托盤而出。


    ——事務所怕重蹈覆轍,再來一個麻煩的“伊藤”,所以把今村景子配給他當秘書,讓他不要插手事務所公務,去當個瀟灑公子。


    得知真相,伊藤信哭笑不得。


    這“前任”到底做出過多少離譜事情,把董事會的人嚇成這樣。


    「景子:開董事大會,前伊藤董事帶著三位穿比基尼泳裝的女藝人參加會議,一邊對不懂的規劃指手畫腳,一邊吩咐女藝人塗防曬霜,開完會立馬坐飛機去夏威夷曬太陽。」


    「景子:搞大了三位女藝人肚子,事後不負責。」


    「景子:貪汙事務所資金,給自己推的偶像買握手券,甚至重金之下,奪走偶像初夜。如此也就罷了,但這件事被狗仔偷拍,鬧得島國娛樂圈沸沸揚揚,差點讓事務所陷入輿論危機。」


    今村景子一一斯說前任伊藤董事的“光輝事跡”。


    一共幾十條,每一條都讓事務所上上下下麻煩不已。


    伊藤信換位思考一下,發現如果自己是事務所話事人,遇見這麽一個棘手的家夥,也會讓這個人脫離事務所決策層之外,哪怕讓他去高額消費、享樂,也別參與重要決策。


    「景子:伊藤先生,我們不是不信任您,但您……的到來,讓剛剛擺脫陰霾的事務所,重新籠罩了一層陰雲。」


    真是讓人無法反駁的理由。


    「信:我猜猜,你應該今年剛大學畢業吧?」


    「景子:欸?您怎麽知道?」


    「信:有哪一個董事秘書,敢對現任持股人科普前任董事的八卦,毫無顧忌的吐槽?」


    「景子:……」


    島國前後輩觀念深入人心,職場欺淩非常嚴重,隨便進去一家公司,都能在走廊上看到上司指著員工鼻子痛罵。


    伊藤信心想,這個傻秘書,說話這麽不謹慎,萬一遇到和前“伊藤”董事差不多的人,說不定已經被按在辦公桌上,扒下套裙狠狠吃下教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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