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花來自恩師秋山門前的花圃,她很喜歡,便摘了幾隻移植到自己家門口前。


    也許是某一次讀完書後,她順手摘下花朵夾在書裏,等搬到東京後發現是早已成了一枚幹花,遂將其製作成書籤。


    帶著對老師的愧疚、無法麵對,薔薇幹花書籤成為了她心中的慰藉之一,也是一直比賽前行的力量。


    隻要有書籤在,她就是「常勝的撫子」。


    秘密其二,是心理障礙——報警依賴症。


    自從來到東京後,撫子對一切都倍覺不安。


    她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每次和他講話時,身上似乎還有搬家時被拖行的疼痛,手腕也止不住發抖。


    抗壓和承受能力仿佛也在一夜之間崩潰,稍有令人焦慮、棘手的難題,就會ptsd發作,想要尋求幫助、作為壓力的發泄或轉移。


    沒能撥打成功的報警電話成了心病,於是尋求幫助的渠道就是報警。


    時間久了,撫子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為ptsd的反射性行為,還是——


    想要求證?想要被迴答?還是想要追尋到那個電話撥通的未來呢?


    ……


    現在有了第三個秘密。


    她拒絕承認和宮侑曾經認識,包括對方向自己告白這件事。


    而宮侑也對這一點心知肚明。


    因為、因為她——


    撫子驚醒了。


    她痛苦地睜開眼,急促唿吸。


    捂住胸口,撫子迷茫地坐起來,對了,現在是登山看日出的前一夜。


    打開手機,時間顯示為淩晨兩點,還有不到三小時,就要起床登上山頂了。


    「怎麽了……?」


    一邊傳來模糊帶著困意的聲音。


    「對不起,」撫子把手機關掉,「是吵醒你了嗎?」


    「還行吧。」宮侑打了個哈欠,也坐起來。


    「與其說是吵醒,不如說是沒怎麽睡太熟。」


    他說:「因為你好像在做噩夢的樣子,還在說夢話呢。」


    「說了些什麽……?」


    宮侑:「不告訴你。」


    眼前閃過夢境的種種,撫子下意識不想承認。


    她否認:「不是做噩夢。」


    「那是什麽?」


    「是——是……」她生硬地說,「是蟲子。」


    「蟲子?」


    「對,蟲子。好像一直聽到蟲子在動的聲音,我太害怕了。」


    說完撫子自己都不信。


    這麽拙劣的藉口,宮侑一定會毫不留情拆穿她,然後再開幾個玩笑話之類的。


    可宮侑隻是說:「蟲子啊……你挪一下睡袋,靠近我睡一點吧?」


    撫子差點以為聽錯了。


    「什麽?」


    「我說,你過來些睡。」


    宮侑說著,翻身一滾就帶著睡袋到了更角落的地方,他拿走兩人的包扔到腳邊,預留出了更寬闊的位子。


    見撫子還在猶豫,他雙手枕在後腦勺催促:「再磨蹭等下就沒得睡了。你知道睡不好又強行早起爬山的話,對身體不太好的吧?」


    此話一出,撫子沒有再拒絕的理由了。


    看日出是絕對不可以拖延的行程。


    而且說是更靠近一些,其實兩人之間仍有大概三十公分距離,到不了麵對麵就能察覺彼此唿吸的曖昧程度。


    話又說迴來,更近的距離也不是沒有過,撫子不明白自己在緊張什麽。


    幾分鍾過去,她輾轉反側好幾次。


    寂靜的黑夜之中,宮侑突然道:「還在害怕嗎?」


    「……嗯。」她硬著頭皮應下了。


    一陣睡袋的摩擦聲,身邊的人似乎在動來動去,叫了聲:「醒著?」


    「醒著。」


    撫子肩膀一緊。


    因為從聲音和氣息就聽得出來,宮侑正麵對她側睡著。


    如果她也朝裏一轉,那就是麵對麵了。


    「我是想說,如果你再聽見蟲子、或者奇怪的聲音的話就叫醒我。」宮侑說。


    「叫醒你之後怎麽辦?」


    「然後就把蟲子找出來,保護你啊。」


    「如果找不出來呢……?」


    「一定會的。」


    宮侑說得斬釘截鐵。


    就像是——當年的警察說得那樣,「一定會的」,情景在幾年後的夜晚再次重現。


    「啊,」過了半晌,他又補充說,「我的意思就是知道你現在很焦慮,但不可以找報警找警察哦!那樣也太給別人添麻煩了吧?」


    「因為有我在,所以就不需要打電話了,懂嗎?」


    ……因為有你在。


    仗著漆黑一片,撫子變為平躺,偷偷瞥向他。


    她和他不過三十公分的距離,伸手就可以碰到牢牢抓住。


    隻要她想,宮侑觸手可及——


    做出了承諾的人。


    一定會迴應的人。


    讓她在今夜,不用再擔心電話撥不出去、也不用擔心沒有人會來的人。


    將她一直追尋的、無法改變的、無休止的過去,化為咫尺三十公分距離的人。


    ……因為一個夢,就跑來東京想要拯救她的人。


    撫子的神情驀地難以形容,她的唿吸重了幾分,睫毛翕動之間有濕潤的痕跡,那是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他人珍貴時的觸動,情不自禁。


    因為撫子一直沉默,宮侑又道:「撫子,說話。」


    撫子故意咳嗽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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