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在意那個問題嗎?猶豫了那幾秒?」


    「如果我說『是』的話?」


    撫子突然停下。


    這樣直接提出來,不像撫子的性格,有點直接莽撞了。


    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


    撫子後退一步:「……對不起。」


    宮侑同時追上這一小段距離:「等一下!」


    他甚至不覺得撫子剛才是否有些尖銳——


    一直以來逃避的人開始打直球,那一定是對方對他抱有了期待。


    「就算我這樣開門見山,你還會接受這樣的我嗎?」——的期待,對吧?


    況且,哪怕宮侑並不精通心理學也明白一個道理:


    如果一個人焦慮不安,那麽就給她安全感。


    告訴她想要的答案。


    「我也沒想到他們會問那個問題,下意識就迴答了。」


    隻是宮侑沒想到這麽快又要剖析自己一次,表情變得麻煩糾結。


    過了一會,才終於生澀道,「一開始你否認我的告白,我的確有點、好吧,很生氣。」


    「但是中間發生了這麽多事,我現在也沒那麽在乎了……你明白嗎?」


    撫子的眼中還是糾結和猶豫。


    這麽隻言詞組的,果然不太行。


    宮侑閉眼,又睜開。


    關於這個問題,他也不是沒在意過,去了俱樂部之後也時常想起。


    雖然不茍同撫子逃避可恥但有用的行為,但不得不說,將暫時無法解決的問題延後的確有用。


    在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之後的現在,他的想法已經完全變了。


    「因為我覺得——」


    可惡,要把那些話說出來還真是困難。


    莫名其妙的讓宮侑想起幾年前告白的那一天,同樣的難以說出口,句句難行。


    但好在現在眼前的這個人這次願意認真聽他講話。


    他伸出雙手握住撫子的肩膀,低頭深吸一口氣:


    「因為我覺得,現在我們之間有了更多息息相關的聯繫,所以以前的那一點點不愉快——忘掉也沒關係。」


    這一瞬間,宮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自身對岩瀨撫子抱有曖昧的期待,所以一定要慌裏慌張地抓住她,一定要將這些話說出來傳達給她。


    在毫無準備的這一夜,在隻有將那些話說出口才能贏來的契機裏,宮侑找了自己的答案。


    「你……」


    撫子很慌張。


    為什麽說話突然變得好肉麻。


    為什麽變得無所謂、為什麽就釋然了!


    她現在根本——就跟不上宮侑的節奏啊!


    這樣無法捉摸的未知感……即使有踏出一步的衝動,也沒有辦法抵消她的無措。


    可是撫子也深知一個道理:沒有全讓另一人寬容、包容一切的準則。


    宮侑說的話裏她至少能讀出的一個訊息:


    ——他原諒自己了。


    撫子抬起頭,茫然地望向夜空,山野的月夜遼闊萬裏無雲,四處是閃爍的繁星,可她卻緊張得找不到月亮的身影。


    指尖也莫名癢得發麻——這是報警依賴症發作時才有的軀體反應。


    但奇怪的是,她本身並沒有報警的衝動,隻是、隻是……


    在這一瞬間,竟然有向他全盤托出的念頭。


    .


    這一晚,撫子做夢了。


    夢裏的自己穿著初中一年級的校服,這是她來到兵庫縣的第五年,也是留在這裏的最後一年。


    同樣是這一年的某天下午,其他學校的宮侑同學向自己告白了。


    被告白的第二天,岩瀨佑二、也就是她的父親,為她辦理了休學。


    被告白的一周後,岩瀨一家搬去了東京。


    當然,這和宮侑完全沒有關係。


    因為……


    撫子下意識雙手握緊,長棍形物體的存在感使她低頭。


    手裏的是拖把,拖把頭全是烏黑的墨跡,還有腳邊的碎玻璃,淅淅瀝瀝的液體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啊,原來是低頭後,那些東西順勢就流了下來了。


    「那些東西」裏有含混著冰渣的大麥茶,還有一小絲混沌的紅色。


    「你、你現在冷靜下來了吧!岩瀨同學!」


    「她簡直就是個瘋子啊!」


    「鬆木!鬆木!你沒事吧?」


    真是好久遠的記憶了。


    可是時隔這麽久,再次夢見時哪怕人臉都模糊了,竟然還能把人家說的話記得這麽清楚。


    ……根本就放不下啊。


    撫子像是夢裏自己身體裏旁觀者的靈魂,以第一視角沉浸式觀覽這段過去。


    「……都是因為我的錯。」


    曾經的撫子低聲喃喃自語。


    下一秒,她狠狠地怒視著在場的每一位。


    「——你們是在期待我這樣說嗎?」


    一群混蛋。


    第18章


    18


    這段過去並非完全柔弱的、無法反抗的戲碼。


    「什麽啊,要不是你突然發發瘋……」


    「我也沒有使多大力氣,隻是想讓你用杯子的冰冷靜一下——誰知道手滑了啊。」


    至少在此時此地……


    「我看就是要給她開瓢才行!這個瘋子竟然把我唔唔唔唔。」


    「餵鬆木你少說幾句,等下被老師聽見了。」


    ——是獨屬於岩瀨撫子的戰爭。


    中學一年級的撫子,從小修習弓道的她有著優越的臂力,足夠把被墨水浸濕的拖把掄起旋轉數周,像是薙刀一般刺向每一個幫兇,白襯衫盡數被染成了漆黑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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